第134章 明君梟雄(1 / 2)

乾清宮的宮人和侍衛迅速退儘,無人攔太子殿下。

燕熙徑直邁進乾清殿,裡頭空蕩蕩的,靴子踩在金磚上,發出清晰的回聲。

原主曾經常跟著唐遙雪在乾清宮玩耍,有過一段在天璽帝跟前承歡膝下的日子。

是以燕熙知道天璽帝日常在西暖閣讀奏折,他進了殿門往西轉,果然看到天璽帝坐在禦案後麵。

天璽帝正在低頭畫著什麼,聽到他來了,頭也不抬,繼續畫著。

燕熙不在意天璽帝的無視,他沉默地走近,沒有行禮,沒有問候,冰寒的流霜執起,指著天璽帝說:“你是殺我娘的幫凶。”

母妃、母後的叫法,都帶有這個男人的印記,燕熙不肯用。並且,燕熙也不肯叫天璽帝父皇了。

“是。”天璽帝像是這才發覺他來,他不知在畫什麼,極是專注,因著沒畫完,不願停筆,似對燕熙的到來漫不經心,毫無情緒地說,“小熙來的比朕預料的快,脾氣太急,還得再磨磨。”

“不可理喻!”流霜刺到天璽帝的額前,有了“枯”的安撫,燕熙眼底的紅色沒有瘋漲,他臉色涼白,勃然大怒道,“陛下天天就想著磨刀!你把人都當工具和玩物,到底還有沒有人情?”

“朕不喜歡被人拿刀指著。”天璽帝畫完最後一筆,像是很滿意,鮮有地露出笑意,定定欣賞片刻,這讓他給人產生溫情的錯覺,下一刻,這難得的溫和就被撕破,皇帝的威勢驟漲,筆被摔到地上,天璽帝倏然抬頭說,“就算是朕的兒子也不行!”

隨著他話落音,房梁上跳下來兩個暗衛。

燕熙之前就試探過,天璽帝的暗衛武功了得,燕熙上次就知道自己若非拚死,便打不過。這回他要搶個先手,刀鋒轉動,直朝天璽帝的咽喉而去。

流霜現出殺機。

誰知天璽帝驟然退開一步,兩把鋒利的刀以迅雷之勢橫在燕熙眼前。

“自你從皇陵回朝起,我們父子隻見過兩麵。你兩次都想殺朕。”天璽帝語氣冷酷,看向畫的麵色卻是依依不舍,大約擔心畫被弄臟,他做了一個往外的手勢,暗衛聽令拿刀逼著燕熙往後退。

燕熙謹記對宋北溟的承諾,不再拿自己性命爭鬥,況且他還傷著一隻手。他沒有硬戰,和暗衛過了幾招之後,麵色愈發冰涼。

天璽帝轉出禦案,邊往外間走邊說,“你這回傷了一隻手,更加不是我暗衛的對手。”

燕熙看不出這兩位暗衛的路數,但高手過招,有時單憑氣勢和眼神就分出勝負了。

這兩位暗衛對他都沒有殺氣。

他知暗衛不敢傷他,索性提了流霜,直朝著天璽帝去刀。

流霜刀鋒,毫不留情。

天璽帝步履平穩,料定燕熙傷不到他,他波瀾不驚地坐到乾清宮中殿的正位上,看燕熙逼得兩個暗衛不得不用上重招,他打量著兒子的武功,像是很滿意,微抬下巴說:“皇帝什麼都要用最好的,我的暗衛必定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莫說你,便是宋北溟來,也難保能全身而退。”

燕熙確實從未遇到如此沒有破綻的對手,好在暗衛有所顧忌,燕熙又挑中一個空隙,對天璽帝又出一刀。

逼得暗衛隻能以臂格擋。

夜行衣滴落血水。

天璽帝被燕熙的刀風掃到,他偏開頭,麵色在那一刻變幻莫測,似暴怒,又似有些難過,但他一貫喜怒難測,這表情一閃而過。他在轉回頭時,又是那個冷漠的帝王,兀自說起:“有一句話,漢臨漠說的很好,‘師父不要你天下無敵’,做皇帝不必事事做到第一。你文是第一,武也要第一,可這能讓你當上皇帝嗎?”

燕熙沒有天真到以為自己身邊沒有天璽帝的探子,是以聽到這句話並沒有生起多少波瀾。令他憤怒的是天璽帝的輕漫,他回刀立在殿中,注視著天璽帝說:“為何不能!我現在能用刀來指著你,靠的就是我的文武第一。”

“非也。”天璽帝冷哼一聲,不以為然地說,“‘雙拳難敵四手,惡虎還怕群狼’,你是朕的兒子,靠的是朕的支持。要做皇帝,若是想著事事爭第一,麵麵俱到,疲於案牘,累於俗物,得不償失。你這個太子殿下,能站穩這個位置,不是因為你事事第一,而是因為你文有商白珩,武有宋北溟。你有文武狀元死心踏地跟著,也是你的本事。這一點,倒是隨了朕。但是,你彆忘記了,這些,也是朕的支持。”

天璽帝說得如此輕巧,在燕熙看來簡直無恥至極。

他氣得冷笑,扶刀質問道:“陛下竟然還敢說支持!我少時被羞辱,在皇陵時被刺殺,你管過我嗎?我好幾次差點死掉,陛下在哪裡!管過什麼?!”

“你也說了,是差點死掉。最後不是沒死嗎?”天璽帝輕飄飄地說,“你以為周慈去皇陵醫治你,朕不知道?若非朕裝作不知,默許他去,你這個七皇子早就死過千百回了!”

燕熙感到惡心,天璽帝這般的自以為是,卻是他多少次的死裡逃生。他在惡心之餘還感到難過,他對這個父親最後那一點點期待,也被磨滅了。他的神情愈發冷淡,流霜扶在身側,譏誚道:“陛下萬事在握,無所不能,自然不知人間疾苦,生之不易。”

天璽帝被燕熙的神情刺到,他露出不舒服的神情,重新打量燕熙,似乎想看燕熙哪裡有不妥,可燕熙除了消瘦些,氣勢麵色皆是盛狀。他微眯了眼反駁道:“你現在對朕百般挑剔,可有想過,你能有兩位文課老師和兩位武教老師,都是朕指給你的。放眼大靖,誰還有這等優待?連你視為嫡親的商白珩,若非經朕的首肯,他能去皇陵教你?你遠在皇陵,看著清苦,可你的授業恩師是全大靖的文魁武冠,你以為的理所當然,全是朕的安排,而你卻沒向朕謝過恩!還有宋北溟,你當初借著宣隱的身份,跟他打情罵俏之時,朕默許了你們的胡鬨,否則朕若那時便棒打鴛鴦,也就沒有你們日後的海誓山盟了。你和宋北溟,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得了好處,竟然還敢脅迫朕指婚?”

這在燕熙聽來全是強詞奪理,他正要反駁,天璽帝卻似對這樣的父子爭鋒不耐了。

天璽帝沒有給燕熙接話的機會,強勢地接著說:“還有你自以為的攏絡人心,你那收編的一千錦衣衛和那些文武官員,哪個不是朕指給你的?”

天璽帝看到燕熙悶著臉不接話,高高在上地笑了聲,又說:“朕把這些資源指給你,未曾想過收回,甚至一直縱容‘太子黨’的壯大。譬如你那位商老師,高居內閣次輔,又掌著吏部尚書,內閣和吏部不能同時在一個人手上,這在前朝和本朝皆是不用明說的成例,可朕還是允了。商白珩是有本事,可那又如何?他的平步青雲,全憑朕的一筆批紅。”

燕熙索性等著天璽帝一次把話完,他氣極反笑,麵上寒意愈發微妙。

“小熙,生體發膚受之父母,榮華富貴承之高堂,你以為的自力更生,實則皆是朕之給予。”天璽帝看不懂燕熙的神情,但他似乎也並不十分在意,隻是微蹙了眉道,“你旁的都做的甚好,但於此節上還是讓朕有些失望。朕以為你精於算計,未料你連這般簡單的算術題都算不清楚。”

“陛下又怎知,我從你那得了這麼多好處,不是算計來的?”燕熙看兩個暗衛緊盯著他,便知道今日不可能有機會親自動手,索性丟開流霜,滿不在乎地直視天璽帝說,“陛下,你已經沒有彆的兒子了,我在從七個皇子中獨活下來,既是通過了陛下慘無人道的考驗,也是把陛下逼到了彆無選擇的境地。你說的給予,實則也是我自己爭取來的。”

天璽帝明顯地露出不悅。

燕熙投桃報李,也不給天璽帝接話的機會,徑直說:“陛下說我爭第一無用,我卻覺得有用得很。若非我文武皆是第一,陛下又怎會下決心許我當太子。”

燕熙輕輕停頓,短促地笑了聲說:“在其位,謀其事。坐上皇位的位置,自然不用事事爭第一;但在走向皇位的過程,就必須爭。待我坐上陛下的位置,陛下若尚在,我也可以現身說法告訴你,‘你看,朕現在用著行行業業的狀元,不用自己再當狀元了’。”

天璽帝聽到此處,反而讚許地點頭:“小熙這般,倒是有點當皇帝的樣子了。”

他說完,對暗衛擺了擺手,暗衛往外退去,路過燕熙時行了一個賠罪的禮,想把流霜帶到外麵。

燕熙偏頭,淩厲地掃了他們一眼,怒斥道:“誰敢動孤的東西?!”

暗衛不敢硬拿,隻好回頭向天璽帝請旨。

天璽帝擺手,讓他們空手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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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沒有拾刀,他與天璽帝之間的勝負不在刀劍。

他往前走了幾步,盯視著天璽帝說:“陛下既清四姓,又清皇姓,無所顧忌,全無弱點。可是,陛下越是強調如此,便越是暴露弱點,陛下到底也是人,終究會想選至親接任。把皇位許給他姓?大靖如今除了我,還有誰能接?”

燕熙突然得意地笑起來:“隻有宋北溟!若是我的夢澤要當皇帝,陛下試想,你還有機會在這裡和他說話嗎?”

“很好。”天璽帝不怒反笑,“小熙知道反駁朕了,朕很欣慰。不過,還是差了點火候。”

燕熙擰眉望著天璽帝。

天璽帝露出少有的向往神情說:“朕時常在想,你的文武老師,你待他們皆如至親,卻視朕為仇敵。朕沒有親自教過你文武和禦術,到底有些遺憾。今夜,咱們父子難得共聚一堂,朕作為你父親,也教你兩樣道理。”

燕熙無法適應天璽帝突然地以父親自居,他不耐煩,他不想聽,他想讓天璽帝閉嘴,露出惡狠狠的神情,想要拿流霜。

“你取刀的眼神有猶豫,你並不想殺朕。”天璽帝突然哈哈大笑說,“我教你的第一樣道理就是‘沒有殺人心,坐不得乾坤’。外麵的傳聞沒錯,先帝是朕殺的,朕自被立為太子那日起,每日都想殺了他。這個心思,你我為儲君時皆有,不同之處在於,我是真的殺了先帝,而你喊打喊殺,到底沒有殺朕。便是方才,你敢用狠招,也不過是在泄憤,倘若朕當真不設防,你反倒不會動手了,你到底還是心慈手軟。小熙啊,朕教你的這句話,就算不用在爭奪禦宇,在平日也一樣——‘沒有殺人之心,就不要上牌桌’——你給朕記住了。”

“陛下太殘暴了。”燕熙聽得反感,反譏道,“熹平帝救你於苦難,封你為太子,教你如何用好皇帝的刀,而你卻把刀鋒對準了自己的恩人。”

“這就是朕要教你的第二個道理——”天璽帝從寶座上起身,走向自己唯一的皇子,“‘麵對殘暴的敵人隻有比他們更加殘暴’。你想要殺朕,隻有比朕更加絕情。我燕楠,來時身無尺寸之物,走時卻有萬裡江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便是被萬世唾罵心狠手辣,青史也得記朕重固大靖之功。朕若辭世,憑朕之功績,閻王無權審判我,神仙無顏封賞我!我燕楠負人諸多,但我對得住江山!我於青史是明君,於朝堂是梟雄!小熙想殺我?尚不夠火候。能殺朕的,隻有我自己。”

天璽帝的帝王威嚴在這一刻暴漲,攝得燕熙脊背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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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璽帝深深瞧著這個仇視自己的兒子。

在某一刻,再強大的氣勢也掩蓋不了他的難過,可他是不與人示弱的燕楠,他不允許自己分秒的低落,那些柔軟的情緒在這位梟雄皇帝身上轉瞬即逝,他逼視著這個偏愛的皇子,略放低了聲說:“你我父子一場,卻相看兩厭,今夜一見,便不必再見了。我知你還有一問,你想問我為何要縱容旁人殺你母親麼?”

燕熙聽此,怨憤難抑,怒氣使他的手發抖,他一旦想起唐遙雪就想殺掉眼前的男人。

天璽帝再次逼近道:“因為我要立你為太子。”

“立我為太子,又與我娘有何乾係……”燕熙說著,猝然感到遍體生寒,眼鋒凝霜,像是看惡魔一般,反逼視天璽帝道,“陛下想的竟然是去母留子!”

“此為一。”天璽帝不介意兒子的怨恨,也不懼怕燕熙隨時可以徒手殺他。他微微發愣,露出了些許懷念的神情,他想起了唐遙雪,他最近愈發頻繁地想念這個柔弱的女子,以致於此時他的語氣竟然是溫柔的,“其二,雪兒……他是我的弱點。”

他說到唐遙雪時,用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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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璽帝說到此處,垂首沉默了許久。

他想到少時的自己憤世嫉俗,怨恨這世上的每個人,可他為了活下去,又得討好身邊的所有人。他過得扭曲又痛苦,他達成某個目標能感到快意,可到無人處他又寂寞失落。

他無人可以傾訴,甚至自己的老師他也不敢說,他怕彆人覺得他是變態,更怕彆人看不起他。

他敏銳地發覺,自己沒有常人的喜怒了,他表露出來的一切,都是彆人期待看到的樣子,他深藏起來的卻是變形的醜陋。

這讓他自己都感到害怕,失控開始有了預兆,他從虐殺動物開始,往後開始對人血有了貪婪的**。

他僅剩的理智在提醒自己:注意了燕楠,有朝一日你會控製不了心中惡魔。

人生轉機,三生有幸,他遇到唐遙雪。

他被那無瑕的溫柔安撫了,被那全心交付的愛意觸動了,他發覺自己也有柔軟的地方。哪怕這種柔軟讓他感到極其危險,他還是任由這種弱點滋長。

直到他發現,唐遙雪變成了他的弱點。

一旦這個弱點紮根、暴露,他將變成可憐的小醜,被人無情地嘲弄和利用。

皇帝不能在弱點,尤其是他這般無根無基又想要宏圖大業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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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璽帝在這沉默中險些失態,他差點在小兒子麵前露出心中有脆弱。

他燕楠這輩子不可能向任何人展示弱點。

他一生壓抑,太擅長收拾情緒了,心竅鬆動稍縱即逝,他重新昂首,重新變回了皇帝,森冷地道:“你可以不承認朕予你的所有,甚至連你這身血脈,你也可以不承認。你登基後,改名、改國號都無妨,以你的威望,把燕氏改了,把大靖改了,舉國都會讚成。但朕——”

天璽帝頓了頓,神色乍然狠戾:“要你記住今夜這一課,朕說的每個字,你駁的每句話,你刺向朕的每一刀,你都給朕記牢了!就這樣當皇帝!”

燕熙猝然發覺天璽帝是真的瘋子,他敏銳地探視到天璽帝驚悚的內心了。

他身形微動,竟是生出此人是妖是魔是怪物的懼意。

“你給朕記住這些,朕就不殺宋北溟,不殺商白珩,不殺周慈,不殺你身邊那些至愛至親之人。”天璽帝神情如修羅,“你倘若記不住,朕走之前,就把這些人都帶走,你才能當無牽無掛的帝王。做皇帝不能有弱點!”

“可你還是有弱點。”燕熙想遠離這可怕的怪物,可他也不願示弱露怯,這一點或許是燕楠血脈遺傳給他的根深蒂固的偏執,燕熙殘忍地撕開天璽帝極力掩藏的弱點說,“否則你就不會懷念我娘。”

天璽帝卻沒有因這樣的攻擊而露出倉皇或是失態之狀,他一反常態地輕笑,竟是認了:“是啊,雪兒是我唯一的弱點。她走了,我並沒有如願以償變得真正的冷血無情、刀槍不入。我失去了她,便想待你和靈兒好。可是這些年,你僅有的兩次來看朕,都是要殺朕。由此來看,小熙你贏了,朕輸了。”

話至此處,這對天家父子都陷入沉默。

燕熙看到天璽帝露出弱點,便知道自己贏了,甚至很可能天璽帝已安排好後事。

燕熙想明白此節時,竟然沒有特彆興奮,他很難說清楚自己是得意還是難過,隻感到連乾清宮的地龍竟然也會不夠熱,怪冷的。

燕熙愣了片刻,撿起流霜,轉身走了。

“雪兒逝在冬至,她的忌日就要到了。”天璽帝叫住走到殿門邊的兒子,“你務必年年謹記為你母親祝禱祈福。”

燕熙停住,卻沒有回頭:“不用陛下提,我也會記得。”

天璽帝又說:“若朕忌日也在同一日,你會順帶給朕上香嗎?”

燕熙沉默片刻說:“不會。”

“很好。是朕的兒子。”天璽帝得到燕熙片刻的猶豫已經滿足了,他欣慰地說,“怨恨一個人,就要冷決到底。隻是,你不殺朕了嗎?”

“陛下不是說能殺你的隻有你自己嗎?”燕熙望向夜空,雪竟然停了,風大得吹得人睜不開眼,月光不知何時重回大地,今兒的月亮出奇的圓,竟是一個團圓夜。

燕熙生出錯亂感,捏了捏手中的流霜說:“我等陛下自己了結。”

天璽帝站在燈水通明的正殿之中,表情又恢複難辨喜怒,他問:“那得有個讓朕了結的理由。”

“理由啊?”燕熙瞧向自己手中的紅玉手釧,不悲不喜地說,“我還真有,陛下,會有人來告訴你的。”

天璽帝沒聽懂,再一次叫住了燕熙。

“你後悔之事,絕不會止於對我娘一件。你之殘暴冷酷,會讓你付出代價。‘磨刀’——”燕熙嘲弄地說,“陛下想過嗎?刀可能被磨出鋒,也可能直接磨沒了。”

皓月當空,四野披霜,能吹散重雲的風,凜冽得割人。

雪地無人打掃,宮人們未得令不敢現身。

燕熙孤身走進雪中,月光把他照得格外清冷,四周掛滿的宮燈暖不了他,他單薄的素衣在寒風中衣袂飄飄。

太子殿下比雪和月還要白,留下一排孤寂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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