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世界共主(正文完,1.7微修)(2 / 2)

這個密會,連宋北溟都不叫參加。

密會上,商白珩呈出了按燕熙之意擬的遺詔。

內閣傳閱之後,頓時哭天抹淚:“改元在即,新帝風華正茂,不可提此不吉之事。”

燕熙說:“國本乃江山穩定、四海升平之本,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早做打算,有備無患。”

商白珩對燕熙壽數心裡有數,他原想著還有幾年,也沒往時日無多去想。

小年那日燕熙請他擬遺詔,他便開始憂思如潮,今日見燕熙於新歲前就急不可待地將遺詔傳與內閣,心中更是不安。

他憂心忡忡地望著燕熙。

燕熙對老師回以一個寬慰的笑,又看向眾臣說:“朕躬安,老師和諸位愛卿不要憂慮。”

梅輅、裴青時、孫昌和周裕見陛下臉色紅潤,身強體健,又聽說陛下刀法天下無敵,連皇後的悲風也討不到流霜多少便宜。他們一遍遍想著陛下如何強大,通過燕熙強加給他們的表象進行心證,逐漸安下心來。

“隻是,”梅輅謹慎地提醒,“此遺詔隻定了攝政王,未定儲君,又該如何操作?”

“屆時皆由攝政王定奪。”燕熙起身不欲再談,“攝政王要自己登基,或另覓儲君,皆由攝政王做主。如今的海宴河清,並非朕一人之功,他做了多少,你們心中皆如明鏡。朕膝下無子,若朕去了,誰說了算,你們要心中有數。莫要被亂臣左右,也莫要包藏禍心,若敢做亂,朕自有辦法收拾你們。謹記!”

內閣成員被敲打得跪了一片。

他們心中打鼓,眼見陛下不肯再議,便想著時日還長,再尋時機勸罷。

隻有商白珩怔怔望著燕熙離去的身影,麵色蒼白地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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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方過午時,燕熙猝然怔住。

他當時正在看梅花,卻陡然聞到一股油墨香,印刷書獨有的味道。

這是這本書的提示,也是這個身體的預感。沒有了榮血丸的加持,這副身體開始減速運轉,直到停止呼吸。

刀刀在此時探頭探腦的進來,輕聲喊:“燕熙。”

燕熙登基後,就以刀刀是“義妹”的名義,給她封了個公主,又給刀刀安置在了離坤寧宮最近的翊坤宮。

在現代窮,在古代一直被踩在底層,也窮。

刀刀終於當了一回貴女,享受了一把人間寶貴,日子過得逍遙快樂,樂不思蜀。

她今日忽然間感應到燕熙不舒服,連忙趕來。

此時兩個人無聲對視。

燕熙苦笑一聲說:“你要和我一起走嗎?”

“我……”刀刀猶豫了片刻,沒有給出回答,而是擔憂地問,“你要回去了?”

“是啊。”燕熙臉色漸漸變白,氣力不濟地說,“你若是想回現代,我以後或許有辦法幫你。”

“我知道現在隻有你能走,也知道你現在很難受。”刀刀紅了眼眶,很擔憂地說,“我能幫你什麼嗎?”

“不用了,我自己有辦法。”燕熙安慰她,對這位唯一的現代同行者及原著作者,燕熙總是會有惻隱之心,又問一次,“你想回現代嗎?”

“我……”刀刀猶豫了,沉默片刻才說,“你完成了任務,世界新生了,我以後也不會反複死了,你還給了我這麼好的生活,你幫了我這麼多忙,而我卻沒辦法分擔你的痛苦,結果最後你還想著我的事,我實在是很慚愧。我現在還想不明白要不要回去,我以後再告訴你好不好?”

“好的。”燕熙說,“你慢慢想。”

刀刀還想說什麼,衛持風來傳話說“皇後過來了”。

刀刀很怕宋北溟,怕不一小心說漏嘴,聞此留下一副不知從哪抄來的藥方,一溜煙跑了。

燕熙知道什麼藥方都沒用了,但還是收了刀刀的心意,折進袖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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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的午膳到臨午憩時,燕熙開始有些不舒服,吃下去的東西在胃中翻滾,叫燕熙根本躺不住。

燕熙今日原也不打算休息,索性坐靠在軟榻上,繼續刻木雕。

隻差眉眼、溟字、項鏈和手釧了。

宋北溟幾次想拉燕熙起身,都勸不動,他沉默地觀察著燕熙,沒有多說什麼,安靜地陪著看。

宮裡處處換上新桃,大紅燈籠闔宮掛滿,迎新歲要做的禮儀和裝飾有許多,明忠帶著宮人們井井有條的忙碌著。

明日才有必須皇帝出席的儀式,大家都知道帝後難得相處時光,沒人來打擾。

望安守在隔間,半日沒有皇帝的傳侍,困得昏昏欲睡。

衛持風和紫鳶坐在簷上,看靖都處處貼紅,歌舞升平,他們相視一笑,喟歎國泰民安、歲月靜好。

能生在如此盛世,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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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夕降。

年夜飯格外豐盛。

燕熙胃中翻湧更甚,實在吃不下,隻每樣淺淺沾了點湯水,很快便放在玉箸,在席間低頭雕刻。

宋北溟這幾日漸覺得燕熙不對,可試脈查體,都無異處。

他不相信燕熙的病案,也不信大夫的話了,他的預感那麼強烈,心中無端像要空了一塊,日日貼著燕熙也覺填不滿。

宋北溟此時看燕熙雕刻得有些魔怔了,心疼地按住了燕熙的手說:“不必趕在新歲前送我,明日再刻罷。”

“說好是迎新歲之禮,”燕熙正刻到最細致之處,不能有半點手抖,頭也不抬地說,“再要半個時辰就好了,皇後且再等等。”

“可你沒有吃飯。”宋北溟隻好自己替他夾了菜,送到燕熙口邊,“我來喂你。”

燕熙聞到油腥味,胃裡頭便是翻江倒海,霎時臉色蒼白,冷汗沁出,手腳發抖。

宋北溟被嚇著了,連忙棄了玉箸,扶住燕熙。

見燕熙強忍嘔吐,又喚人拿來金盆。

燕熙抱著盆吐得昏天暗地。

宋北溟手腳冰涼地看著這一切,不祥的預感籠罩了心頭,他手忙腳亂地把人抱起,大聲地喊:“周先生、小夏先生!”

“我的木雕。”燕熙手無力地指向禦案,“拿回來。”

宋北溟不想要這個木雕了,他不想要燕熙累,為著這麼個玩藝生病不值當。

他什麼都不要了,也不爭風吃醋了,隻要燕熙不生病,他什麼都可以讓步。

年夜飯是在交泰殿用的,離坤寧宮不過百步。

燕熙吐過一陣,胃裡舒服些了。他在被宋北溟抱的顛簸中,無聲地對夜空命令道:“不許讓朕走得太難看。”

燕熙對世界的命令再一次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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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慈和小夏先生趕來診視時,燕熙已然好轉。

“可是微雨方才那樣,絕非無礙。”宋北溟焦急地說,“請兩位先生再看看。”

“腸胃受寒,嘔吐腹瀉是常見急症,稍作休息,飲食調理即可。”小夏先生寬慰道,“皇後娘娘關心則亂,不必著急。”

宋北溟又去看周慈,周慈仍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反複查看後隻說:“這兩日陛下忌葷腥,今日吃不下,便喝些清粥糖水罷。”

宋北溟立即吩咐下去。

燕熙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好轉,外人看來他不過是一場急症,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腳是冰涼的,呼吸開始變慢,他甚至手指已經不太靈活。

行將就木,將去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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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莫名就是知道,這個世界不敢提前收他走,他現在僅剩的願望就是把木雕小人刻完。

宋北溟坐在一側陪著,時不時給燕熙喂粥喂水。

燕熙終於肯喝了,臉色瞧著也不錯。

燕熙刻完最後一刀時,外頭爆竹聲乍響,燕熙倏然抬頭,怔怔看著隔窗的絢爛說:“新歲了?”

“是。”宋北溟出奇的安靜,“陛下,你做到了。”

燕熙想把刀擺好,可他連抬手的動作都變得艱難,刻刀掉落在地。

燕熙還想要去看宋北溟,而轉頭的動作也變得力不從心。

宋北溟俯身去撿刻刀,他蹲到地上,臉沉在燭影裡,終於再也克製不住地滾下淚來。

燕熙瞞著他,並且瞞著所有人,但宋北溟今夜就是知道了。因為那個曾經能揮出最快刀光的人,如今連一把小刀都拿不穩,甚至連很簡單的一刀,都要蓄很久的力。

刀客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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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等了片刻,不見宋北溟起身。

他隱約聽到了殿門被推開的聲音,夏先生來接他了。

燕熙伸手去拉宋北溟,可他的手重如灌鉛,近在咫尺的人他也摸不到。

體溫像流水東去,生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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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抱我。”燕熙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他好急,再張嘴,正努力清咳間,一隻溫暖的大手握住了他。

“是要抱嗎?”宋北溟把小刀收在了燕熙想放的位置,一把將人撈膝抱起,貼臉暖著燕熙,往燕熙手裡塞進自己早就刻好的小人兒說:“抱抱我的微雨。你要說的,我都知道。你送我小人兒,我也送你一隻,我們配成一對。慶生辰,賀新歲,我的微雨二十歲了,生辰快樂!”

原來宋北溟都知道。

燕熙得到了宋北溟的體溫,好似抓到了生命的尾巴,得夫如此——我所期待的,他都懂;我所掩藏的,他都配合。

燕熙靠在宋北溟懷裡,終於攢了點力氣喊:“宋北溟。”

從軟榻到龍床隻有幾步,宋北溟抱著燕熙一起鑽進被窩,他把微雨緊緊地擁進懷裡,輕輕啄著那正在褪色的唇說:“陛下最近很喜歡連名帶姓地叫我,有何用意?”

“我那裡的人,沒有表字,”燕熙感到鋪天蓋地的疼痛,不過這於他不算什麼,他實在是極擅長忍痛,是以還能輕輕地回應一個吻,他把宋北溟的小人兒壓在胸膛,很慢地說,“要麼直呼姓名,要麼喚名。”

“你那裡的人?”宋北溟不忍爭搶燕熙的呼吸,隻輕輕地碰觸燕熙的嘴唇說,“我的燕熙是哪裡人?”

“在此我是客鄉人,我的家鄉在另一個世界。”燕熙越說越慢,他漂亮的唇已經回應不了吻,“我並非不在了,我隻是回家了。宋北溟,你不要難過。”

“是嗎?你從前就說過要回家。”宋北溟慘笑了聲,輕輕去吻燕熙滑下的淚,“能告訴我回家的路嗎?”

“打漠狄,收雲湖,我的宋北溟是頂天立地的蓋世英雄。”燕熙的聲音漸漸弱下去,“我等你。”

“我知道了,燕熙。”宋北溟在貼麵間,聽不到燕熙的呼吸了,他等了片刻,重重地吻上去,在沒有回應的末尾,埋首在燕熙懷中,極度壓抑地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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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掉入一處白色的房間。

他垂頭站著,孤獨而又哀傷,沉默許久之後緩緩抬頭,用力地抹去淚光。

在他抬頭那一刻,房間裡憑空多出一個人。

是夏霜。

夏霜站有前方那扇門邊,為燕熙推開了門:“陛下從此門出去,就到家了。”

燕熙沉默片刻,環視四周,看到身後也無端現出一扇門,指著門說:“這是回《太子秘史》的門?”

“是。”夏霜微笑地答,“不過陛下已脫離書中世界,回不去了。”

燕熙眸光微妙,凝視著他又問:“回不去是指?”

夏霜平鋪直敘地說:“陛下家中的身體已經活過來了,活著的身體會牽引靈魂。隻有身體死去,你的靈魂才能穿越到彆的世界,所以陛下回不去大靖了。”

燕熙對夏霜的回答不置可否,轉而問:“現實和書中的時間是平行的?”

“是。”夏霜聽出燕熙的言外之意說,“兩邊的時間互不相乾,陛下打算現實世界結束後,回到書中?”

“怎麼?夏先生不歡迎?”燕熙微妙地笑了下,“怕我回去後,我賦予你的主神神格被我奪回?”

“我以為陛下聽懂了我上次的話。”夏霜微怔,而後略為遺憾地說,“思危與陛下不是敵人。”

“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魚。”燕熙高深莫測地展露笑意,“我知道夏先生想要我點化你為‘北溟魚’。‘北溟魚’出自莊子的《逍遙遊》,說的是追求道德修養之人當順應趨勢,忘掉自己,無意求功,無意求名。好巧,這與《執燈錄》的思想完全吻合。《執燈錄》中有一段話,文斕曾與我討論,我回文宅時,專門把當時的看法以批評寫進書裡。我以為我寫的很明白了,夏先生應該能懂,不想夏先生竟是不懂?”

“還請陛下明言,”夏霜似笑非笑地說,“思危不懂。”

燕熙洞若觀火,知道夏霜在笑什麼,平心靜氣地說:“夏先生上次說過,執燈者是《太子秘史》的係統自救內核,主神的任務也是自救,兩者一致。我上次就在想,既然一致,執燈者和主神有什麼區彆?”

夏先生露出欣慰笑意,耐心地等燕熙接著說。

“我的結論是,主神就是執燈者。”燕熙陡然漲起威勢,逼視著夏霜道,“夏天的結束是立秋,秋天的結束是霜降,兩個節氣的中間是‘秋分’。夏先生一直隱去名字,卻肯在給我的信中落款‘夏霜’,是想告訴我,你是‘秋分’。秋分開始,陽光直射點躍過赤道,北半球晝夜溫差加大,氣溫逐日下降,迎來天漸冷、夜越長冬令時。你的名字正符合《太子秘史》走向黑暗的開端,你是第一個執燈者——秋分!”

“陛下英明,”夏霜讚許地說,“以小見大,見微知著,全局皆在陛下眼中。”

“我還知道——你不是主神!”燕熙猝然發難,“主神是執行燈,但執燈者並不必然是主神。若你當真是主神,就不會受製於一個角色的成功來賦予神格。神之所以為神,是因為功德無量,而你一直深居後方,功德遠未到成神的地步。”

夏霜沒有否認,卻也沒有承認,他和顏悅色地反問:“那麼,如何解釋,我可以許你現世重生?”

“因為執燈者是係統自救內核,你身為執燈者的生成之人,掌握一定的係統權限。而且,許我現世重生的,不是你,是我自己!”燕熙淩厲地說,“我是用自身功德換來重生能量。”

“既然陛下都想明白了。”夏霜長舒一口氣,像是極為暢快,他目光雪亮地看著燕熙說,“大約明白我想要什麼?”

“你上次說‘你本閒雲野鶴,無端卷入紛爭’;又說你重生多次,才控製意識,你在那個過程中沒有發瘋,所以你成了執燈者的引路人。”燕熙剖析道,“你沒有瘋,得益於你心性豁達,正如你說的,你是這本書中的‘閒雲野鶴’。我猜想,你想做回閒雲野鶴。”

“知我者,陛下也。”夏霜望向虛空,感歎道,“我其實並不適合當執燈者,我沒有文斕他們的執念和熱忱。他們甘於負重,而我想遠走天涯。”

“非也。”燕熙語速平緩,吐字時胸膛微微震動,“《太子秘史》又名《事了拂衣去》,立意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你的‘功’在於‘起始’,你的‘果’在於‘拂去’。你的使命已經完成了。”

“善哉。”夏霜仰天大笑起來,他從未表達過如此強烈的情緒,他笑了許久,眼裡含了熱光,他定定地注視著燕熙,像是在看自己在無窮無儘黑暗中獨行的孤寂,他終於舒坦了,向燕熙深深鞠躬說,“係統對您的驗證通過,歡迎你使用權限,主神大人!”

燕熙冷淡地盯著夏霜:“所以,如果我方才聽信你的話,直接從前方的門回家,迎接我的將是徹底的死去?”

“是的。”夏霜毫無慚意地說,“能讓您重生的,隻有您自己。我的權限有限,隻能做治標不治本的事,比如止痛。”

“你甚至無法延長我的壽命片刻。”燕熙冷淡地說,“這也是促使我懷疑你主神身份的因素。”

“事情皆已明了。”夏霜的肩膀鬆下來,整個人呈現出放鬆的狀態,他不想再在等待中遙望天涯,看了一眼牆上的鐘說,“時辰已到,主神大人該回家了。”

燕熙也看了一眼時間,他不用回答誰,也不接受任何人的安排,他轉身往回走,徑直走向那扇回到書中的門。

夏霜叫住了燕熙:“陛下要回到書中,讓身體重生?不回去高考了?不去現代治母親,找妹妹了?”

“我向你確認過,現代和書中是平行世界,那麼,我在古代壽終正寢,再回到現代,並不影響現代的時間線。我何時回到現代,都是高考前兩個月我死亡的時間,現世的考試與人生軌跡不受影響。那麼,我想先回書中,去與我的愛人、親人、老師、同誌、同袍、同僚乃至敵人共創景樂盛世,海晏河清、歌舞升平必將延續下去。微雨要與夢澤共建無量功德,共塑神格,來日書中事了,同赴現世,同做世界共主。”燕熙開心地笑起來,眸光流轉間皆是睥睨天下的氣勢,“而且我是主神,我想回哪裡,何時回,回哪個身體,需要過問誰嗎?”

夏霜被陛下的氣勢攝住,再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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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燕熙走進穿回書的那扇門,主神大人的神格覺醒,意念裡控製世界的能量暴漲,他高深莫測的笑起來。

俄而,除夕夜裡剛斷氣的陛下重新睜開眼睛,手上添了力氣,輕輕撚著宋北溟的衣擺,喚道:“夢澤。”

陛下再細微的動靜,也是皇後心之所係之事。宋北溟立即感受到了,他的慟哭剛開始,便被這異像驚回去,用力地凝視著燕熙喊:“微雨?”

“慶生辰,賀新歲,哭什麼?”燕熙的麵色緩緩升起紅潤,他那種致命的嫵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回來,輕輕嗬氣說,“方才不是要吻我麼?”

“什麼?”宋北溟心神不寧地反複確認,當燕熙輕輕仰頭,獻來二十歲景樂帝的吻時,宋北溟於相信了陛下方才隻是短暫的憋氣。他驚喜交加把人扣進懷裡,溫暖的手掌順著陛下的背往上探,手底下的體溫那麼真切,他的手勁奇大,猛地扣住了陛下的後腦勺。

“吻我。”燕熙在麵額相貼間,唇色也恢複到了最誘惑的嫣紅,陛下氣息如蘭,攝人心魂地說,“快,吻,朕。”

宋北溟用力地吻住了。

滄海桑田,巫山.雲.雨,從此春.宵都是彼此,歲月也都是彼此。

景樂帝開創盛世,享年六十有六,終身未再選妃,隻有宋皇後。

帝後在同一日駕鶴升仙。

大靖朝臣和子民都說,帝後不是西去,而功德無量飛升封神了。

-

公元2023年5月2日,北京某市重點高中。

一大早就到教室的高三的學生們怨聲載道。

“勞動節假期法定三天,隻給我們一天!另外兩天呢?被校長吃了?”

“校長一個人吃不掉,還有老師和家長。”

“唉!我都感覺沒有休息,就又回來上課了!”

“你們心態真好,還在想放假的事,今天就要放四月月考的榜了,不緊張嗎?”

“緊張啊!老師們改卷太快了,前天才考完的,今天排名都出來了!”

“你們說這次誰會考年級第一?”

“總不能是燕熙吧?他三月底的月考從第一名掉到五十開外,驚動了校長。都說他是早戀了,影響學習。我看他這些日子時常發呆,怕是真早戀了。想回第一?不可能的。咱們可是市重點,中考能進來的,都是學霸。前麵的人稍有放鬆,後麵的人就會迎頭趕上。”

“大把的人有實力衝第一,燕熙想要再回原位,也得看看大家肯不肯讓。”

“排名出來了!”一個學生大叫著衝進教室,擠眉弄眼地說,“你們猜誰是第一?”

“二班班長吧?”有人答,“上個月就是他。”

“不是。再猜!”

大家把上次月考前十名的都猜了一遍,都不是。

大家慢慢察覺出不對勁來,試探的問:“燕熙?”

“bingo!就是他!”

“王者歸來了?”

“你們知道他語文考了多少分嗎?”那學生眉飛色舞地說,“149!據說扣的一分還是老師努力找,給他勉強找出來的。他的作文滿分!我聽人說,已經有老師把他的作文送市裡頭去參賽了,說一個高中生把議論文寫出了申論滿分的水平!”

“滿分作文,不會是抄的吧?”

“還真抄不出來,你們知道他寫的是什麼文風嗎?文言文!這哥們要上天了!”

“他上次月考,彆的科目都大幅掉成績,聽說語文也考的極高。我記得他以前語文也就130的水平啊,怎麼短短一個月進步這麼大?”

“誰知道呢。”

就在此時,議論的主角走進教室。

立即有人湊過來喊:“班長,恭喜啊。”

大家這才發現被議論的主角不知何時到了現場,於是尷尬地各自轉開頭。

燕熙環視大家一圈,淡淡地說:“沒什麼好恭喜的,沒考好。”

“嘶——”眾人麵色各異地感歎。

人家的考不好,是我們永遠達不到的終點。

有人嫉妒,有人羨慕,有人崇拜。

-

這些於燕熙都不重要。

他安靜地落座,抽出英語課本背單詞。

剛穿回來時,燕熙的數學、英語和理綜忘得太多,對著卷子連最簡單的題都要想半天。

好在底子足夠紮實,思維邏輯也在,猛學一個多星期,大致腦子裡有思維導圖了。

三月底的月考考場,是他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場考試,從前都是提前交卷的他,做到了最後一分鐘。

因為有許多公式他記不清了,需要現場推導。

好在成績沒有掉得太難看,又有商白珩教的語文救場,語文單科全市第一,總分年級五十多名,在北京市還是前幾百的水平。

燕熙花了一個月的時間重回第一,但也隻是險勝,隻比第二名高出幾分。

數學、理綜都沒有全對,英語作文好幾個單詞沒拚出來,離北京市狀元還有差距。

燕熙是學校今年衝刺首都狀元的種子選手,各科老師輪番關照他,甚至有的老師說要給他補課,都被他推掉了。

他有自己的學習方法,有自己的節奏,離高考還一個月,隻要嚴格執行學習計劃,重回狀元水平,希望挺大。

-

就在燕熙一邊總結近期學習成果並展望未來時,班裡一個“百事通”突然跑進來大聲說:“驚天消息!咱們班今天會來一個轉學生!”

“這都要高考了,轉學生?開玩笑吧?”

“沒有開玩笑,全保真的消息,從上海轉來的學生!”

“我還正想說是不是高考移民呢,上海轉北京,有什麼便宜能占嗎?”

“人家不用高考,已經保送B大了!”

“保送生轉學做什麼,閒得沒事乾嗎?”

“而且咱們學校不要麵子的嗎?怎麼會輕易接受外校生?”

“說是跟著父母來北京,想找個地方繼續讀書,他是奧賽物理金牌獲得者!老師說好不容易爭取到咱們班來,帶帶咱們。”

“牛啊!”

“這個牛.逼大發了!”

“是爺們!”

“說不定是女生呢,現在會讀書的女生居多。”

燕熙聽到奧賽物理時才慢悠悠地抬了下頭,正在想“這種選手還上什麼學,去玩啊”的時候,班級陡然安靜下來。

同學們不約而同地往門口看,隻見一名少年隨意地挎著書包走了進來。

這人穿了一身本校校服,個子起碼得有185以上,一頭清爽的短發,長相起碼是一線男星的水平,尤其一對劍眉星目,秒殺當紅流量!

教室裡更靜了。

燕熙放下了筆,他怔怔地望著這個少年。

這長相他並不認識,但這眉目間的神采似曾相識,最重要的是這少年一進來就盯著他。

燕熙不喜歡被這樣注視,他微皺了眉,想要偏開頭。

那男生卻徑直朝他走過來了。

初夏天光被擋住,燕熙被男生的身影罩住。

燕熙感到被冒犯了,想起身走開。

那男生看他動了,壞笑地“嘖”了聲,對他伸出手說:“燕熙是嗎?聽說你要考狀元?我是來和你比成績的。”

燕熙不高興地撐身起來,心想:這人有病吧,再離近進一步,我可要動手了。

那男生察覺出他的敵意,嗤笑一聲,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讓他走,挑釁地說:“急著走做什麼?先認識一下,我叫宋北溟。”

燕熙怔住了,被那雙手摁回了座位。

他茫然地望著男生,在不敢置信中,逐漸確信。

這語調,這眼神,這又壞又痞的調子,正是當年文華殿那個不肯理他的桀驁小世子。

燕熙注視著對方,再一次起身。

在安靜的對視裡,對方沒有再動手。

燕熙伸手,握住了對方的手,在掌心相貼時,兩人意味不明地勾出笑意,燕熙說:“你好宋北溟,我是燕熙,幸會。”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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