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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宮箋表一出,朝堂嘩然,靖都震動。
孫昌在上次天璽帝冊立宋三小姐為太子妃時,就堵了一口老血。憋著王年,實在勸不動燕熙選妃,想著退而求其次打公主的主意也就罷了。
這次的中宮箋表,直接讓孫昌差點氣絕而亡,他抖著手捧著中宮箋表的抄本,忍了半晌,終是忍不住:“胡鬨啊這是!我勸陛下早生子嗣,帝後隻當沒聽見;我改勸公主成家生子,又有什麼錯?老夫逼他們兩回,他們就要這樣回回來氣我?!”
周裕如今也獨當一麵,但在涉及帝後之事上毫無主見,帝後說什麼,他就做什麼。這回連他也不和孫昌站在一處,隻假笑地勸:“陛下和公主尚年輕,孫老不必著急。”
裴青時這些年跟商白珩快學,快修練成千年老狐狸了,當下隻作麵上氣急,又顧著另有急事,拉著商白珩去議。
孫昌指著商白珩和裴青時急速溜走的身影,氣不打一處來,胡子都要氣飛了,破口大罵:“你們倆一個帝師,一個師兄,就縱著陛下吧!”
隻有梅輅幽幽地回答他:“孫大人,此事不是早有經驗了麼?莫氣,再氣壞了身子,哪有精力辦招附馬的大典,公主是儲君,這招附馬如同立太子妃,可馬虎不得。”
“老夫不乾了。”孫昌氣轟轟地說,把中宮箋表的抄本一把拍在案上。
周裕狗腿地去捧起抄本,仔細檢查著說:“見中宮箋表如見皇後娘娘,不可如此怠慢!”
“這是抄本!”孫昌翻著白眼,火冒三丈道。
“抄本亦是中宮箋表,”周裕小心地把抄本送進匣子,再對孫昌討好地一笑,“擱好了,沒事了,我知孫老是一時氣極,我絕不會為此去彈劾孫老的,孫老大可放心。”
梅輅微笑著看著他們兩個吵吵鬨鬨,他慢慢地走出文淵閣。
他從這裡望出去,往南望向北原王府,再望向淳於公府。
他想:激流湧退,裴鴻做到了。如今內閣已然穩固,朝臣也是上下一心,他也該退了。
他很輕地說:“文官之極乃帝師,此番該到我梅守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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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兒公主的招附馬大典在議論聲如期舉行。
百姓們夾道慶賀。
有人提到:“你說這淳於南嫣什麼來頭?先是太子妃,再是附馬!”
立刻有人回話:“你們沒聽說?早年淳於家給淳於小姐請了位半仙算命,那半仙說她有中宮之象。早些年,她原本封了太子妃,本就應了此象,後來太子妃被換成了宋三小姐。原想著那半仙說得也不準。如今看來,那半仙才是真活神仙啊,這淳於小姐竟還能被選中儲君附馬!”
眾人感慨:“命定的皇後啊。”
公主迎親車駕過來了。
“哎,你們看!那公主迎親車駕上還坐著個小公子。”
“那是北原五府的世子,定北侯的長子。就是那位陛下禦賜名字的宋譽小世子。”
“那這宋小世子,怎麼還跟著公主迎親去了?”
“所以說淳於小姐高明啊。”有人挑眉說,“她本就與建安郡主、定北侯夫人漢臨嫣是閏中密友,這些年與北原王府走得極近,時常陪同公主到北原王府教養小世子。正巧今年建安郡主喜得身孕,淳於小姐就提出把小世子暫帶到淳於公府由她和公主教養。”
“這步棋絕佳啊。”有個中年人摸著胡子說,“因著陛下和皇後的關係,北原王府為了與公主和睦,定然是肯把小世子送過去的。淳於小姐隻要拿住了小世子,何愁皇後娘娘還會反對他們?”
“不止於此。”又有一個眼冒精光道,“你們還是太天真了。淳於小姐擅長權術,早在今上蟄伏皇陵、無人問津時,淳於小姐就率淳於公府投了陛下。你們順著她的處事想,這回她把才五歲的小世子帶在身邊教養,是為的什麼?”
一個書生模樣的人說道:“公主是皇太女,她與附馬若要在一起,難度不比當年陛下與皇後小。當年陛下與皇後,是建安郡主帶了五把刀求親一力促成。可如今再沒那五把刀可以用來向新一任儲君求親了。”
“所以,她看中了小世子。有了小世子,相當於有了那五把刀。小世子代表著宋家、漢家、燕家乃至淳於家,這在大靖是獨一份,小世子若上位,誰也不敢過多置喙。”有胡子的中年男子說,“而且她和公主無法有子嗣,而燕氏已無後人,這普天之下,誰能上位,全由陛下和皇後說了算。”
有人疑惑:“可我瞧著皇後不像是向著娘家的人,這些年也沒偏幫著宋家,甚至蒼龍軍的軍功一路是壓著踏雪軍的。”
“可是,陛下是向著宋家的。”立刻有人提醒道,“陛下對宋家,猶如自家。陛下也常說,大靖是他與皇後一起重整的,所以陛下選皇後家的人,並非沒有預兆。”
“那這位淳於小姐,是真把陛下心思吃透了啊。”
“是啊,當淳於小姐把小世子領到淳於公府教養之日起,就賭定了陛下會給她和公主賜婚。”
“那為何不是陛下直接出聖旨呢?”
“還不懂麼?”那眼冒精光的人高深莫測地笑起來,喟歎道,“先由中宮箋表提請,再由陛下裁奪,這才是燕宋兩家的永世之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