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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玉生

一片漆黑中,阿淵無聲地睜著眼睛,對闖進來的兩個人毫無反應。

溫珩按著玉塵劍柄的手有片刻遲疑。

他今天已經夠不尊師重道的了,實在不想動起手來,再不尊老愛幼一下。

滴,您的道德餘額不足。

……

於是寂靜中,溫珩與他對看了好一陣子。

然後,又忽然意識到,這場對看的另一方,其實並沒有真的在參與對看。

阿淵隻是正好朝著這個方向,一動不動地坐在床榻上,像具沒有靈魂的空殼。

那雙灰白的眼眸什麼都沒有看,甚至裡麵連倒影都沒有,像兩顆蒙上灰塵的琉璃珠。

鬱明燭默了默,低聲說, “是具怨人偶。”

怨人偶和怨鬼不一樣。

怨鬼是活人死後靈魂怨氣太重,難以歸入輪回,隻能遊離在凡世間。

若是肉身腐爛,要麼隻剩一縷殘魂繼續飄蕩,要麼,殘魂就再找一具能用的軀殼,占據寄生。等這具也爛了,再找下一具,循環無端。

怨鬼是活人魂魄所化。

而怨人偶乾脆連魂魄都沒有,隻有一副木偶似的空殼。

空殼也不見得非要用人身,若是主人家修為足夠高深,大可隨便拿點什麼東西做成人形,聊以充數。

這樣做出來的怨人偶沒有神識,不被支配的時候,跟木頭人沒多大區彆。

溫珩想了想,似懂非懂,忽然說: “陳寡婦倒頗有情調。”

鬱明燭無聲地看向他, “?”

“都當了鬼了,還要定製個等身仿真娃娃,專職幫她端盤子。”

“……”

鬱明燭沉吟一會兒,輕聲笑了, “如此說來,乖徒也頗有情調。”

“都身在鬼窩了,還時刻惦記著討山楂雪球吃。”

溫珩噎了一下。

片刻,又開口, “您不懂,人活一世,最要緊的就是時刻都需多多保重。”

鬱明燭抬眉: “此言何解?”

溫珩鄭重且認真: “要多多吃,才能保重。”

“……”

鬱明燭由衷感慨, “強詞奪理。”

他的乖徒抿著唇凝望過來。

於是頂著視線,明燭仙君麵不改色地改了口。

“言之有理。”

……

怨人偶暫時沒有威脅,兩人索性就不去管他。

溫珩抱著半袋子山楂雪球,一邊吃一邊在房中四處轉悠。

這是鄉村很常見的磚坯房,屋子裡灰蒙蒙的,到處積著一層灰,東西少得可憐,隻有日常用得些撣子籮筐一類堆在角落。

按照元明的說法,崇煬一行人也來過陳寡婦家。隻是不知他們有沒有識破怨鬼的障眼法,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

現在又是生是死,身在何處。

溫珩轉了一圈,心裡尋思著桃源村的詭譎,杵在桌邊又往嘴裡塞了顆山楂球。

不經意間一抬頭,見鬱明燭正不聲不吭地看著他,目光中帶著幾分未明的深意,似乎微微向下——

落在了他的唇畔?

溫珩悟了悟,試探著遞出紙袋, “師尊也想保重保重嗎?”

“……”

鬱明燭無言地緩了口氣,抬起手,居然撫上了他的唇角。

溫珩一僵,捏著紙袋的手指緊了緊。

或許是先前窗邊那一幕太過荒唐,讓他現在對任何肢體接觸都心有餘悸。

於是此時,唇邊的觸覺更加鮮明。

如同鴉羽撩動春水,溫緩悱惻,修理整齊的指甲不經意間劃過,引起一陣癢意,勾後頸發麻。

這種異樣的觸覺,實在是過於刻意,惹人驚疑……

“師尊……”

“彆動,”然而,鬱明燭無比正經, “這裡沾上糖霜了。”

……

……

溫珩唾棄一下了自己的心臟,麵無表情地去搜床榻周圍。

自然也就沒有看到,他那正經的師尊暗中牽了牽唇,笑意深長。

顯然是故意的。

床也是很尋常的床,除了上麵坐著個不太尋常的怨人偶。

這麼一離得近了,才發現怨人偶還抱著個木盒子。

同樣沒有鎖,一挑就開。

濃鬱枯朽的香氣撲麵而來,盒子裡麵放著一把散落的線香。

溫珩一怔。

他親手點燃過鬼廟裡的三支線香,插在仙人像前的香爐裡。

和眼前的線香一模一樣。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想要把線香拿起來仔細看一看。

卻在觸及的刹那,聽到滴的一聲係統音。

【檢測到目標物品。】

【4級權限已開啟。】

下一秒,溫珩眼前一白,場景猝然轉變。

他又見到了神台上拈花捧鏡的仙人。

那似乎是許久以前的另一段歲月,仙人像上的漆料尚且光鮮,襯得仙人麵容更加生動柔和。

狹長飛揚的雙目微微垂下,仿佛含笑看著眾生芸芸,庇護來來往往的擁躉信徒。

下一刻,仙人像似是活了過來,竟然朝他緩緩伸出手,聲音如古樸晨鐘——

“玉生…”

他心頭忽地一緊,隻覺得血液逆流,全部的場景都扭曲渙散。

仙人還在柔聲喚他——

“溫珩,溫玉生。”

太陽穴像是撕裂一樣疼痛,溫珩遍體生寒,下意識朝著仙人像伸出的手探去。

抓到了一隻修長的手。

“溫珩!”低沉的嗓音炸在耳邊。

須臾間,場景回到了桃源鬼村,他還在陳家磚坯房裡。

溫珩大口大口喘著氣,近乎搖搖欲墜,冷汗將額前碎發打濕幾縷,貼在蒼白失了血色的臉上。

他一把按住鬱明燭又要給他渡靈氣的手,搖了搖頭, “不必。”

鬱明燭眉心緊皺, “你方才怎麼了?”

不像是被鬼氣侵擾,更不是藤毒發作,就仿佛……

仿佛內裡的靈魂突然被什麼東西重擊一下了,驚慌又錯亂,惶然地想要躲閃。

溫珩緩了緩,疲憊答道, “沒事,隻是想起來一些……”

說到這裡,猛地止住了話頭。

因為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在說出某幾個字的刹那,扣著他的手猛然緊一下了。

屋裡一點光線都沒有,鬱明燭鴉黑的眼中驀然看不到分毫情緒,如深潭般幽不見底。

他低聲問, “想起來一些什麼?”

“……”

溫珩低垂著腦袋,同樣看不清麵容神色。半晌,又抬起頭與他目光相觸。

“想起來一些,有關桃源村的破綻而已。”

怨鬼死後,理智會逐漸被陰氣吞噬殆儘。那些執念深重的少數,會變成怨氣極重,無差彆殺人的極凶惡鬼。

而更多的怨鬼,都隻是被困在生前放不下的那些冤情,或者執念裡,遊走世間,循環往複。

總之無論如何,要成怨鬼,大多得有那麼一樁執念。

——我們村子叫桃源村,千百年來得仙人庇佑,從無妖邪侵擾,是被稱作桃源之鄉的好地方呢。

——所以呀,平日最喜歡接待你們這樣的修仙人。

床榻上,阿淵依舊是那副木雕泥塑的模樣,一動不動,暗淡無光。

溫珩撥劍出鞘。

銀白劍光一閃而過。

怨人偶側臉的皮肉上被挑開一道口子,露出裡麵枯黃外翻的草絮。

他揪出一根,在指間撚了撚, “稻草。”

初進桃源村時,他們親眼所見夜色下一望無際的連綿稻田,道路兩側堆疊著數不清的稻草垛,田地裡數不勝數的勞作農人,和……

歪七扭八的稻草人。

溫珩腦海中靈光一閃,種種線索彙聚成線,驟然清晰——

但還沒來得及說話,阿淵忽然動了。

像是屋外的人察覺到什麼,控製他僵硬地抬起一隻手,探尋似的摸了摸皮開肉綻的側臉。

下一秒,銳利的尖叫聲穿透耳膜。

“啊啊啊——”

屋外一陣陰風驟然掀起,陳寡婦的麵容在眨眼間變得扭曲恐怖,尖嘯著撲了過來。

屋內,鬱明燭一把將他攔腰攏過去, “走窗戶!”

一白一藍兩道影子迅速掠出破舊的木窗,快得隻剩殘影。

旋即,門被陰風震開,扭曲的鬼臉逆著晦暗月光,陰森的視線在屋內巡視一圈。

屋內已然全無異樣,隻剩怨人偶捧著掉絮的側臉,不斷扯著嗓子尖叫。

外麵月黑風高,薄霧詭秘。

溫珩扯了扯鬱明燭的袖子, “師尊,剛才……”

鬱明燭嗯了一聲, “為師明白,這些怨人偶的執念或許跟修道人有關,而他們若想讓修道人長長久久留在村子裡守護他們,那必定有一個積屍之地。”

“田裡那些稻草人最古怪。陰氣濃鬱,鬼村裡連雀鳥都沒有,要稻草人又有什麼用。除非這些代表著守護田地的稻草人,並非為了防範鳥雀。”

說完一低頭,見溫珩的表情一言難儘。

鬱明燭抬了抬眉: “怎麼?何處不對,直說便是。”

“沒什麼不對,師尊,很精彩的一場推理。但弟子其實隻是想說……”

溫珩遲疑了一下,覺得很該到此為止, “剛才山楂雪球落在桌子上了。”

他抬眼,小心翼翼, “還能拿回來嗎?”

鬱明燭: “……”

風譎雲詭的桃源村,無數人喪命於此,處處鬼霧彌漫危機四伏。

黃土路上,三三兩兩遊蕩的鬼村民早就沒有半分生氣,更難以窺破障眼法訣下擦肩而過的身影。

他們隻能在一陣微風掃過後,十分困惑地聳了聳鼻子,不明白為何風中彌漫著一股酸甜的山楂清香。

走到稻田之中。

溫珩正好炫完剩下的半袋子雪球,舔了舔唇角,猶豫了一會,將僅剩的三顆折回袋子裡,揣進袖子收收好。

嗯,可持續發展。

這一片田野遼闊無人,暗淡月光下,十數隻稻草人紮著堆擠在一起,歪歪斜斜,每個都有活人高。

鬱明燭並指為劍,凜冽劍氣憑空一劃,強悍的氣勁驟然迸發。

所有稻草人齊時炸開,枯黃的稻絮四濺紛飛。

溫珩揮了揮眼前飛舞的稻草,眯著眼睛想要湊上前去看一眼,卻忽然見鬱明燭轉過身,抬手覆上了他的眼。

溫珩困惑眨了眨眼,睫羽在寬大的掌心裡勾劃幾下。

“師尊?”

鬱明燭頓了頓,委婉道: “不太好看。”

想也知道,不可能好看。

溫珩儘量說得輕鬆些, “沒關係,我什麼場麵沒見過。”

他將眼上蒙覆的手扯下來,凝眸往鬱明燭身後望過去一眼。

…………

行。

這場麵他還真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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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魔尊:不管我怎麼撩,寶貝徒徒心裡都隻有山楂雪球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王行: (吃山楂球把臉吃成倉鼠)(茫然抬頭):嗯嗯?發生甚麼事了?

——

第29章

黑白無常

翻滾的青禾麥浪裡,枯黃草葉撒了一地,隻剩下光禿禿立在地上的長杆,長杆上麵用草繩捆縛著一具具早已腐爛的屍身。

那些屍身不知在稻草裡裹了多久,渾身潰爛的皮肉中還嵌著短茬。有些爛得厲害的,渾身都軟了,稻草一被剝去,身上各處都有碎肉掉下來,骨碌碌滾了一地。

鬱明燭眼底晦暗, “年紀不大,都是修士,看衣裳…像無極齋的弟子。”

溫珩心裡一沉。

無極齋,他之前在陸仁冰送來的漲知識畫本裡見過,是一個專修符籙的小宗門,最善治鬼。

最善治鬼的,尚且在眼前成了枯骨黃土。

那北昭之人呢?

風陡然更加沉冷了些,腐爛的屍臭鑽入鼻腔,一陣陣令人作嘔的窒息。

鬱明燭問, “怕嗎?”

溫珩回過神,對上他的視線。

片刻,牽唇笑了笑, “師尊護著點弟子,弟子就不怕了。”

……

遼闊的稻田上佇立著無數草人,在幽暗詭譎的薄霧裡,像成百上千披枷帶鎖的不甘亡靈。

他們就順著最外圍的良田一直走,走一段路,遇到一群稻草人;遇到一群稻草人,就動手拆一群稻草人。

一路上見了無數修士,五湖四海,男女老幼,都有。

好一點的還能看出個人模樣,差一點的乾脆血肉和稻草融在一起,拆都拆不出來。

就這麼不知道拆了多少稻草人之後,漫天飛舞的草絮中,終於顯露出一片熟悉的衣袍。

稻草剝離,捆縛著他們的繩子也就鬆懈下來,咚咚幾聲,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北昭弟子。皆是腹部鼓脹,滿臉青烏。

好在尚有微弱的氣息。

溫珩挑了個看上去情況最樂觀的,蹲下身扣著他的肩膀搖了搖。

“醒醒。”

沒有動靜。

溫珩往他臉上輕輕拍了兩巴掌, “再不起床,鬼要來吃你了。”

無事發生。

甚至,那人似乎睡夢中不太舒服,咂著嘴企圖在他手裡翻個身。

“……”

溫珩忽而扯了扯唇角,聲音清幽。

“小仙君,要不要來我們桃源村做做客啊——”

“!!!”

那名弟子一震,瞬間,眼睛瞪得像銅鈴。

是噩夢!是刻骨銘心的惡魔低語!

但他顯然隻有身體醒了,意識還在九天神遊,隻記得昏睡前的最後一幕,也就隻能承接著那段可怖的記憶,顫聲開口。

“我現在,是已經死了嗎?”

不巧,在他發出這個疑問的時候,鬱明燭的雪白衣袍在禾浪中熠熠翻飛。

而溫珩身上海青色的弟子服,落在灰暗的夜景裡無限接近墨黑。

於是那弟子的眼神在他們兩人身上分彆落定一會,不負眾望地又吐出一個問句。

“你們是黑白無常?”

短暫的默然。

遠處立著的白無常執一柄折扇,眸光似笑非笑,沒有出聲。

而黑無常鄭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錯,我們是奉閻王旨意來抓人的,配合從寬抗拒從嚴,你叫什麼名字?”

一語成讖,弟子絕望地閉上眼, “元修。”

“認得元明嗎?”

“認得,是我兄弟,他比我先來鬼村,是不是比我死得還早?這餓死鬼投胎的,就非急著吃那一口飯!這下好了吧,又得投胎了。”

元修說著,緊緊閉著眼,企圖逃避現實。

看來這就是陪元明去解手,最先遇到陳寡婦的另一個幸運兒。

溫珩默了默,手動扒開他絕望的眼皮。

元修:……?

眼前,麵容清雋的黑無常一臉怠懶,支著下頜,朝旁邊地上四仰八叉的一群人指了指。

“勞駕,點點其他北昭弟子,看看夠不夠數。”

“夠不夠數”這個說法讓元修的表情更加痛苦,顯然不太能麵對這種地府全家福的局麵。

但默了一陣,他還是顫顫巍巍掙紮要著從地上爬起來。可惜身體虛軟,在陰氣濃重的稻草裡裹了太久,一時間,四肢各有各的想法。

溫珩有些看不下去,順勢拉了他一把。

元修禮貌道, “多謝無常大人。”

趁著挨得近,他又多瞄了兩眼, “無常大人,您長得有點像我們宗門裡的一個人。”

溫珩一挑眉, “是嗎?你這是在跟我套近——”

元修說, “那人是個眾所周知的癡傻廢物,他師尊收他當親傳,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溫珩臉色一木, “少廢話,數人。”

元修乖乖哦了一聲,開始在一堆麵目全非的弟子裡麵認臉。

他數了一圈,又掰著手指頭,念念有詞,最後擰了一下眉, “咦?怎麼少了一個。”

溫珩眸光一動, “少了哪個?”

元修: “少了……”

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什麼,匆忙改口, “沒少,一個都沒少,北昭弟子都在這,齊全了!”

溫珩: “……”

元修表麵努力維持著從容淡定,內心九曲十八彎。

少了一個,是不是說明閻王的生死冊上,有機會能逃出一個?

那他千萬彆胡亂說話,千萬莫要暴露。能逃一個是一個。

元修誠懇道, “無常大人,信我!”

溫珩看著他心虛到抖出虛影的手,咂了下嘴, “我信你個鬼。”

元修心裡一痛, “我現在不就是鬼嗎?”

“……”

溫珩沉默了,轉而由衷生出幾分困惑。

北昭峰到底什麼風水。

居然能培養出這麼多天賦異稟的臥龍鳳雛。

元修很努力地琢磨著,還要說些什麼才能讓黑無常信他。忽地一陣寒風吹過,矮矮的青禾撲簌作響。

不遠處走來一道影子,一步一步,僵硬呆板。

元修瞳孔一縮, “那邊…”

不遠處的怨鬼扛著鋤頭,或許原本隻是想給新苗鬆鬆土,卻倏地一頓,察覺到了這方土地上不同尋常的氣息。

渾濁的鬼眼鍍上一層詭異寒光,村民一抽一抽地擰動著脖子,緩緩看向他們所在的位置。

那一瞬間,即使元修覺得自己已經死了,也忍不住再一次毛骨悚然,驚慌地想要往後退避。

然而下一秒,身披雪衣的“白無常”忽然動了。

五指一收,凶悍的罡風掃過,狠狠拽著那鬼村民到了眼前。勻長的手又向下一扣,不留任何餘地,靈力交織成禁製,如萬斤重枷落下。

白衣的無常仍舊是那副慢條斯理,溫潤出塵的模樣。

可怨鬼已經被悍然的靈力壓進泥地裡,再難動彈分毫,更發不出一絲聲音。

好熟悉。

這樣泰山壓頂般,強悍又霸道的氣勢,似乎在哪裡見過——

元修細細回想,猛然心頭一驚。

那天的善惡台,剛出關的明燭仙君就是用這麼一副從容不迫的姿態,把在場眾人壓製得丹田滯澀,呼吸困難。

沒想到地府裡的白無常,章法居然跟明燭仙君如出一轍,真是好有緣分……

元修:……

元修:?

稍等。

他定了定神,凝眸看去。

薄霧中刀刻溫玉般的麵容,修長挺拔的肩背,以及那眉目間淺淡又深長的笑意,分明都跟明燭仙君彆無二般。

半晌,元修天賦異稟的腦子終於靈光一閃,恍然大悟。

所以他根本就沒死,眼前這兩人也不是什麼黑白無常,而是明燭仙君和他家那廢物親傳——

再稍等。

記憶中自己口中吐出來的句子震耳欲聾:那人是個眾所周知的癡傻廢物,他師尊收他當親傳,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

他口中的廢物就離他一步之距。

而“倒了八輩子血黴”的師尊收拾完怨鬼,不疾不徐,笑吟吟地轉了過來,。

“……”

元修的臉色變幻莫測,最後安然寧靜地合上眼,一副灑家這輩子不如到此為止的釋然模樣。

地上的怨鬼不再掙紮,沒了動靜。

溫珩問他, “還活著嗎?”

元修聲音虛弱, “怨鬼是死的,我也可以是。”

“……死前先告訴我們到底少了北昭哪一位弟子?”

元修這回不三緘其口了,睜眼道, “大師兄不見了。”

聽到這個答案,溫珩的情緒出乎意料的穩定。

好樣的。

崇煬,又是崇煬。

次次遇到計劃外的事,次次都和這人有關。一個負責給男主拉爽度的炮灰,能不能不要給自己加這麼多戲。

或許是他的表情過於冷靜,乃至靜過了頭,有種內裡早就瘋癲了的美感。

元修覺得有必要小聲插話: “其實,我有一個猜測,有點麻煩,有點難辦,有點荒謬,也不知道對不對。”

“那你還說個…”溫珩閉了閉眼。

罷了,不要跟小鳳雛計較。

“那你長話短說。”

元修猶疑: “但這說來話長。”

溫珩指了指既白的天光,提醒道, “話一旦長了,你們大師兄的命可能就不長了。”

“……”

元修吸了一口氣,在腦海中組織了一下語言。

“當時領我們進村是的一個挺熱情的寡婦,姓陳。但我們人太多了,吃飯的時候一桌坐不下,她便去找了幾個相熟的村民,各家接待幾個,分擔分擔。”

“我問她有沒有見過一個叫元明的人,她說有,就在屋裡睡覺呢。我遠遠瞧見床上一團影子,也沒多想,跟著大師兄去了另一家吃飯。”

“但是一路走,我們就一路覺得奇怪。”

“按理說,尋常鄉下農戶紮幾個稻草人放在田野裡,以防鳥雀啄食莊稼,這是很正常的事。但這裡的稻草人也太多了,田地裡,屋舍邊,到處都是,而且越來越密集。”

“大師兄當時就跟我說這裡不太對勁,讓我處處留心著點。”

“我原本是記在心上的,但也不知為什麼,一上了飯桌,立刻餓得眼冒綠光,隻顧的上吃,其他什麼也留心不到了。”

“好在我從小腸胃不好,吃了幾口覺得肚子不太舒服,怕影響明日趕路,就沒敢再多吃。大師兄可能心情不好,也沒吃多少。”

“吃完飯後,他跟我說要趁夜裡出去探一探。”

“還說,如果這些稻草人被刻意擺成外少內多,那就必然有一個圍繞著的中心點。”

“於是我們趁著夜裡要睡覺之前,跟那戶村民閒聊,套了套話。他說村子裡確實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地方,建在了整個村子的正中央。”

元修總算把這一長串講完,憋著的一口氣也隨著最後兩個字吐了出來。

“祠堂。”

元修的意思是,沒準崇煬不在這裡,就是先一步擺脫了村民怨鬼的控製,去那裡調查了呢?

有了方向,總好過無頭蒼蠅似的亂轉瞎拆。

萬一再拆出個隱藏款盲盒,這輩子都嘔得吃不下飯了。

溫珩掃了一圈地上七零八落的普通款, “師尊,障眼法訣能同時把他們都先帶回去嗎?”

聞言,鬱明燭暗自估算片刻,頷首, “能,但是會比較壯觀。”

元修忍不住問了一句, “壯觀是什麼意思?”

……

不肖片刻後,元修就切身體會到了壯觀是什麼意思。

鄉間窄路上,北昭弟子整整齊齊漂浮在半空中,正一蕩一蕩地,一邊連綿波動,一邊緩慢向前移動著。

場麵豈止壯觀,簡直炸裂。

一排弟子飄過,顯得處處詭異的鬼村都正常了許多。

元修正恍惚著,忽然感覺身邊人用手肘杵了他一下。

溫珩總算逮到機會,眯著眸子朝他笑了笑, “問你個事。”

元修, “?”

“你們之前,是不是拿到一株叫陰陽見靈草的草藥?”

元修一驚, “這事你怎麼知道?”

他道, “確實有這麼株草。這段時間大師兄身上經常莫名出現淤青,揉了多少藥酒也不見散,我們都猜,可能是躲了天雷之後,天道以其他方式降罰了。”

“那會兒在霧虛林救了個懂醫術的姑娘,說這草能解百毒,我們尋思著雖然功能不太對版,但總歸有比沒有好,所以就要過來了。”

“那,崇煬已經把它吃了?”溫珩盯著元修。

元修搖頭, “沒來得及吃,後來就到了這裡,現在估計還在大師兄手上。”

溫珩鬆了口氣, “那就好。”

元修警覺, “你問這個做什麼?”

頂著戒備的目光,溫珩默了默, “我最近想醃鹹菜。”

……

幾人從院牆翻進去,把一群飄著的北昭弟子,依次從窗戶送回了陳寡婦家。

寧宋謔一聲, “幾位好興致,大半夜在鬼村放風箏玩。”

祝清安已經醒了,看著地上這一群歪七扭八昏睡著的弟子,沉默著轉頭又把銀針掏了出來。

“放心,不會很疼。”

元修瞪大眼睛看著她手裡三寸長的銀針,覺得那句不會很疼簡直是在扯淡。

他顫聲問, “祝姑娘,你確定嗎?”

祝清安鄭重道: “我是專業的。”

半個時辰後,滿天風箏變成了一地刺蝟。

鬱明燭挨個探查了一下氣息,確實感受到鬼氣從他們體內一點點抽離消散。

雖然還沒有醒,但多半隻是力竭昏迷,出不了大事。

他轉過身,想喚溫珩。

卻見要喚的人已經坐在床榻上,兀自靠著窗柩睡著了。

細長的睫羽投下一片陰影,如暖玉般的臉上帶著疲累,胸膛隨著勻長的呼吸一起一伏。

鬱明燭心念微動。

有一霎那,他想,怎麼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三兩分肉,又清減下去了呢。

他走上前,傾身過去,伸手抵著熟睡之人的後脊, “溫珩……”

他是打算將人叫醒。

可許是窗柩太冷太硬,溫珩被這麼一推,順理成章地往前一栽,靠進了眼前比窗柩溫暖軟和的肩窩。

“嘶——祝姑娘,輕點!”

“抱歉,激動了。”

元修, “?”

是在激動些什麼。

不過元修這麼一嘶,把溫珩的神識嘶回來點。

他還沒徹底醒過神,隻隱約覺得自己靠在一個溫暖舒服的胸膛裡,鼻端縈繞著淡淡的沉香,低沉而清晰的心跳聲在耳邊砰砰作響。

一縷墨發從上方垂下來,不經意拂過他的鼻尖。

好癢。

溫珩下意識蹭了蹭。

被他靠著的胸膛瞬間繃緊。

待他徹底睜開眸子,眼中的茫然漸漸清醒,身前的人卻已經及時撤開,維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天快亮了,走嗎?”

……

破曉的晨光中,兩道身影循著稻草人,一路往桃源村最深處走去。

拐過三道彎,眼前赫然是一座恢弘磅礴的建築,偌大的宅邸飛簷翹角,古色古香。它矗立在桃源村的正中心,又幾乎跟淳樸簡陋的桃源村格格不入。

周圍稻草人的數量已經多到令人不適——尤其是親眼見過那裡麵裹著的是什麼東西後。

祠堂籠罩在一層濃鬱的鬼氣裡,是整個桃源村最陰寒的地方,陰氣太重,數十步開外,就讓人遍體生寒,從心底裡生出一股退卻的畏懼。

甚至連怨鬼都下意識地遠離,隻剩下空空蕩蕩的冷清森然。

砰的一聲,鬱明燭掀開兩扇沉重木門。

偌大的宗祠裡麵,擠滿了半人高的黑壇子,堆得密密麻麻,一層摞一層,不計其數地擠占了宗祠內全部空間。

離門口最近的一口壇子,被開過封,壇封和昏黃的油紙散落在地。

鬱明燭走到壇邊,忽地頓住了,神色很是耐人尋味。

於是溫珩也探頭,往裡麵貓了一眼。

和陳寡婦來了個麵對麵。

“……”

“……”

這種情況,他該打個招呼嗎?

嗨,幾個時辰不見,氣色怎麼這麼差?

溫珩看過去一眼,鬱明燭會意,廣袖一揮,接連砰砰砰的幾聲巨響,周圍幾個的壇封黃紙都被掀起。

那些堆疊的罐子裡,露出無數熟悉的麵容——

進村子時跟他們打招呼的,坐在井邊漿洗衣裳的,扛著鋤頭被按進地裡的……

他們曾用鼎盛的香火供奉仙人,祈求桃源村百年平安,不受邪魔侵擾。

可如今,桃源村成百上千口人,一個不落,全都在這些壇子裡。

第30章

擦出一隻乾淨徒徒

溫珩開啟4級權限後,係統曾經給了他兩個外掛。

一個叫瞬間傳送,技如其名,非常的通俗直白。

月拋的,聲控的。

除了上一次的使用體驗頗有些一言難儘,他基本能與其和解。

另一個叫追憶前塵。

起先溫珩沒弄明白是什麼意思。

因為這四個字聽起來跌宕起伏,懸念重重,還帶著那麼一點前情未了的神秘感。

讓他一度懷疑係統是不是背著他,開啟了什麼青春傷痛文學的新業務。

而在他表達出疑問後。

係統扭捏了一會,說: 【我也不太清楚。】

溫珩: “?”

多荒謬啊。

廠家沒有說明書。

係統可能也意識到這聽起來不太合乎常理,於是又補充了兩句。

【這功能是上次係統更新的時候,剛被批準投入使用的,據說目前效果還不太穩定,所以也就沒有公開統一的使用說明。】

“……”

溫珩敏銳地捕捉到某幾個關鍵信息字眼,心裡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

“小係,你說的這個效果不穩定,它具體……能有多不穩定?”

【嗯,問得好。】

一段可疑的沉默後,係統說出一句更加可疑的: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溫珩:……

溫珩等這個所謂的“到時候”,一直等了三個月。

直到幾個時辰前,他觸到怨人偶匣子裡那一把線香,透過仙人像前虔誠信徒的視角,看到了曾經光鮮生動的仙人麵容。

他才明白, “追憶前塵”究竟是什麼意思——

當他觸碰到某些特殊的物品,他便能用彆人的視角,看到一段與之有關的前塵。

宗祠內陰冷逼人,那股被強行壓製了許久的森寒又從骨縫間透出來,凍住了渾身血液,就好像在時刻提醒著他,沒有時間了。

溫珩立在壇邊,低垂著眼簾,手一抬一落,輕輕搭上了壇中腐骨。

【檢測到目標物品。】

【3級權限已開啟。】

刹那間天地倒懸,眼前景色驟然渙散又重新聚合。

那個時候的桃源村還沒有陰森的霧氣。

天色才剛黑,如水月華撒在田野阡陌上,讓這方世外桃源更顯得靜謐而安寧。

陳家籬笆院牆外,陳寡婦提著一盞燭燈,麵色焦急踱來踱去,等待著什麼。

直到遠方出現一道小小的身影。

“阿淵?”陳寡婦快步迎上去, “你這孩子,讓你去廟裡添個香,怎麼這麼晚才回來,知不知道天黑了之後……”

她住了聲。

因為阿淵背上背著另一個女孩,兩條細嫩纖弱的手臂從他背上垂下來,布滿血痕,隨著他的步伐一下一下的晃。

阿淵腳腕上的銀鈴也一下一下地響,那年他正好十二歲。

陳寡婦怔怔問, “這,這是哪來的孩子?”

阿淵喘著粗氣,實在力竭,便暫時將女孩放下來。

“在廟裡撿到的,她說她全家都被魔族殺了,隻剩她一路逃到這裡,實在逃不動了……”

“嬸嬸,我們帶她去找村醫,救救她吧。”

他說得急切,但陳寡婦卻沒應聲,蹲下身來,在女孩的鼻息處探了探。

良久無言。

阿淵睜著茫然的眼睛, “嬸嬸?”

“……”

陳寡婦咬了咬牙, “明日去山裡找個好地方,埋了吧。”

埋了?!

阿淵的瞳孔驟然一縮,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怎麼會呢,嬸嬸,是不是她的呼吸太虛弱了…沒準還能救的……”

他說著,聲音也漸漸微弱下去,好像自己也知道這些都是無稽之談。

死了就是死了。

人死不能複生。

仙人自己都不例外,更遑論搭救他人。

阿淵垂下暗淡的眼睛,看著背了一路的小女孩。

一刻鐘前,她還活生生地縮成一團,哭得滿臉花,拽著他的衣袖求他救救她。

他背起她,想儘快回桃源村來。

一開始用跑的,跑不動了,就走,走也走不動了,咬著牙硬撐。

汗從額角流下來,流進眼睛裡刺得雙目酸痛,唇瓣也因劇烈的喘息而裂出兩條血口,滿嘴的血腥味熏得他一陣陣想嘔。

結果他拚儘全力想救一救的人,早已悄無聲息地停了呼吸。

陳寡婦也是心裡難受得厲害,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憎惡和痛恨。

“魔,又是魔!這些害人的妖魔,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死絕!”

每回提及魔,嬸嬸總是這一副厭惡至極的模樣。

阿淵眨了眨眼睛,先前的汗被眼淚衝出來,喉嚨一陣陣的酸澀難言。

他抬起頭,想說些什麼,可是目光忽地一滯,落在了不遠處的天邊。

“嬸嬸……”

阿淵緩緩抬手,指著桃源村另一端,指尖發著顫。

“禁製,怎麼會破了……”

陳寡婦一怔,似乎察覺到什麼,循著他指的方向轉過頭——

遠處硝煙熊熊,一群魔族勢不可擋席卷而來,長著翅膀的魔獸在天空中肆虐,村民絕望的哭叫聲隱隱傳來。

火光將桃源村的夜空染成一片血紅。

……

又一次被抽離,溫珩胸膛劇烈起伏著,扶著壇口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原來所謂桃源村,早在百年前被邪魔屠殺殆儘,無一生還,隻剩成百上千的怨鬼不甘墮入輪回,自願困拘在生前的土地上。

陰氣太重,屍身難以腐爛。怨魂便在桃源村的最中央建了一座祠堂,窮儘奢侈,將自己生時的模樣藏了進去。

或許是還無法接受自己早已死去的事實,所以這些殘魂便不約而同,遠遠避開了這座屍身長眠的祠堂。

與此同時,他們引誘無數修道之人,費儘心思將對方留在這裡,渴望能得庇護,從而避免那場血流成河的災難。

怨魂神識混沌,渾然不知自己早就已經成了與昔日那些劊子手一樣,滿手血腥的惡鬼!

溫珩閉了閉眼睛,半晌,長長嗬出一口氣。

忽然手被人拉了起來。

他睜眼看去,他的師尊輕輕捉著他的腕,用帕子將那指節上沾的穢物仔仔細細擦拭下去。

鬱明燭眼中含笑,似隨口打趣了, “那腐屍有這麼好看?引得乖徒看了許久,還要上手去摸。”

溫珩頓了頓,心頭那點沉重也隨之消散了些。

他搖頭, “不好看,醜。”

鬱明燭一抬眼,無聲詢問。

醜怎麼還看還摸?

溫珩: “醜的可以不看,醜到牛批的,弟子想開開眼。”

鬱明燭一默。

他的手被握著,那人的動作輕柔得過分,像是在擦拭什麼稀世珍寶,碰一碰就要碎掉的瓷器,耐心又細致,將指縫裡的穢物揩得乾乾淨淨。

指尖下意識勾了勾,忽而覺得被凍僵了的手有些回暖。

“好了。”鬱明燭道。

默然間目光相觸,那雙狹長深邃的眸子裡莫名壓抑著異樣的情緒。

溫珩抿了抿唇,轉過頭。

他還是選擇跟陳寡婦對望吧。

誰知下一刻,那口壇子居然咚咚晃了起來。

……陳寡婦可能不願與他對望。

晃動越來越劇烈,連同著旁邊幾口被開了封的壇子一起,如同沉睡的魂靈猝然被侵擾,陷入惶恐和躁動。

與此同時,一隻火紅靈蝶飛了進來,長翅一震,撲簌簌抖出兩行匆忙字跡:

崇煬帶著北昭弟子與半個村的怨鬼打起來了,速歸!

簡潔明了,畫麵感極強。

溫珩: “……”

溫珩掃了一眼躁動的壇棺,也沒空再管方才的眼神不眼神,又轉頭看向鬱明燭, “師尊。”

鬱明燭與他心照不宣, “乖徒想打草驚一驚蛇了?”

溫珩嗯了一聲, “驚個大的。”

隨著他話音落下,鬱明燭折扇一甩,洶湧靈力在蓄力間靜了一瞬,又陡然爆發——

強橫的靈力掃過整個祠堂,梁木和長柱依次斷裂坍塌,成百上千的壇棺被霎時間震碎。

地坼天崩,巨響穿雲裂石。

桃源村所有的怨鬼都感受到屍身畢露的威脅,在驚慌與恐懼中陷入瘋狂的躁動,朝著他們的方向湧來。

……

另一頭,北昭弟子和怨鬼廝殺成一片。

蕭長清護著手無寸鐵的祝清安,一邊逼退幾隻的怨鬼,一邊往安全的角落裡退。

祝清安臉色發白,扯了扯蕭長清的衣袖,低聲道: “怎麼辦,怨鬼太多了,從數量上我們就不占優勢。”

眼下陳家幾乎聚集了半個村子的怨鬼,爭先恐後地和北昭弟子混戰在一起。縱使北昭長刀凶悍,卻也架不住這麼源源不斷的車輪戰打法!

“彆怕。”

蕭長清斬開一隻怨鬼,偏過頭朝她沉聲, “我方才已經給溫師兄和明燭仙君傳了靈蝶,先等他們回來。”

“回來”二字餘聲還未落下,忽然,地麵傳來一陣震顫。

一開始還算輕微,幾息之間,震顫越來越強烈,連正在交戰的北昭弟子都有所察覺,不明所以。

崇煬眸子一眯,在刀光劍影中分出幾分心神,循著震顫的源頭向遠方看去。

東方曙光微露,兩道身影踏著雲霧與晨曦疾步而來,衣衫在風中獵獵颯颯,翻飛擺動。

元明當即眸光一亮,脫口高聲: “兄弟們,是仙君回來了!”

元修聞聲,頓時精神振奮,高興得一腳把撲過來的怨鬼踹開,踹出了氣吞山河之勢。

他親眼見過明燭仙君是如何輕而易舉把怨鬼按進地裡的,這會看向遠方的眼神,跟看救世主毫無差彆!

“哈哈,你們的死期到了,仙君回來定殺你們個片甲不留!”

他轉過頭,想招招手喊一句仙君快來給這群小犢子們點顏色看看,卻在看清遠處光景後,滿臉燦爛笑容變成了呆滯空白。

晨曦下,兩人身後跟著的烏泱泱一片人腦袋,浩浩蕩蕩,十分壯觀。

——那是另外半村子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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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視角: (老鹿亂撞)(嘴角瘋狂亂特麼上揚)親手擦出一隻乾淨徒徒!

王行視角: (懵)師尊是不是有潔癖?

PS:桃源村的故事沒講完,不止這麼簡單。和王行(1.0版本)有很大的關係。

以及大家有沒有發現,阿淵到現在還沒有姓氏……他是撿來的,不姓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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