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她起初什麼也不說,隻是飲酒。”
一杯,又一杯。
伴著落梅翩然。
直至煙花儘散,酒興正酣,兩人便天南地北的胡說了一通。
具體內容是什麼,他早忘了個七七八八,但他依舊能清晰地記得,那一夜,她發絲被寒風撩動的弧度,記得她晶亮的眸光,記得她嫣紅的櫻唇,記得那個意外的懷抱,記得她倚在自己懷中,低低唱著的那支小曲兒……
“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
其實,亂得又哪隻是雪梅花,還有他。
隻可惜,這份情,他體悟得太晚,以至於,風月儘葬,真心悉埋。
他對她,從來就有關風月。
所謂的酒肉朋友,不過是少年口是心非,氣盛驕矜的借口罷了。
嗬,他鼻尖抵過酒沿,一個高抬,金黃的葡萄酒沿著鼻骨,傾灑而下,滑入他氅衣下微敞的胸膛處。
儘顯頹靡與掙紮。
“彆來春半,觸目柔腸斷。
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
白雪紅梅,亂我心曲。
那一年,少年終於確認了自己的心思。
“雁來音信無憑,路遙歸夢難成。
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可又一年大雪,紅梅尚未綻放,他卻已因她國破家亡。
長箭穿透肩胛的那一刹,他心裡想的是,這血,比紅梅豔甚,倒全了這有雪無梅之憾,卻也讓他的滿心風月,浸滿血恨之殤。
酒壇空了,他晃了晃,一滴酒液也未剩,他正要再啟一壇,卻見一內監,倉皇而至。
“王……王上,八百裡急報,燕王與楚……與顧明憶不日便要大婚,雙皇並立,共治燕都——”
“啪嗒!”酒壇猛擲於地,鋒銳的碎片濺射,割破了那內監的額頭。
他顧不上額頭處的血痕,慌亂匍匐在地,磕頭不止,“求……求王上息怒!”
墨檀的視線緊緊追隨著他,見他額側青筋暴綻,眸底似淬血一般腥紅,心底滿是擔憂。
主人不能再發病了。
“息怒?哈哈哈——”他嗤笑一聲,內功震蕩間,一樹紅梅儘墜,那笑聲逐漸由低轉高,直至癲狂大笑。
“好一個燕國國主,好一個雙皇並立!”
原來,她不是沒有情,隻是那情,從未落在他身上過!
“姬染月……”他一字一頓,口中已含血沫,顯然咬破了腔壁,“我國破家亡,夜夜夢魘難安,你卻高台酣臥,日日洞房花燭,怎麼可能?”
天下豈有這等好事?
便是有,也絕不能落在她身上!
絕不!
眸中暗湧幾番易轉,洛玦歌扶著粗礪的梅乾,緩緩挺直脊背,語調凝冰,“來人。”
話音剛落,一道如鬼魅般的身影,便半跪在男人麵前,“但憑主上吩咐。”
“八百裡加急,告訴姬辭月,吾願興兵二十萬,禦駕親征,助他一統胤國,誅殺墨痕,但洛弦歌的命,必須留給吾,親自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