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老?這畫明明就是我畫的。”鹿予安毫不留情的戳穿,他翻到自己畫被裝裱蓋住的反麵,拆開一個角,指著上麵的安字說:“你看這個安字就是我寫的。”
聽到鹿予安這話。
顏老頭不由看了過來,沒想到作畫之人竟然是這個年輕的孩子,小小年紀就對顏色把握的如此老辣,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
眼看抵賴不得,照德齋眾人都看了過來,老板支吾道:“那你賣給我了,就是我店裡的畫了。”
圍觀眾人有人出聲:“這話是不錯,可是明明是這位小兄弟的畫,怎麼變成顏老的畫啦?”
“那那那——那是我看錯了!”
“我好好的畫被你們毀了,總是真的吧!”老板赤紅著臉耍賴,“你看這麼大一個墨塊,還怎麼買的出去啊!”
“除非你能讓這個墨團看不見,要不然我是不會同意退錢的。”
鹿予安不想在和他爭辯說:“墨塊要是看不出,你就同意退錢對吧?”
鹿予安沒有廢話,將卷軸平鋪到桌案中。
照德齋屏風前的桌案上是放著一些筆墨顏料給人試著用的。
因為長時間沒有使用過,筆墨都不算好,黑杆羊毫筆頭都有些開叉,用的也是最簡單的鬆煙墨,少年將衛衣的袖子向上拉起。
他隨手拿了隻黑杆羊毫試了試色,便徑直在宣紙上畫了起來。
水墨畫的墨色分為清、淡、重、濃、焦五色,其中的差彆就在於魔和水的比例,然而在少年筆下烏黑的墨色卻遠遠不止這五種變化,他手執兩隻筆,一隻水筆,一隻墨筆,水筆墨筆交錯間,簡單的墨色微微一看就有十多種層次。
顏老一看也不由的微微出神,眼露出驚歎,認真起來打量起少年,少年對色彩實在太敏感了,尋常畫畫的人能將五種墨色畫的有層次就不錯了,而少年揮筆間十多種墨色層次分明,錯落有致。
少年在墨塊周圍填塗幾下,看似漫不經心,卻慢慢勾勒出一隻貓的雛形,黑貓張牙舞爪,濃淡皆不相同的墨色勾勒出貓豐茂的毛發。
周圍的買家已經被他吸引,聚了過來。
畫中被汙染的墨色早就已經看不出最初的痕跡,畫中的花葉就重新被暈染起來,不一會兒墨就用完了。
鹿予安正準備在磨墨,一抬頭抬頭,就看見老人已經給他磨好墨,細細打量著他的畫。
老人的墨總是給的恰到好處,兩人配合間竟然也非常默契。
他不在分神,一鼓作氣將貓畫完,每一筆之間都沒有停頓,卻恰到好處,少年畫畫的時候自帶成竹在胸的傲然,整個人仿佛都鍍上一層淡淡的光芒。
顏老越看越覺得滿意,他本就對少年的畫滿意,剛剛添補的幾步更加看出少年把控全局的能力,在他的師門中眾多弟子中,都是極其出色的。
短短不過幾分鐘,就已經畫完了。
隻見畫完之後,喇叭花叢中水墨勾勒的黑貓懶洋洋的趴在地上,伸出爪子撲蝴蝶,黑貓筆墨勾勒簡單,卻靈動異常,慵懶而霸氣,和整幅畫麵畫麵渾然一體,看不出絲毫突兀。
圍觀的人,忍不住叫好。
少年將畫交給老板凶巴巴說:“退錢!”
老板支支吾吾不說話。
從老板父親那一輩開始買東西的老顧客笑道:“這怎麼不行?好的不能再好,說是一副新畫也沒有問題。”
這裡的顧客都是老畫客,看不慣新老板的作風,而少年的天賦也實在讓他羨慕,這是誰家又教出個這麼出色的孩子,他們怎麼沒有聽到消息。
有神童之名鹿與寧在他麵前也稍顯失色。
老板見人多了,不敢再犯眾怒,連忙讓他們離開。
鹿予安從人群中擠出來,他就看見老人站在幾步外。
他見老人拿著的畫,不由的微微有些吃驚。
不是說好不用買了嗎?難不成老板又強買強賣了?
顏老見到少年這樣有天賦的孩子,原本低沉的心情總算好了些說:“你的畫我實在喜歡,舍不得留在店就買下來。”
“你放心,我用的是原價,你的畫值那個價格。你的那隻貓用的可是宋代趙昌特有的渲染方法,現在失傳,算起來還是我賺了。”
其他的不說,光少年對色彩得心應手的應用,畫就值這個價格。
而少年古畫今用的本事實在讓他驚訝。
從未被人如此直白誇過鹿予安微微臉紅說:“謝謝。”嘴角卻翹起一絲微笑。
顏老忍不住問道:“宋代趙昌的渲染法是誰教會你的?”
“是我自己琢磨的。”鹿予安怕老人不信,連忙解釋,“我的方法隻是看起來像而已。”
顏老瞪大眼睛,將少年神情純真看在眼裡,仿佛對少年而言,他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國畫多年傳承中,已經有很多技法失傳,為了將這些技法恢複,他們這些老家夥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
他心裡歎息一聲,若不是他年事已高,沒有精力再教導一個徒弟,這樣天賦好的學生定然是要帶在身邊的。
*
照德齋內。
肖雨西看著鹿予安剛剛作畫的桌案出神,神色複雜。
他總覺得跟在鹿予安身邊的老人很眼熟,突然他腦中靈光一現,拿起手機翻了翻,然後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那個老人竟然是顏老!
他擠出人群,追了出去,卻隻看到顏老和鹿予安一起離開的背影,他微微睜大眼睛。
鹿予安怎麼會和顏老在一起?他們在照德齋還很熟悉的樣子?究竟發生了什麼?鹿予安又在打什麼主意?
他知道與寧最近正在努力想要成為楊大師的弟子。鹿予安是不是特意接近顏老,想要從中挑撥?他鬼使神差的拍了一張照片,發給了望北哥哥。
剛剛發完,他又忍不住想起照德齋中,鹿予安手執墨筆的樣子,眾人看向他的眼光的豔羨欽佩,他不由的攥緊自己的手心。
剛剛那個人還是他認識的鹿予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