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杜雷與盧小婉(上)(2 / 2)

剛剛在這屋子裡的除了她,就是那個大胡子杜雷了。

他居然把她的碗給順手拿走了?

盧小婉百思不得其解,一個破碗,他要來乾什麼?

然後想到院子裡的那頭大野豬,頭痛明日該如何同大伯父與大堂兄解釋,便將碗被偷的事拋在了腦後。

時間一晃又過去了一月,此時已是春節過後,也是盧小婉十七歲可以開始說婆家的時候。

隔避的大伯母開始找媒婆,幫她物色合適的人選。

——

杜雷是個沉默少言的十八歲小夥,他的寡言是因為他爹獨自一個帶他到四歲的緣故。

杜雷的娘在生杜雷的時候,大出血去世了,那時候的杜老爹是個千夫長,人生得十分健壯嚇人,又不喜言談。

有好心人可憐他一個大老爺們,帶著個奶娃子,怕他不小心把奶娃子給捏死了。

於是在杜雷娘剛去世的那幾個月,幫杜老爹物色了不少鄉下壯實的姑娘。

可那些姑娘家一看杜老爹的個子和長相,個個嚇得不敢靠近,而後就不了了之了。

本就少言的杜老爹愈發沉默,連帶著跟著他的杜雷,直到三歲多的時候才學會了喊爹。

有一段時間不需要打仗,杜老爹帶著杜雷在附近的地方搭了窩,落了腳。

無意間救了一個被婆家小叔子上門欺負的寡婦寧氏,寧氏模樣生得不錯,性情耿直。

當年因為她懷著五個月身孕時,相公突然去世,悲傷之下流了產,傷了身子,大夫說再也不能生育了。

她婆家將她趕出了門,寧氏也抱著終身不嫁的念頭。

隻是寡婦門前是非多,寧氏年輕又有幾分姿色,不少二流子之類的,經常上門騷擾,包括她死鬼相公那不成器的弟弟。

寧氏對那些人打罵得多了之後,心裡也厭煩了,想著找個老實本份有孩子的,就這樣過完一生就完事了。

杜老爹隻是不喜說話,樣子生得嚇人,實則是個完全本份的男人。

寧氏因著他的相幫之恩,暗中觀察這個男人的品性,再加上還有個軟萌萌的小包子杜雷勾起了她心中的母愛,便厚著臉皮主動問明了杜老爹的意思。

杜老爹見有女子願意主動嫁他,樣子不錯性情也不扭捏,與他先前去世的動不動就哭哭啼啼又不說話的媳婦相比,讓他滿意太多,立馬點頭同意了。

他先頭的媳婦死於產後,這讓他對婦人生產一事有了陰影,寧氏不能生孩子,對其他男人而言或許是缺失,對他而言,確是再好不過了。

於是很快的,杜雷就有了娘。

寧氏自己不能生孩子,對杜雷很好,將他當成親生一般的疼愛。

杜雷從小沒有娘,他爹是個悶葫蘆,難得有人疼愛他,自是十二分的回報,也將寧氏當成自己的親娘,隻是寡言的習慣卻是怎麼也改不過來。

寧氏想著,杜雷身為男子,少言有時會被人看成是穩重,算不得大毛病,因而糾正無效後,便放棄了。

一個光棍帶著個小奶娃,再加入了一個女人後,終於成了一個家。

一家人和和美美地過了好多年。

隨著杜雷年歲漸長,寧氏心裡開始為他將來娶媳婦的事擔憂起來。

杜雷個子也很高,不過也許有部分遺傳他親娘,沒有杜老爹那麼粗礦嚇人,樣貌也比杜老爹柔和許多。

但,他也遺傳了杜老爹身為男人的那方麵的特長。

寧氏剛嫁過來那幾日,被許久沒沾過女人的杜老爹給整得幾日下不了床。

寧氏是個寡婦,早就懂得男女之事,魚水之歡,但麵對杜老爹,毫無招架的能力。

剛開始,寧氏還有些不好意思直說,後來過了幾日,寧氏終於忍不住對杜老爹在房事上提了要求。

比如不要隻懂得橫衝直撞,要顧忌她的感受等等。

慢慢地,杜老爹在她的調教下,也讓她享受了許多快樂。

寧氏性子直,在房事上放得開,又是寡婦,因而才能應付得了杜老爹的同時,也不讓自己受委屈。

但杜老爹先前的媳婦,聽說性子比較軟弱,從來不敢大聲說話,想必在這方麵吃足了苦頭,又不敢說,將這一切埋在心底,積鬱成疾。

因而才會在杜雷出生的時候大出血,一命嗚呼。

不過也因為如此,最後便宜了她這個寡婦。

以前的事寧氏不是想追究,隻是想到若杜雷將來娶媳婦,必定不能娶像他親娘那種性子的。

可男人對女人的喜好,有時候很難說清。

寧氏想著,必須在他對女人還沒有意識前,有意識地培養他,將來要找的媳婦哪種為上上選。

於是,在寧氏的刻意暗示下,杜雷的心目中認定了屁股大、膽子大、性子凶的小娘子,才是這世上最好的媳婦人選。

杜雷隨著他爹在軍中長大,在一幫叔伯的調教下,身手甚是了得,十七歲的時候,已升到了千夫長。

在一次報信的途中,遇到敵軍攔截,他拚命護著兄弟逃脫,自己受了傷,一路逃竄,成功躲過了敵軍。

後來因在大雪中迷路,來了盧小婉所在的村莊,因緣巧合下,躲進了她家的柴房。

杜雷對盧小婉的第一印象是:這小娘子膽子好大!一個人拎著把菜刀就闖了進來。

第二印象是:這小娘子屁股好大!

第三印象是:這小娘性子還挺潑辣!

三樣一結合,他發現這就是他娘寧氏跟他說的,娶媳婦的最佳人選!

因為這樣,原本傷勢略好後就可以離開的杜雷,死皮賴臉地留了下來。

越接觸,越發興起了將這小娘子娶回家做媳婦的念頭。

能乾活、能吃苦、膽子大、性子凶、屁股大!

那時候的杜雷還不曉得自己為何會一看到盧小婉的大屁股,就渾身發熱,喉嚨不自覺地分泌出很多的唾液。

身體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橫衝直撞,隻想將她撲倒在地。

可是撲倒後要乾什麼,杜雷也不知曉,隻知道他不想離開她。

不過他畢竟是出來送信的,就算受了傷不能回去,也不能久待。

後來實在必須離開的時候,杜雷無意間得知了小娘子叫小婉,便悄悄拿了她日常裝膳食給他的那隻碗。

他也不知道他為何會這樣做,反正鬼使神差之下,拿了就跑了。

回到軍營後,杜雷開始有些魂不守舍,被營中的那些兄弟瞧出了端倪。

兩下逼問,才知道原來杜雷小兄弟,有了心上人。

杜老爹打仗多年,升為了將軍,而在此期間,寧氏一直跟在其身邊,夫唱婦隨。

在杜雷開始要成年時,寧氏警告營中的兄弟,不許帶壞他,否則讓杜老爹給他們好看!

撇開杜老爹本身的職位不說,身手也是軍中一等一的好手,一對十完全不是問題。

原本想帶著杜雷去見識一下的那幫兄弟,聽到寧氏的警告後,立馬慫了。

所以軍中雖葷話不斷,卻都是趁杜雷不在的時候,導致杜雷對男女之事知之甚少。

三個月前,杜老爹因兵部下召回了京,寧氏也跟著一起回去了。

接下來又一直打仗,而後杜雷又送信受傷。

等他回來軍營,兄弟們發現他有了心上人,而又沒了寧氏的管束時,一人兩個的,心思立馬活泛起來了。

平日裡偷偷藏起來的那些各式各樣的小人書,通通搬到了杜雷的麵前。

杜雷看得眼珠子都直了,這才第一次認識到,男人與女人的不同之處,還有身體裡那股橫衝直撞的氣為何物。

這一來,杜雷越發地想念盧小婉了。

於是那幫唯恐天下不亂的兄弟們,開始給他出起了餿主意。

——

隨著那頭野豬被換成了銀兩,家裡開始陸續置上一些簡易家俬後,那個大胡子杜雷如同那些消失的銀兩一樣,消失在了盧小婉的記憶裡。

然後就在盧小婉將他遺忘時,有一日村裡突然來了一群士兵,抬著幾大抬東西,氣勢洶洶地來到了村裡。

不是官府的官兵,而是前線浴血奮戰過的士兵,那周身來不及收斂的殺氣,嚇得村裡的村民們紛紛躲進了屋子裡。

隻有些個膽大的,悄悄探出小半個頭觀望,猜測那些士兵到底是要去往何處?

此時的盧小婉正在家中準備午膳,然後聽到一陣急促的拍門聲。

大白天的,盧小婉也沒多想,還以為是誰有什麼急事,嘴裡問著“誰啊?”順手就開了門。

門一開,外麵站著一大群陌生高大,氣質危險的漢子,見到她,有人問了句:“是小婉嗎?”

“是!”盧小婉有些被嚇到,下意識地就答了。

“見過嫂子!”那幫漢子突然恭敬地行禮,齊聲道。

“什麼?”盧小婉更加茫然。

那群人行過禮後,直接推開院門,繞過她,對著後麵的人道:“抬進來!”

不一會,那一抬一抬的東西,放滿了整個院子。

有個模樣斯文些的漢子,看到一臉呆滯的盧小婉,出聲解了她的疑惑,“我們是杜雷大哥的兄弟!

杜雷大哥說,十日後娶嫂子過門,讓兄弟們先將東西抬過來!”

“什麼?”這次的驚呼不是盧小婉,而是她的大伯母。

隔壁的大伯母聽到響動,擔心出了什麼事,過來一瞧,正好聽到了什麼大哥十日後要娶小婉的話。

大伯母小心翼翼又膽戰心驚的,將院子裡的那一群漢子上下打量了一番。

這年歲最大的,約有三十多了吧,那他們的大哥豈不是快四十了?

做小婉的爹都夠了,怎麼能將小婉嫁給那樣的人?

大伯母將盧小婉拉到身後,顫抖著大聲道:“不,不行!我家小婉已經,已經說了人家了!”

“什麼?”這下輪到那個斯文漢子驚訝了,“杜雷大哥說,他都收了嫂子的訂情信物了。”

“訂情信物?”盧小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冷靜道:“什麼訂情信物?”

“一個碗。”斯文漢子道:“嫂子閨名小婉,送大哥一個碗,暗含了嫂子的閨名,不是訂情信物是什麼?”

送?盧小婉冷笑一聲,明明是他偷走的好不好?“你們大哥說是我送他的?”

斯文漢子道:“那倒沒有。不過大哥時常將那個碗拿出來端詳,當成寶貝似的,說是個姑娘家的。”

一旁的大伯母被搞糊塗了,焦急插嘴道:“小婉,你什麼時候認識的那個什麼大哥?”

“有那麼回事。”盧小婉含糊不清地搪塞過去,又轉向那斯文漢子,斬釘截鐵道:“將那些東西抬回去!順便告訴你們大哥,我不嫁!”

“不嫁?”斯文漢子還沒出聲,那些個不怎麼斯文的漢子叫嚷開了,“你居然敢不嫁我大哥?”

“對啊,不嫁我大哥,你想嫁誰?”

“你嫁誰,老子去砍了誰!除了我大哥,誰也不許嫁!”

“就是!你是敢不嫁,老子放火燒了這個村!”

一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一個比一個囂張,而且聲音又大又洪亮,被外麵那些偷偷前來瞧熱鬨的人聽了去。

然後嚇得麵色發白,拔腿跑回了家。

在那群士兵還沒離開前,盧小婉被某位土匪頭頭看中,欲強娶回去當小老婆,不然殺了全村村民的流言,如風一般地散開了。

等士兵一離開,村民們便團團圍在了盧小婉家門前。

“小婉啊,嬸也不願意讓你進火坑,可你要是不嫁,阿齊阿秦阿春幾個,就沒活路了!

那幾個孩子是你看著長大的,嬸死了沒關係,可嬸不能看著那幾個小的,年紀輕輕的就去死啊!”

“是啊,小婉,就當嫂子求求你了,嫂子這才好不容易懷上,不想連孩子的麵都沒見上,就丟了性命!”

……

大伯父和大堂兄沉著臉,“小婉,收拾東西,咱們走!胳膊擰不過大腿,咱擰不過,總躲得過吧?”

“不行啊,盧大叔!萬一你們走了,那夥強盜遷怒於咱們怎麼辦?”

“對啊,老盧,你們一家幾口說走就走,咱們走不了的怎麼辦?”

“小盧啊,叔知道你心疼小婉,小婉是個好姑娘,叔也不舍得將她往火坑裡推,可你也得替咱們一村幾百人想一想啊!”

……

一波又一波的爭吵不休中,盧小婉站了出來,大聲道:“彆吵了,我嫁!”

無論大伯父一家怎麼勸,盧小婉鐵了心,嫁!

大伯父一家怎麼不會侄女心裡是為了全村人,而甘願犧牲她一人?

不得已之下,抹抹淚默認了。

杜雷抬過來的東西一應俱全,連新娘子的大紅衣衫都準備好了。

尺寸不是很合身,大伯母含淚連夜幫她改起了喜服。

就算是被逼著出嫁,大伯母也希望這個苦命的侄女,能穿著合身的喜服走出這個小屋子。

身為準新娘子的盧小婉表麵看起來很平靜。

晚上卻趁大伯母離開後,將偷偷藏起來的剪子磨了又磨。

那個忘恩負義的臭男人,她好心救了他的命,他現在居然要強娶她,不嫁就殺了全村的人?

哼!嫁就嫁,大不了新婚夜先殺了你,本姑娘再自儘,也算是為民除害!

盧小婉的心中暗暗下定了決心。

十日後,約定迎娶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那一日,盧小婉穿著大伯母連熬幾夜改好的合身的喜服,蓋著蓋頭,坐在屋子裡等著。

很快的,村子裡傳來了喜慶的喇嘛聲。

聲音越來越近,在盧小婉家院子外停了下來。

身形圓潤的喜娘走了進來,看到屋子裡冷冷清清,隻有新娘子一人端坐在床邊,楞了楞。

聽說這新娘子父母雙亡,可還是有親戚的呀,怎麼一個人都不在?

莫非這新娘子脾氣不好,與親戚都鬨翻了?所以即使要出嫁了,也還是孤零零一個人。

這村子也實在太奇怪了,村裡有小娘子要出嫁,居然一個個都哭喪著臉。

喜娘的想法隻停了一瞬,這一切跟她有什麼關係,反正她拿銀子接人就是了。

“哎喲,新娘子……”

盧小婉在喜娘的攙扶下,順從地坐上了花轎。

搖搖晃晃兩個時辰後,被人扶下了花轎。

在一種非常不真實地狀態下,盧小婉被送進了新房。

周邊一切嘈雜的聲音消失後,她才驚覺手心裡全是汗。

那把被磨得異常鋒利的剪刀放在她的袖子裡,盧小婉伸手摸了摸,心定了些。

而後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喜娘剛開口道了聲:“恭喜……”

然後似被人阻止,閉上嘴,離開了新房。

腳步聲越來越近,盧小婉的心怦怦跳得厲害。

頭蓋被揭起,有雙大手捏住她的下巴,將她低垂的臉抬了起來。

抬起她下巴的男子,似乎非常滿意,又十分開心,咧著嘴笑了起來。

被迫與他對視的盧小婉卻呆住了。

這穿著一身紅綢袍子的年輕男子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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