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巫蠱之禍(2 / 2)

一腳踹出,尤不能抒發他的分毫怒意。

又順手將方岩手中的食盒,狠狠地摜在地上,再一腳踹上另一個凶犯的麵部!

目之所及,周身之內,周邈連踹帶摔,很快地上一片狼藉。

半晌,稍稍冷靜些許了。

周邈轉身,死死盯住地上的兩個凶犯,聲音冰冷中壓抑暴怒:“本使告訴你們,沒用!沒用!”

“巫蠱?以活人代替偶人,再用取自活人本身的鮮血,在屍身上繪一些不知所謂的線條,砌入橋中。

你們以為這樣,就能施行魘咒,令橋倒塌?從而惹怒基建仙人,降罪大秦?”

周邈幾近聲嘶力竭地怒吼,對著兩個凶犯的頭頂怒吼,對著愚昧無知的不軌之人頭頂怒吼!

“沒用!本使告訴你們,沒用!”

“其實本使最憤怒的,並非你們行巫蠱之術,因為那就是無用的玩意兒,對大秦、對本使毫無影響。”

“本使最憤怒的,是你們竟然如此輕易地,就奪人性命!”

“兩家共八口人,八條鮮活溫暖的性命!”唯餘一個六歲幼童,僥幸逃出生天。

“就為了你們可笑的巫蠱魘咒!就為了這麼一團鬼用都沒有的線條,就奪去八人性命!”

“如果你們是砌了兩具偶人在橋中,本使也能在取出異物後,再替你們求一句情,給你們一個痛快。”

周邈直起身,咬牙切齒間一字一頓道:“但我第一次,覺得一個人該死,你們不僅該死,還該千刀萬剮,淩、遲、處、死!”

仙使周邈怒極之下,雙目充血,眼神噬人,似是瘋魔狂鬼。

這是眾人從不曾見過的一麵,為了八條黔首性命。

但不會有人去說教譴責,李斯當即下令:“除役夫二人所在伍的另八戶人外,將所在什的另十戶人,也全數帶到,嚴加盤問!”

“將凶犯三族親眷拘捕,另查訪往日故友,一旦有疑,拘拿到案。”

“再有,傳令東郡郡尉,派兵圍剿緝拿巨野澤中藏匿的強盜,不許漏走一個,否則論罪同黨、夷三族!”

李斯令下,當即就有隨行而來的兩個武士和手下吏員,領令而去。

然後李斯看向扶蘇,“長公子,監工架橋,卻讓強盜喚出役夫並將人殺死,而後還被在橋體動手腳,砌入屍身。失職之責,長公子可否清楚?”

扶蘇並未有何不服不忿,認下失職指控:“是扶蘇失職,部署不當。”

“役夫夜宿的營地巡邏隊伍不足,竟讓強盜靠近,又叫役夫尋隙離開營地。

再有值守橋梁的士伍數量不足,看守便不夠嚴密,竟讓凶犯引開兩名看守士伍,將屍身砌入橋中。”

若換做旁人,必會追究巡邏營地和值守橋梁的士伍罪責,但扶蘇一力擔下主責。

即便問責相關士伍,最多

也就是不夠聰明機警,應不至有性命之憂。

其實扶蘇的部署也無問題,其他五個班也都是一樣的安排。

——夜間兩人結伴看守橋梁,營地兩隊士伍交叉巡邏。

但以前隻是沒出過事,一旦有人存心生事,那麼這些安排也就不足了。

“待濟水橋砌成,任務完成,扶蘇自回鹹陽向陛下請罪。”

周邈尚且不敢去看那個兩家唯一幸存的六歲幼童,扶蘇心中負罪感更如山嶽壓頂。

既然案件另有內情,廷尉李斯自當重啟審訊。

從窺見的案件一角真相來看,他甚至隻能訊問一二,而後便要將凶犯和其他有嫌疑者,悉數押入鹹陽受審。

之後的事情,就不用仙使周邈插手了。

但他還是叮囑一句:“無辜慘死者有八人就夠多了,彆再牽連更多無辜者。同什同伍的人家,詢問過沒有疑點,就將人放了吧。”

“還有巨野澤中的強盜,若與本案無關,身上又沒背著陳年案件者,就放其歸於田畝之間。”

“是,遵仙使之令。”仙使不欲牽連無辜,想必陛下也會同意。

且來日本案必將天下皆知,也可借此彰顯秦律亦有仁慈之時。

至於真凶,就如仙使所說那般處置,也足以震懾天下、平息群憤了。

李斯繼續查案,扶蘇繼續監工架橋。

前者隻等篩選出可疑者,就押回鹹陽受審。後者隻等架設完濟水橋,就回鹹陽請罪。

而周邈在幾番躊躇後,還是去找了唯一幸存的那名六歲幼童。

……

六歲童子被大母攬在懷中,長得不胖不瘦,憨頭憨腦,像頭小牛犢。

他是直接從大父和叔父家被帶到此處的。

因身邊有大父大母和叔父陪同,又沒見到阿父阿母和弟弟的屍身,雖似有所感,但終究隻是比平常安靜一些,神情裡仍是茫然不知。

周邈走過去時,童子的大父大母和叔父欲行禮,他忙抬手製止:“免禮。”

走到童子麵前,周邈雙腿蹲下,視線與小孩齊平,努力笑著問道:“小童子,你叫什麼名啊?”

小男孩也知道麵前這人是仙使,大父大母和阿父阿母說起仙使時都很尊敬,也教過他要知禮感恩仙使。

“鬆,鬆樹的鬆。”

周邈又問:“那鬆喜歡大父、大母和叔父嗎?”

鬆乖巧回話:“喜歡!都疼我!”

“真的嗎?”

“真的!”

“那就好。”周邈解下腰間佩戴的一塊玉牌,玉牌紋樣普通,並無特彆含義,他隻是想饋贈或補償這孩子一點東西。

“這個給你。”

童子遲疑地接過玉牌。

周邈把手放在小男孩頭頂揉揉,“收下吧。”

周邈起身,看向童子身後老態儘顯的老翁老嫗,麵貌憨厚的男子。

“追回的黍米和布匹……”周邈想到要是等童子長大了,知道吃用的黍米和布匹是從殺害父母的強盜手中追回的,恐怕不好受。

“會置換成等值等量的糧食和布匹歸還,請你們替他代為保管。”

這個他,自然是指鬆。

“那些糧布已足夠他吃穿用至十四五歲,若有剩餘,便給他一兩匹布,去娶親成個家。”

周邈說話間,淚水已經在眼眶中蓄積,視線開始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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