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100(1 / 2)

傾久辭 半步天光 44286 字 1個月前

第九十一章 地口

趁著三人被宮門外吸引了注意力的空檔,忽的一陣勁風掃過帶走了已經負傷的魚尾。

烏良月皺眉掃了魚尾逃走的方向沒再追上去,對方早有準備,再耗下去也是浪費時間。

三人沒再宮裡逗留,袁巍在金龍殿鎮守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於是三人閃身跑出宮門。

走入神獸街的江辭忽的感覺一陣頭暈,身旁的時傾久扶了他一把,然後伸出食指咬破指尖在江辭額頭點了一下留下一道血印,“不知道魚尾用了什麼方法招了惡鬼進入上京都,現在整個上京都煞氣滿溢。你是凡人之身有剛從戰場下來,容易受到影響。”

江辭感覺額頭一陣燒灼之感,片刻後混賬的腦子漸漸清明了起來。

烏良月神識掃過大致看了眼上京都的情況,如今惡鬼剛入人界沒怎麼吸到人氣還不穩定,有些還是虛形,得儘快把百姓保護起來。

烏良月:“小久,你回醉清風找到小識和無韻,讓他們趕快帶人先把百姓集中保護起來。”

說完他看向江辭問道:“上京都兵力多少。”

江辭:“皇城軍加上剛調來的一共三萬。”

烏良月:“殺過人的人不算。”

江辭一愣,他調來的那些都是剛和他上過戰場的,這麼算下來……

江辭:“不足五千。”

烏良月皺眉:“不夠。”

江辭想了想問道:“需要多少?”

烏良月:“至少一萬。”

江辭點點頭,說道:“可以。我先調來七千,剩下三千最快也得寅時,來不來得及?”

烏良月點點頭,一邊手中施術畫出十隻紙雀還有一疊符紙交給江辭,一邊往城中走,“你去調兵,之後我們集結好百姓回用紙雀告訴你我們的位置,你派人去有百姓的地方將百姓圍起來。一張符紙最多可以保護一千人,這裡至少三十張,你交給每個隊伍裡膽子最大那個,能保護他們安全到達城中。”

江辭點點頭,接過符紙後看了眼時傾久就準備離開。

時傾久不知怎麼的心口一直跳,他下意識伸手抓住要離開的江辭。

江辭頓了頓看了他一眼,時傾久看著他眼中滿是不安:“你一定要小心。”

江辭伸手把人拉在懷裡狠狠抱了一下,“嗯,等我回來。”

然後迅速把人放開轉身向著西郊的方向急掠而去。

時傾久定了定心神也趕忙趕回醉清風,他們都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有時間在這裡兒女情長。

很快,接到消息的周奇最先動作,帶領著上京都現有的三千皇城軍首先開始動作,上京都混亂的百姓從四個方向被漸漸收攏。宮中袁慶帝連一個時辰都沒撐過去就暴斃而亡,袁巍匆忙接過國印,上京都新的帝王誕生,隻要袁巍在金龍殿整個範圍內暫時能不受侵擾,也算給這些烏良月他們省了不少事兒。

烏良月給宮中傳了信,袁巍聽著吩咐將宮中的人暫時都集中去了金龍殿,袁巍身邊跟著的十六暗衛將四皇子也從天牢中接了出來,烏泱泱的金龍殿內三位皇子被暗衛保護在王座還有王座附近這一個小小的範圍內。

袁戈看著忽然天地巨變的上京都還麼反應過來,他窩在王座一旁的小角落裡,看了看他這個臨危不亂依舊一臉沉著還在處理著消息的三哥,忽然覺得自己輸的真是一點兒不怨。

江辭順路走過林府時將林和如一起帶去了西郊,不到半個時辰西郊集結滿了五千兵力,江辭讓隊伍五百人五百人自動分隊,然後將符紙分發下去。

殷十九、林和如、柳慈每人帶領一千人和一隻紙雀從皇宮的南、北、東三方分散進入城中開始尋找被時傾久還有國師府手下人保護起來的百姓。

江辭自己帶領兩千人就近從西城門進入城中,一千人劃歸給一直跟著他的叫陸菱的副將,給他十張符紙一隻紙雀,讓他帶著這些人在城中搜尋被遺落的百姓將他們集中,他自己帶著一千人跟著烏良月那邊的指示去指定位置救人。

一路上眾人遭遇不少惡鬼襲擊,虧的那些符咒有驚無險的躲過了不少攻擊。

但這麼一直躲著也不是辦法,正在江辭犯愁的時候遠處有個白色的身影兩三下就閃到了他身邊。

來人正是莫相識,他剛到地方就從挎包裡掏出滿滿一疊符紙,看那厚度起碼得有三四百張。

莫相識:“江大哥,你讓士兵帶著這個就可以打到惡鬼了。”

江辭接過符紙讓人分發下去,他低頭看了看莫相識有些泛白的臉皺眉:“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莫相識嘿嘿一下含糊道:“沒事兒,就是太耗神了,累的。”

江辭才不信他那話,低頭掃了一眼就見莫相識碗口纏著一圈紗布,皺眉:“你那符紙是用什麼寫的?”

莫相識見他盯著自己胳膊看趕忙就把自己的手往後一藏,嘀咕:“這是最快最有用的辦法了……”

江辭:“你也去給林和如送符紙了?”

莫相識撓撓頭,他是想去,他一直都很擔心林和如,但是手腕子上的傷又不敢讓他看見,於是說道:“沒有,讓彆人去的……哎呀,也不全是我的血,大家都有份,很快就好了沒事兒的。”

江辭問:“那要多少,我讓士兵一起給你,我們人這麼多也能……”

莫相識知道他什麼意思,趕忙擺手給他解釋:“沒用的江大哥你彆折騰他們,隻有我們修煉者的血才有用,你放心,我們人很多的。”

江辭忍了忍,沒忍住,問道:“久久呢?”

莫相識就看看他沒說話,他們這種血,修煉術法越強越有用,他兩個師兄手腕子的口子剌的最深。

江辭揉揉眉心,他除了心疼也沒什麼辦法。

江辭:“他們都去哪裡了?”

莫相識知道他最想問的就是時傾久,於是說道:“我來也是為了說這事兒的,魚尾他們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打開了東西南北四方的地口,我師兄他們帶著人去封地口了。我法力不太夠,大師兄讓我跟著你,說是你這裡可能會用得上我。”

第九十二章 交易

不久前岑溪派出去的人回來給他彙報了現在上京都的情況,如今上京都的四方都被撕開了一個地口,地口連接處正是地府的鬼池,加上每月十五這天都是鬼池湧動最嚴重的一天。

於是被撕開的地口很快就有惡鬼湧了上來,逃竄入人界開始吸食人氣。

烏良月、時傾久、岑溪、無韻四人在得到消息後馬不停蹄的往四方地口趕去。

時傾久趕到的時候地口正瘋狂的往外湧著煞氣,時傾久雙手結印身體一躍浮在了地口上方,靈力瘋了般的往地口灌入,若是放任煞氣這麼湧入上京都,拿上京都彆說活人了,兩條狗都留不下。

另外三人的情況和時傾久的幾乎一樣,看見眼前的情形剩下三人也是毫不猶豫就去填補那道巨大的地口。

原本按著幾人的能力在四方共同結陣,耗些心神這地口在破曉前補上不成問題,但就在地口漸漸縮小快要合上的當口,忽的東、西、北三方的人都感覺南方靈力一陣異常,原本快要補好的陣法在南邊忽然扯開一個口子。

三人都暗道不好,岑溪怕是出事了!

此時南方地口的岑溪確實出事了,他被從後心偷襲的一掌拍中後心口,一口鮮血立馬噴湧而出。

眼見著快要接好的陣法功虧一簣了,他直接咬破舌尖借用自己的血開始在地口上方畫陣。

身後出現的烏蠻族的黑衣人哪裡會看著他繼續動作,手中運起靈力一掌掌的不停向岑溪襲去。

岑溪一麵用靈力抵擋攻擊,一麵手下加速用舌尖血畫陣。

無論如何這個地口今日一定要補上!

黑衣人見他還在繼續眼神也是一寒,洶湧的靈力慢慢的凝聚的在兩掌之間,然後猛的全部拍向了岑溪。

又是一口鮮血噴出,岑溪猛的跌落然後沒忍住又可出好幾口血。

眼見著接好的陣法在慢慢消散,岑溪扭頭看了一眼那個黑衣人,忽的帶血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一袖掃出一陣靈力掃向黑衣人,黑衣人沒反應過來對方還有還手的餘地,錯不及防被靈力一掃就抬手去擋。

當他再去看岑溪的時候對方已經躍去地口的上方。

岑溪在躍起時一掌刺入自己的心口,劇烈的疼痛讓他不經悶哼出聲,然後又是猛的一抽,他臉色蒼白的看著沾染上心間血的手掌忽然笑了笑。

他一邊墜落一邊手掌快速結印,地口衝出的煞氣此時正好給他擋住了外部的攻擊,他將結好的陣法猛的拋向了上空。

“大家,再見了……”

他微弱的聲音被四周惡鬼的嘶吼聲輕易蓋過,無數血紅的手撕扯上了他的四肢,不甘心的將他拖入鬼池。

上方結好的陣法忽的爆發出一陣金光猛的蓋住地口,看著漸漸合攏的黑暗,和最後的那滿天繁星,岑溪欣慰的閉上了眼睛隨著數萬惡鬼一同墜入地底。

感覺到南方陣法的平息,其餘的三人都望著南邊最後爆發出的那陣金光心裡一疼。

隨著南方地口的率先閉合,其餘的地口也最終在三人努力下成功消失。

無韻愣愣的望著岑溪所在的方向,腳邊忽的低落了一串水漬。

他剛剛還和岑溪說,等到事情結束了就帶他去醉清風挑人,不管多少都給他。

現在卻……

烏良月也是一愣,一直跟著他的小尾巴,就這樣沒了。他們連一句好好的道彆都沒有……

時傾久是最先反應過來的,陣法平息後他有短暫的失神,回過神他下意識的就要往南邊跑。

但是就連難過的時間都沒來得及有,他剛踏出去一步忽的腳下爆發出一陣駭人的靈力波動,將他整個困在了中間!

陣中陣!

時傾久手中紙扇一揮擋在身前,但還是被靈力衝的後退了一步。

他趕忙運氣靈力抵抗,然後就發現在剩下的三個方向同樣出現陣法,不出意外他大師兄和無韻也被困住了。

就在這時城中的方向也猛的爆發出一陣亮光,就在城西的方向!

烏良月此時也明白過來他們剛剛太過著急根本就沒發現這下麵的陷阱。

不過就算發現了也沒有用,隻要想關閉地口,就算是陷阱他們也得上。

此時跟在江辭身邊的莫相識也被四周的靈力波動一陣,忽的腳下一軟。

江辭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莫相識也顧不得那麼多,兩下竄上一邊的高塔往四周看去。

看著城中忽然出現的陣法心道不妙,跳下來給江辭解釋:“江大哥,城外的地口似乎是個陷阱,師兄他們上當了,現在城西也出現了異動,我得去看看。”

江辭給副將扔下十幾張符紙讓他繼續在城中搜人,然後給跟著他的一個隊長一疊符紙說道:“帶人去城西找我”。

然後對著莫相識說道:“我也和你去。”

莫相識點點頭,之後江辭直接和莫相識掠上屋頂朝著城西疾馳而去。

兩人趕到的時候城西城門口早就有人在等著他了,正是剛被同伴救走不久的魚尾。

江辭:“魚尾,你還敢在我麵前晃悠?”

魚尾摘下鬥篷,右手纏著一圈紗布上麵還有血,但是他根本不在乎甚至還十分的興奮,“當然敢,江辭,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想殺了你!”

江辭嘴角一挑,手裡捏著長槍隨意的一站,譏諷道:“怎麼?因為我讓你的計劃付諸東流了?那不得怪你自己笨嗎?”

魚尾嘴角抽了抽,不過很快就又恢複了笑容。

他的笑容有些扭曲,語氣森寒:“是,我的計劃是失敗了,不過沒關係,這上京都的所有人都會給我的族人陪葬,哈哈哈哈哈——”

莫相識知道這陣法就是他搞的鬼,厲聲問:“你什麼意思?這些陣法到底是乾什麼的?”

魚尾笑的更大聲了,脖子上因為用力甚至已經爆出了青筋,他忽的看向眼前的兩人,說道:“這陣法可是專門為你們準備的,要不是為了救這些人他們也不會被困住。現在,江辭,我們來做個交易怎麼樣?”

“看看,你是想救那些百姓,還是要救你的心上人呢?”

第九十三章 選擇

莫相識哪裡還顧得上其他,手中匕首寒光一閃上去和魚尾纏鬥在一起。

魚尾垂著一隻胳膊一邊抵擋一邊還像瘋魔一般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就算你們今日殺了我又能怎麼樣?他們該死還是要死的!江辭!想好了嗎?”

江辭麵若寒霜看著魚尾,他不懷疑魚尾說的要讓眾人給他陪葬的真實性,但是一直到現在他還有很多的疑惑沒有解開。

魚尾潛伏了這麼長時間,大費周章弄這麼大動靜,目的到底是什麼?

江辭:“我憑什麼相信你的一麵之詞?”

魚尾手中長劍一揮擋開匕首的攻擊,莫相識抽身後撤一步目光銳利的盯著他。

魚尾摸了摸嘴角的鮮血,笑道:“你可以不相信,不過沒關係,等到你們都要死得時候,就會相信了!”

江辭看了看他忽然說道:“不對,如果真的像你說的,你想要這上京都百姓的性命,你大可以逃得遠遠的作壁上觀,你為什麼現在還在這裡?”

魚尾看著他笑容漸漸消失沒再說話。

江辭:“你在這裡是因為這個陣法吧?”

江辭一手背後,另一手執長槍點了點橫亙在兩人中間的巨大圓形環陣,“你可能真的困住了他們,但是卻沒辦法殺了他們,這個陣法就是關鍵,對不對?地口隻是你的第一步,你隻是想引他們過去,然後引誘他們自己走入陷阱。你謀劃了那麼久的計劃,你最終的目的還沒有實現,是不是?”

魚尾在江辭緩慢但堅定的推測中漸漸握緊了手裡長劍,額角也因為極力壓抑內心翻湧的情緒而暴起青筋。

莫相識也漸漸的捋清了來龍去脈,“最先上京都出現的死屍就是被陣法奪去了性命,後來大規模爆發出的死屍都有著相似的特征,師兄之前就去調查過死的人身上在這一世都積累了很大的功德,不說得道升仙那麼誇張,但來世大富大貴都是一定的。”

說著說著莫相識覺得心裡有條線也慢慢明朗起來,“而且袁慶帝壽命驟增就是借了你們的力量,所以你們有辦法轉移人的命數。竟然乾這麼罔顧天道的惡事,你們不怕遭報應嗎?”

“報應?”魚尾神色逐漸扭曲,因為情緒激動整個人甚至有些顫抖癲狂,“我會怕報應?嗯?!我、我的族人們做錯什麼了老天就要趕儘殺絕!憑什麼!我們困在那麼個暗不見天日的地方世世代代兢兢業業,到頭來給我們的不是疾病就是天災,天道它憑什麼?”

“我會害怕他嗎?啊?!左不過魂飛魄散一了百了!”

莫相識看著靈力突然暴漲的魚尾眉頭微皺,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現下就他一個人沒辦法拿下已經瘋魔了的魚尾,現下隻能儘量拖延時間。

莫相識:“所以你到底乾了些什麼?袁慶帝身上的壽命是不是……”

魚尾忽的看向他眼神瘋狂又帶著些譏諷:“對!你們的好皇帝聽說自己能活下去,毫不猶豫就把他的子民給我雙手奉上,他身上的壽命可都是那些無辜百姓的。但是可惜,一開始並沒有成功。”

“要想換命那可得是大富大貴的命數,哈哈哈哈哈……所以你們猜到了吧?他、親手、要了自己兒子的性命!”

魚尾最後一句話可謂是咬著牙蹦出來的,然後忽的他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虎毒還不食子呢,他可真是讓我開了眼了!”

江辭聽著袁慶帝的所作所為心裡也一陣陣的犯惡心,那老東西真真是喪心病狂!

但是江辭漸漸從其中聽出了門道來,問道:“所以你從一開始,是想用我上京都的百姓的命,去給你的族人換命?”

魚尾點點頭,一臉理所因當,“對啊,都是生靈,老天憑什麼厚此薄彼?既然不給我那就不要怪我用自己的辦法自己爭取了。”

然後江辭接下來的一番話說的魚尾火氣暴漲,“但是我打亂了你的計劃,袁慶帝原本可以再活久一些,照你之前的意思你應該是想中元節動手是不是?可惜我先走了一步,讓人去給三皇子送了消息,逼的四皇子提前造反徹底打亂了你的計劃。”

魚尾定定的看著江辭,那樣子恨不得直接把江辭生吞活剝了。

偏偏江辭毫無察覺,嘴角一挑十分不屑:“可惜啊,還有一個月,你的計劃,嘭!就這樣沒了。”

莫相識手中緊攥著匕首盯著魚尾,對方顯然已經被激的毫無理智可言。

江辭也不理他,仰頭想了想繼續道:“所以按你的計劃我、他……”說著江辭指了指莫相識。

然後繼續道:“還有現在被困在郊外的四人是一定要死得,因為隻要我們在,你的計劃就一定行不通,那你把我攔在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呢?”

魚尾笑了笑,說道:“我剛剛說了,我隻想看你做個選擇。這個陣法是鏈接著郊外那個陣法的陣眼。”

然後魚尾指了指莫相識,又指了指江辭說道:“你身上沒有靈力,隻要你進去,這個陣法就會連同外麵的陣法一起啟動,你和上京都的百姓就會一起死,但是你的心上人相反就會安全無恙。如果他進去,他、你們的國師、還有……你的心上人,他們都會死,但是上京都的百姓就安全了。怎麼樣?”

江辭好像聽了什麼笑話一樣,“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再說了,小識他們若是死了你豈不是要上天?”

魚尾無所謂的聳聳肩,“那你可以試試看,上京都現在就是個巨大的籠子,隻要陣不破,誰都彆想出去。我暫時是拿他們沒辦法,不過他們這一晚為了填補地口已經要筋疲力竭了吧?隻需要時間再久一點,他們就會被陣法一點點的蠶食,等到他們的靈力徹底耗儘,他們就會變成屠刀下的肉,被一塊兒、塊兒的斬斷切碎。”

莫相識退去江辭身旁低低應了一聲,江辭知道對方說的話是真的,臉色也寒了起來。

身後是依舊不絕於耳的嘶吼聲,混亂的上京都此時煙火四起,原本繁榮的街道一片斷壁殘垣,在他們不遠處有找尋來的士兵,還有他們半路解救出來的百姓。

其中一個衣服臟兮兮的小姑娘躲在母親身後戰戰兢兢的望著這邊。

遠處還有士兵在和烏蠻族餘黨在搏鬥的嘶喊聲。

江辭知道,這些人都在看著自己,城中數以萬計的百姓也在看著自己,而遠處那人,應該也在等著自己。

第九十四章 陰陽陣

此時郊外被落在陣中的時傾久身上零零碎碎受了不少傷。

而他懷中踹著的紙雀微微發著紅光,城中三人的對話一字不落的落在他耳朵裡。

同樣的,遠處的無韻和烏良月也在靜靜的聽著城中的現狀。

魚尾嘴角帶笑,眼中滿含期待的看向江辭。

江辭身後的眾人也安靜的等著江辭選擇,這時人群中忽然有個帶些妖媚的女聲響起。

“沒有誰的命輕誰的命重這一說,不是說我們人多就該救,他們人少就該死,都是一樣的,都是命。”

“不管您怎麼選,我們都沒意見,這事兒放我身上我們沒人能有更好的辦法了,更何況您保護了大慶,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就是為了我們的安穩日子。所以您隻管選,我們絕無任何怨言。”

那名女子衣著暴露,雖然經過一晚逃亡頭發散亂衣衫不整,但是說話鏗鏘有力。

女子話音剛落身邊就有人跟著附和。

“小將軍,我兒子就是和您一起當兵的,那戰場多危險呐,都是爹生媽養,您也不容易,您不用管我們,反正我個老婆子也活夠本了。”

“對!小將軍,我就屠戶一個,不會說話,不過我雖然沒什麼學問也知道國事為重,您就選吧,我們不怕死!”

“我們不怕死!將軍!”

江辭微微愣了愣,扭頭看了看身後形形色色的人忽然笑了。

江辭:“謝謝。但是……”

江辭仰頭讓眾人往城外看,笑著說:“我媳婦可在城外為了救大家拚命呢,我要是敢讓你們出事兒,他得讓我跪搓衣板,我可怕他了。”

時傾久溢出鮮血的嘴角翹了翹,他就知道,這才是他的辭哥哥。

但是時傾久總覺得魚尾的行為不太符合常理,心裡隱隱有條線在撩撥。

忽的時傾久想起了死去的秦善,秦善的死是暴露烏蠻族的最大破綻,因為秦善他們才注意到袁慶帝的異常。

時傾久忽然想起秦善家裡的那隻死老鼠……

陣法,命數,轉換,死老鼠……死亡……

時傾久腦子裡的那條線忽然就理順了!

魚尾根本就沒給江辭選擇,不管是誰,隻要走進陣法當中,一定會死!而且走進陣法的人就是陣法啟動的關鍵!

關鍵還是在袁慶帝身上,魚尾那麼早就進了宮,可偏偏要等袁慶帝病入膏肓馬上要死了才能動手,為什麼?

因為魚尾沒有辦法直接奪取命數,魚尾說過他之前失敗過,他用的是陰陽陣,隻有等袁慶帝死得時候,陣法有用。

陰陽陣是一種已經失傳已久的邪陣,即使是他們也隻是從一些野史中窺見一二,所以一直以來他們從來沒有往這方麵想過。

魚尾用陣法困住整個上京都的人,不管是江辭還是莫相識,隻要是一個人進去,上京都所有生靈包括他們,會一起被陣法吞噬掉生命,不出意外的話上京都周圍應該會有一處地方現在聚滿了魚尾想要給換命的烏蠻族族人,並且會在同一時間殺死那些人。

隻等江辭走進去,陣法就會把他們的壽命全部轉移給剛剛死亡的烏蠻族族人。

想通這所有的事情,時傾久一手拍向自己心口,一口心尖血嘔出。

撤去一部分靈力,陣法的力量直接讓他周身炸開了一層血霧。

“咳咳咳……”

悶咳兩下,時傾久撤出的那隻手開始結印,洶湧的靈力忽然子他周身爆發出來。

原本還在等著對峙的人們忽然感覺空氣中有東西在流動,普通人隻感覺好像蕩起了微風,但是剩下的烏良月他們卻知道,時傾久在將陣法全部往自己身上轉移。

身體漸漸沒有辦法承受陣法帶來的壓迫,時傾久身上和口中的鮮血像是開了閘口,衣服也因為肆虐的靈力被撕扯的七零八落。

烏良月和無韻不知道時傾久在打什麼主意,但是他們知道他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於是兩人也一起結印,想儘可能的將陣法的作用轉移到自己身上。

可奈何整個陣法囊括的範圍太大了,而他們隻是有限的容器,就算是拚死也隻是撼動了其中一角。

莫相識站在江辭身邊臉色煞白,聲音顫抖的說道:“他們是要乾什麼啊?”

江辭也注意到一些異樣,他剛想問問莫相識發生什麼,對麵站著的魚尾忽然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竟然想把陣法都作用在自己身上?太天真了,哈哈哈哈……”

江辭皺眉看他,就聽身邊莫相識說道:“師兄他們再把陣法轉移到自己身上,但是上京都太大了,他們……就算是拚上性命,也辦不得到……”

然後莫相識抬頭,頂著通紅的眼眶問江辭:“江大哥,他們是不是在替你做選擇……或許,他們在等我……”

莫相識不害怕,他隻是,還沒來得及再看林和如一眼……

江辭搖搖頭,他覺得不像是。

時傾久一定知道他們即使這樣做了,也救不了上京都的百姓,所以他的目的一定不是莫相識猜的那樣。

所以……

一定是因為不管他們如何選擇,上京都最終都會變成死城!

一定還有他沒注意到的事情,一定還有!

江辭:“小識。”

莫相識腦子正亂,忽然聽見江辭叫他。

江辭:“袁慶帝原本應該哪日壽終正寢?”

莫相識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聽江辭繼續問他,“和二皇子死的那日,是同一天嗎?”

莫相識腦子懵了一下,想了想然後點頭。

江辭嘴角一挑,他明白了。

這時一直藏在手中的紙雀因為陣法波動終於支撐不住碎裂成了紙屑,江辭一愣,無奈搖頭。

不能親口和他說了呀……

他忽然俯身在莫相識耳邊說了一句話,小家夥漸漸的就聽的紅了眼眶。

莫相識手指緊捏住江辭袖子:“江大哥,彆……”

江辭揉揉他的頭,英朗的麵容掛上微笑,“彆害怕,有些事必須有人去做,隻是……久久就拜托你了,他大概會生我氣的。”

說罷他趁著莫相識走神忽的一掌劈向莫相識後頸。

慢慢拽開已經暈了的小家夥的手,江辭看著對麵的魚尾一臉的從容,緩步走入了陣中。

第九十五章 去看最美麗的風景

眾人都安靜的看著江辭,有些膽子小一點的婦人低頭默默的流著淚。

魚尾見江辭行動了,嘴角的笑容也在慢慢擴大。

魚尾:“所以,你要選擇救你的心上人?”

江辭:“對,你動手吧。”

魚尾一愣,他沒想到江辭這麼乾脆,“你確定?”

江辭皺眉,“你怎麼那麼多廢話?”

魚尾眼角一抽,讓江辭激的怒火直竄,“你自己找死,我成全你!”

魚尾不再廢話,口中念著咒語,陣法隨著咒語一陣陣的爆發出光亮。

直到地上的圓陣徹底顯現,魚尾眼中爆發出瘋狂的欣喜。

江辭看著他,眼中慢慢帶上不屑,陣法的壓迫讓他十分痛苦,但是說出的話卻擲地有聲,“魚尾,你個蠢貨。”

魚尾一愣,他看著江辭勢在必得的樣子忽然心中泛起一陣恐慌。

江辭:“其實不管怎麼選,你都會殺了所有人,但是如果我死了,你說會怎麼樣?”

魚尾眼中的驚慌沒逃過江辭的眼睛,果然他的所有猜測都是對的。

江辭有些吃力的舉起手中的長槍,他扭頭看了看暈倒在地的莫相識,深深呼了口氣。

久久,對不起。

千萬彆生氣啊,我沒辦法哄你了……

銀色長槍在空中劃出一道寒光,一聲悶哼,鮮血順著江辭的胸口漸漸滴下。

“咳咳……魚尾,你的計劃,徹底完蛋了……”

魚尾目眥欲裂,嘶吼的聲音從喉嚨口艱難擠出:“江、辭!我要你魂飛魄散!啊——”

一道咒印朝著已經氣若遊絲的江辭打去,這時一道白色的身影衝過來替江辭擋下一半的攻擊,但是終究還是慢了一步,江辭被一擊打中,咳出一口血徹底失了生機。

莫相識艱難從地上爬起,看看身後徹底沒了氣息的江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砸進了身下的土地。

“江大哥……”

陰陽鎮被徹底開啟,但是因為江辭的死徹底破壞了陣眼的平衡,魚尾看著漸漸失效了的陣法,幾近瘋癲。

一擊不中,看著陣中的江辭,他手中結印一步步往陣中走去。

魚尾:“江辭,你死都要再擺我一道……我今天,一定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莫相識搖搖晃晃站起來,伸手一把抹掉嘴邊的鮮血,將眼淚咬牙吞回去,咬牙切齒道:“你彆想再靠近他。”

魚尾猩紅著眼眶轉頭看向莫相識,手執長劍一個閃身直接像莫相識襲去。

林和如趕到的時候莫相識渾身是傷爬在地上,魚尾一劍揮出馬上就要襲中對方天靈蓋。

林和如腳上用力一塌馬鞍,躍身衝向魚尾,長刀一擋將他振開。

他趕忙把渾身是血的小家夥扶起來,莫相識拽著他的胸口哭的泣不成聲,“江大哥他……嗚嗚、咳咳咳……你快救救他,魚尾他把江大哥的魂打散了,林和如,你救救他啊!”

林和如抱著莫相識眼眶通紅的看著半跪在地的江辭,長槍穿心而過,鮮血順著銀白的槍杆流入地麵,將他身下的土地浸染成一片血紅。

林和如頭一次感覺自己這麼無能,他看著嚎啕大哭的莫相識,卻什麼都乾不了。

他也想救的,那可是江辭啊,他一直以為江辭這個流氓是無所不能的。

魚尾:“哈哈哈哈……如今上天入地也救不了他了,哈哈哈哈——”

忽的魚尾聲音一停,他機械的低頭看了看,一隻手直穿他的心臟而過。

莫相識看著魚尾身後的時傾久,張了張嘴隻留下一串眼淚,什麼都說不出來。

伸手一扯,魚尾猩紅的心臟被扯了出來,應聲倒地。

時傾久此時好像失了魂的木偶,看了看遠處的江辭表情木然,隻有眼淚不停的順著臉頰蜿蜒而下。

他伸手化出紙扇就要往已經死了的魚尾身上拍,被急忙趕來的烏良月拽住了手腕。

“你要乾什麼!”

時傾久轉頭看看他,呐呐道:“你沒聽見他說什麼嗎?江辭死了……連魂魄都沒能留下。”

烏良月瞪著他手中用力,似乎想要把時傾久捏醒:“所以你就要也散了他的魂?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遭報應的!江辭他救了你你就是這樣糟踐自己的嗎?”

時傾久狠狠甩開烏良月的手,聲音哽咽:“那我怎麼辦,師兄……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身後的衣擺被拽了拽,是莫相識。

莫相識:“對、對不起,師兄,我沒救得了、咳咳咳……我……”

莫相識話未說完,鮮血不停的從口中咳出,他顫顫巍巍的拽著時傾久的衣擺不願意放手,臟汙的小臉上鮮血泥土和眼淚混做一團。

烏良月伸手按上莫相識的後頸,把人按暈後讓無韻趕緊帶人回去治傷。

時傾久愣愣的看著地麵,然後像是忽然驚醒趕忙跑去江辭身邊。

時傾久:“我陪著你,你去哪兒我都陪著你,江辭,你彆害怕。”

東方的朝陽漸漸升起,溫暖的陽光灑在上京都殘破的皇城中。

身邊百姓的哭泣聲漸漸遠去,時傾久握著江辭徹底冰冷的手,朦朧中好像看見這人站在溫暖的陽光下,微微彎著腰對他笑著,緩緩的對他伸出手。

大慶三十七年六月初六,三皇子袁巍正式繼位,登基當日袁巍就組織上京都官員軍兵和百姓一起對被毀壞的城市重建。

這日一早莫相識終於悠悠轉醒,他掙紮的要坐起來但是被一邊一直照看他的林和如按住,“彆動,你傷得太重,得休息。”

莫相識搖搖頭,還沒說話眼淚先流了下來,“讓我見久哥哥,江大哥他、他有話留給久哥哥。”

屋內一片陰暗,時傾久手裡抱著江辭為他畫的那幅畫蜷縮在床上發呆。

門口響起敲門聲,他眨了眨眼但沒有理會。

莫相識還有些虛弱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久哥哥,江大哥他有話和你說。

時傾久眼睛動了動,依舊躺著沒有動靜。

林和如把莫相識往懷裡抱了抱,莫相識吸了口氣緩了緩平穩了一下聲音繼續說道:“江大哥他說,他想讓你天南地北都去替他看看,看看這世間最美的風景。如果……”

莫相識抬手抹了抹眼淚,吸口氣,“如果你看過最好看的風景,還是想他的話,他就同意讓你去找他,他、他就不會攔著你了。他說等到那個時候,他大概也會很想很想你。”

第九十六章 回歸

上京都經過一場戰爭變的滿目瘡痍,但是袁巍勤政,在大家的努力下很快恢複了平靜的生活。

江辭一死大軍無人帶領,江震老將軍白發人送黑發人,至此之後便徹底隱退不再過問政事,袁巍追加江辭侯爵之位,保江家直至江雲一代安穩無憂。

大皇子半年後前往了封地,四皇子在袁巍的秘密護送下住進了郊外的一處彆莊。

四皇子一黨被繳清,伯陽侯在動亂當晚不慎受傷,因為年齡原因加上受傷較重,不久後便不治身亡,林子城徹底掌管林家。

林和如直接接替江辭的位置,因上京都一場動亂,東南麵因為烏蠻族的原因也不是特彆安定,於是袁巍直接派遣林和如去西南鎮守。

國師府這邊烏良月、時傾久等人給岑溪祈禱後收拾了岑溪的東西,封閉了岑溪的房間不再開啟,屋內設施一直保留原樣。

醉清風由無韻接管,時傾久與烏良月等人辭彆後便開始雲遊。

莫相識在烏良月的幫助下,以輔助平定烏蠻族為由代表國師府與林和如一同前往西南邊境。

殷十九在平定上京都後等來了自己的師父和師兄,殷十九選擇留在上京都,於是袁巍將其封為皇城軍副將,與皇城軍統帥周奇一起管理上京都。

江辭在西郊外的七千吞並正式被林和如收編,柳慈因在平亂中表現突出被提拔為副將,與林和如一起前往西南邊境。

走前柳慈去了一趟醉清風,七日後大軍起兵前往邊境,百姓在城門想送,柳慈收到了無韻親手給他的一個香囊和一封書信。

書信打開隻有兩個字,等我。

至此一切落下帷幕,上京都在百姓的喧鬨聲中迎來一個有一個的春日,又送走一個又一個的寒冬。

殷十九時常都會來水邊的小樓坐坐,如今留在上京都的故人隻留下了烏良月和無韻,她總怕這裡無人打理變的荒敗,於是她便直接在小樓裡留給她的房間住下了。

不時的她就給眾人收拾收拾房間,但唯獨時傾久的那間屋子,她直接下了禁製,因為她怕不管自己還是其他人進去,碰亂裡麵的一分一毫。

自時傾久離開後她再見對方是在五年後,那時她要和師兄成婚,時傾久回來一次。

隻是烏良月見到闊彆已久的時傾久時發了好大一番脾氣,但最後又舍不得師弟難過,圍著師弟哄了好半天。

林和如他們沒辦法回來,隻托人帶了禮物來,無韻在她婚後也同他道了彆,醉清風找到了新的接班人,是個很靠得住的少年,於是他也要離開去找柳慈了。

無韻走之前去了小樓,那時殷十九才知道,時傾久這些年一邊遊曆,一邊看見有難的百姓就去幫救,一身的修為都用來做了善事。

她知道等到時傾久修為散儘那天,或許他就會如同江辭一樣,上天入地便再也尋不見了。

之後殷十九就更舍不得離開小樓了,因為她總怕再見這人就是最後一次,若是錯過了,那將是她一輩子的遺憾。

再走就是十年,然後是八年,再之後就是五年,三年,兩年……

最後一年再回來的時候,殷十九見到時傾久眼眶就是一紅。

他太瘦了,也太累了,一眼望去,對方眼底是深深的濃鬱的化不開的想念。

時傾久將這些年一直帶在身邊的江辭給他的畫的那幅畫掛回了小樓裡,殷十九知道,這怕是自己最後一次再見他了。

她不知道離開後的時傾久又去過哪裡,隻是在那之後,她真的再也沒能再見到這個人。

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原本平靜的空間忽的蕩起波紋。

江辭懷裡抱著畫撕裂開空間,走進了這片風景秀麗的地方。

空中還飄散著金色的光點,那是時傾久最後將自己獻祭後留下的生氣。

江辭坐半跪在了那片平整空地上,伸手小心的滿含疼惜的拂過地麵,語氣溫柔,“久久,我來帶你回家。”

被通知來接人的林和如幾人一早就守在了巨大的銅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