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不錯。”
“是啊, 一個陰雲密布的好天氣。”一個冷漠的聲音響起。
一開始感歎的那人笑眯眯地道：“朤，彆這麼嚴格, 鬼知道我們還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天氣，就當今天是個好天氣不好嗎？”
“……你可真會說話。”被成為朤的男人有怪異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嘿嘿，也沒有啦，我就是把心裡話說出來了而已。”
朤的眼神更加奇怪了：“不, 並沒有人在誇你好嗎？”
笑著笑著，一開始感歎天氣的那人卻突然歎了口氣：“我是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真希望還能見到下一個好天氣。”
聽到他這樣說, 朤沉默了兩秒, 剛伸出手，準備寬慰地拍拍這人的肩膀時，那人的後半句話脫口而出：“我還沒摸到葉老大的小手呢, 怎麼可以就這樣輕易的死掉！”
朤縮回原本準備安慰他的手，一個巴掌糊到他背上：“符眺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啊你！對著一個人類叫老大, 你好意思嗎你？”
符眺據理力爭：“那又如何, 你彆一副好像看不起我的樣子。上次在人家門口鬼鬼祟祟被警告了的是誰？”
朤一聽他這樣說便炸了毛：“誰鬼鬼祟祟了, 我就是去打個招呼而已, 誰想到他身邊的人神經繃得那麼緊。”
“是，你去打個招呼，然後就被人從門口打出來了。”符眺一臉無辜的往朤痛腳上死命的戳。
“切, 神經病，我才懶得跟你爭呢，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朤悻悻的扭頭, “有空跟你爭這個，我還不如好好想想該怎麼離開這兒，我可不想真平白把命丟在這裡。”
符眺聞言淡定的戳了戳自己的手指：“我們想走倒是簡單啊，隻要基金會同意就好了。”
問題是基金會不會同意的啊……朤也知道問題的關鍵在哪。隨著時間推移，不管是人類方還是他們這些被基金會用來幫忙的妖怪裡，傷亡的人員漸漸累積到了一個相當可怕的數字。
不是他們不夠強，隻是人不夠多而已，現在的問題從來不是能不能解決掉變異生物，而是能解決掉多少變異生物。
那個無底洞一樣的空間讓所有人漸漸意識到了真正可怕的地方，那裡麵湧現出來的怪物似乎是無窮無儘的。哪怕個人的能力再強，在這片戰場上也漸漸顯露出了頹勢。
排除掉基金會獵殺的異類，很久沒有出現過這樣大規模的傷亡了。這讓不少人心裡打鼓，就算背後有基金會虎視眈眈，很多人也不想為了彆人把性命丟在這兒。
“……就算走，我們能走到哪兒去呢？”符眺看了眼天空，“我們的根在這片神州大地之上，這塊戰場一旦淪陷，我們又能去哪兒？”
朤一時語塞，是啊，他們是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土生土長的妖怪。走？他們能走到哪兒去？
就算回到故鄉，難道等日後戰場擴大到那兒時，他們還要再逃一次嗎？
“更何況，好不容易見到葉老大，連個小手都沒摸到就離開或者死掉的話……也太讓人不甘心了。”
朤：“……”
“一天到晚就知道小手小手的！你是變態嗎你？”
對於這位相識多年的夥伴，朤實在是沒轍了，說他靠譜吧，他實力強大可靠，可以讓人安心的把後背交托給他。
說他不靠譜吧……又確實很不靠譜。
“你們是三點鐘換班的那一批嗎？是不是找不到位置了？”一個符眺魂牽夢繞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符眺給嚇了一大跳隨後猛的一個回頭。
朤發誓自己聽到了他脖子發出不堪重負哢的一聲。
“葉凱歌！”符眺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誰。
葉凱歌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脖子：“誒，是我。你們是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嗎？”他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這說起來還得算秋明的鍋，他根據每個人能力的不同，策劃了不一樣的方案。這樣雖然可以更加高效地進行配合，暫時一個全新的問題出現了。
在他策劃的方案裡，把每個區域都規定了全新的名字。以甲西南，乙東南這樣的方位來稱呼，造成了一個普遍的結果。許多人在輪到自己出場戰鬥的時候都會一臉懵逼的找不著北。
葉凱歌已經習慣給路上一臉茫然的人們指點方位了，他在去找秋明的路上看到兩個身著寬袍廣袖，束發戴冠的男人……雖然大概率不是人類就是了。看著他倆好像在探討些什麼，葉凱歌便以為他們也是迷路的人之一。
“哦不、呃……我是說……我是說……”符眺楞楞的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平時尚算伶牙俐齒的他，突然緊張到了他自己也看不下去的程度。越緊張他越說不出話來，被葉凱歌盯著，除了感覺激動喜悅之外還有一種他小時候被父親考教功課時的感覺。
符眺眼看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朤對這個隻會嘴上逼逼拉小手，實際碰到對方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好友無比鄙夷，他雖然也有些緊張，但勉強保持住了一貫的樣子。
“我們兩個是夜行動物，所以被安排在夜班守衛，現在隻是在聊天氣罷了。”
葉凱歌揉揉鼻子：“那倒是我誤會了，看起來我好像打擾到了你們。我這裡便先走一步……”
朤這時候卻猶豫了一下，開口攔住了葉凱歌：“葉凱歌，你為什麼留在這裡？”
葉凱歌一愣，對這個問題有些疑惑：“留在這裡？”
朤壓低了聲音，半闔著眼睛，長長的睫毛蓋住了他眼中的神色：“對你來說，所以擁有這樣力量的你來說，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去呢？”
沒等葉凱歌說話，他又繼續道：“雖然不知道你已經走到了哪一步，但是你給我的感覺……比以前見到過的，擁有移山填海威能的仙人還要恐怖。”
那是朤小時候所見到的恐怖景象，揮手之間世界顛倒，他的父母因為吞吃了太多無辜之人而被那仙人滅殺……甚至對方隻是揮了揮手而已。
那是朤記憶中最深刻的恐懼，麵對隱隱約約給他相同威脅感的葉凱歌，朤感到了疑惑。
既然擁有這樣的力量，為什麼還要接受人類政/.府的調遣？為什麼他還要繼續去為人類服務，將自己束縛於這方寸的天地之間呢？
葉凱歌既然能夠獲得這樣的力量，那麼便代表著他心中絕對是有著對力量的追求與渴望的。單憑天生的天分，就算是站在金字塔最上端的天才，也不可能隻憑天分修行到這個地步。
葉凱歌突然笑了，他已經大概理解麵前的人想要表達什麼。沉吟了兩秒之後，他對朤道：“你問我為什麼留下，那我也問你一個問題好了。”
麵對朤不解的眼神，葉凱歌伸出雙手回了一圈，將目所能及的所有事物都劃分在這個圈子之中：“我又為什麼要走呢？”
他笑著說道：“我的一切都在這裡。”
他的過去，他的回憶，他的學生，他的同伴們，葉凱歌所珍視的一切都在這個地方了。
他這話不僅是在回答麵前這個陌生人問出的問題，也是在對自己說的。
有時候葉凱歌也會覺得自己沒必要守著地球，按照他的能力，怎麼也該是個起/點大男主文主角的級彆吧。連手下的小弟都已經奔赴星辰大海，他還守著出生的這顆星球，是不是有點沒牌麵啊。
不過葉凱歌也隻是想想，他留戀著這裡，除非哪天他能把重要的東西全部一起打包帶走，不然他是不會離開的。
“唔……”在朤發著呆的時候，他後腦勺遭遇了重擊。
“嘿，人都走遠了，你還在賣什麼呆呢？”符眺總算是找到機會拍回去了，這家夥老是偷偷摸摸拍他，每次都還有著看似很正當的理由讓他沒法還手，這次給他找到機會了吧。
回過神來，朤視線範圍內已經找不到葉凱歌的身影了，他搖頭歎氣：“真是個看不透的人類啊。”
和接下來都有些心事重重的朤不一樣，符眺倒是很開心的樣子。雖然沒有真的牽到小手吧，但近距離說了這麼多句話他也很滿足了。
符眺完全遺忘了，那些話根本不是自己說的事實。
葉凱歌找到秋明的時候，發現他身上筆挺的軍/裝亂糟糟的，看起來跟剛鞣製好的鹹菜一樣。
而秋明本人呢，右手中握著一支鋼筆，左手掌心下壓著一摞文件。似乎正準備簽下什麼東西，隻不過在簽字之前他已經筋疲力儘的趴下了。
“這是多久沒有休息過了啊……”葉凱歌咂舌道，對於把熟悉的人累到這個地步這件事……他還是有著一丟丟愧疚的。畢竟說到底，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本人。
輕手輕腳的踩進房間，葉凱歌發現自己的造成的動靜完全不足以吵醒秋明。也是，都累的直接在工作時趴下了，這人應該完全精疲力儘了吧？
他肯定進行了長時間的高強度工作，才能把自己給搞成這幅鬼樣。異能者身體素質會潛移默化的便的更優秀，更何況我現在是個人，尤其是國人基本都練習過鍛體決，身體的基礎能力大幅度提升。
隻要堅持調息修煉，哪怕是一天到晚坐在電腦前工作的體弱死宅們，熬起夜來也再不會像以前一樣，第二天頭疼欲裂了。說現在的他們一個可以打過去的五個也沒問題，從戰5渣進化到了戰鬥力25的……渣渣。
好歹和以前的自己相比有很大的進步了嘛，死宅們已經很滿足了。
身為一個高手，哪怕平時不怎麼看得出來，但是能在這樣的戰場上當指揮官，秋明自然也是有兩把刷子的。葉凱歌也沒有偷看他壓在手提的那些紙張上寫了些什麼，他搖搖頭準備退出去。就在這時秋明嘴裡發出了一些含混的聲音，證明他即將醒來。
“你醒了？”
這是迷迷糊糊的秋明還沒睜開眼睛前聽到的第一句話。他謔的睜開雙眼警覺地環視了一圈周圍，然後他就看到站在旁邊笑的一臉無奈的葉凱歌。
“你現在警覺又有什麼用，要是剛剛來的是來解決你的殺手，你現在已經涼了知道不？”
秋明也有點不好意思，他難得流露出了一些羞赧的表情：“真是抱歉了，你是不是等我很久了？”
他現在對自己的警覺性實在沒有信心，雖然他沒有感覺，但葉凱歌可能已經等了他很久。這個想法，讓他更加不好意思了。
“沒，我也是剛來。”葉凱歌揚了揚手上一直捏著的東西 ：“這個是我學校裡的一個老師連夜送到這兒來的，我看了以後感覺有必要拿給你看看，就來找你了。”
秋明疑惑的伸手，既然葉凱歌都這樣說了，那證明這個東西確實值得值得在意。葉凱歌捏在手裡的時候還看不出來那是什麼，等到秋明接過之後的觸感讓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個是……？”他先是摩挲了幾下，隨後認真的將那東西湊到眼前仔細觀察，“骨頭？”
入手溫潤沁涼，剛剛摸上去的時候似乎有一種象牙才有的觸感，可是細細感受，上麵卻傳來一陣陣讓人不安的寒意。
“而且是人骨哦。”葉凱歌指了指那塊疑似指骨的一處縫隙，秋明順著看過去發現那兒赫然是一小塊冰堵住了縫隙。
葉凱歌轉身把秋明屋子的門關上，想了想後，覺得不太保險，又順手立了一堵冰牆封死住氣息的流通。
“做好心理準備哦。”葉凱歌隨口這樣說了一句後，便主動融化了那塊一小塊堅冰。
“臥(消音)，”秋明失態的大吼出聲，差點在那一瞬間把手中的骨頭給扔了出去，“這是啥玩意兒？！”
也不怪他表現的這麼咋呼，實在是這東西有點太過驚人了。就連秋明也無法想象世界上居然存在這樣的物品，在葉凱歌融化掉那一小塊堅冰之後，骨頭的縫隙中點源源不斷的滲出紅色液體。
之所以不說那是鮮血，因為那東西比鮮血更加粘稠與惡臭。同時還有著衝天的血腥味，秋明緊皺著眉看著那東西，從指骨縫隙中流出的紅色液體不斷蠕動，簡直像擁有著生命一般。
葉凱歌還一副不怕事大的樣子，指著指骨讓秋明看的更仔細一些：“仔細看，那些玩意兒好像是活的。”
強忍著作嘔的**，秋明雖然一臉嫌惡，甚至有種抽手將手上東西甩掉的想法，但長久鍛煉出來的心理素質讓他隱忍住了。順著葉凱歌指出的地方仔細觀察，當然，不斷翻用的紅色液體中似乎有著無數融合交雜在一起的鬼臉互相重疊，再仔細一點看的話，還能發現他們臉上全是痛苦之色。
這幅畫麵哪怕是在秋明看來，也相當的掉san值了：“這種東西，你們學校的老師是從哪裡弄來的？”
葉凱歌把指骨重新也接手了回去，他避開那些到處流淌的紅色液體，在手中凝結出了一塊堅冰。有無數鬼臉組成的紅色血滴，似乎十分害怕寒意，順著他的動作被慢慢逼退回了骨頭的縫隙之中。
“撿到的。”
秋明對這個答案相當不可置信：“撿到的？你沒跟我開玩笑吧，這要從哪兒去撿啊？”
葉凱歌不知可否地看了他一眼：“我騙你乾什麼，我有那麼閒的慌嗎？”
秋明心想那可不一定，不過他不會把這句話說出來就是了。
隨手把骨頭往秋明辦公桌上一扔，把他嚇得一個激靈：“喂！”
葉凱歌一臉無所謂：“沒事的啦，這些東西非常害怕寒氣，而且不會從其他地方流出，隻要洞口被堵著就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