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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消失

第二天, 黎鴞酒醒。

他躺在KTV包廂的沙發上,緩了好半天,直到感覺到手心傳來的堅硬觸感, 才慢吞吞地回過神,回憶起這是他昨天晚上,找人家服務生小姐姐要的柯基小狗鑰匙扣。

某個記憶忽然一閃而過, 黎鴞轉頭, 視線落在謝成贏身上,質問他:“喂,你是不是嫌棄這隻柯基小狗腿短?”

謝成贏:“?”

他滿腹疑惑, 仔細地觀察黎鴞的眼睛,懷疑他是不是還沒酒醒, 此刻還是醉著的, 要不然怎麼沒頭沒腦地說胡話?

黎鴞理直氣壯:“你如果不是嫌棄柯基小狗腿短,我送你的禮物,你怎麼不收下?”

謝成贏:“……”

他倒是想收下, 可是他是一隻生魂,他的手碰到那隻鑰匙扣就會穿過去,拿都拿不起來,他沒辦法收下。

黎鴞看到謝成贏滿臉糾結,於是苦口婆心地勸他:“你彆介意柯基是小短腿,這掩蓋不了你腿長的事實。”

謝成贏:“……”

他真誠建議:“你喝點醒酒湯吧。”

黎鴞自娛自樂把柯基小狗鑰匙扣掛在了書包上,然後高興地指著書包對謝成贏說:“我把你的新身體放在這裡了, 你要不要試試?”

謝成贏滿臉抗拒。

除了抗拒這個塑料鑰匙扣等比例地還原了柯基小狗的小短腿之外, 他更抗拒的是還飛著塑料毛邊的粗糙做工。

他謝成贏, 從小到大,什麼時候用過這麼廉價的東西?

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 讓謝成贏微微一頓,他的眼眸更困惑了。

他明明除了名字,什麼都不記得,卻為什麼會產生這麼一個念頭?

·

玩了一個通宵,楊大鵬和安放的嗓子都喊啞了。幸好今天是周日,不用上課,他們幾個不約而同回寢室補覺。

黎鴞爬到上鋪的床,剛剛躺好,謝成贏也跟著飄上來,順勢就要躺在他身邊,被黎鴞眼疾手快伸出手臂,抵住。

謝成贏低頭,視線落在抵在自己胸口的那隻手上。

黎鴞是唯一能觸碰到謝成贏的人,雖然他用的力氣不大,但謝成贏沒有繼續湊近,而且非常配合他誇張表演:“我也和你一起熬了通宵,還照顧了你這個小醉鬼一夜,我也要補覺!”

然而,黎鴞卻沒有像往常一般吐槽謝成贏“你一個魂魄睡什麼覺?”,而是神情古怪地盯著自己的手,眉頭不自覺地皺緊,眼眸裡充滿了困惑。

謝成贏問:“怎麼了?”

黎鴞抬頭,和他對視了幾秒,然後他的手離開謝成贏的胸口,直接向上,摸到了謝成贏的耳朵。

謝成贏:“?”

他的耳朵尖迅速染上了一抹可疑的紅色。

黎鴞:“!!!”

生魂,一隻魂魄,耳朵會變紅嗎?

而且,剛才不是他的錯覺,他的手,隔著謝成贏魂魄上的衣服,竟然感覺到謝成贏胸口,是有溫度的。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又嘗試摸了謝成贏的耳朵,也是有溫度的。

很像人類的溫度。

和他以前摸謝成贏生魂的冰涼手感,完全不同。

生魂,本質是三魂七魄,一般人看不見摸不著,更不可能有人類的溫度,也絕不可能會耳朵變紅?

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黎鴞現有的玄學常識已經無法解釋,隻能抱著手機,把謝成贏的情況發給張餘億道長詢問。

張餘億道長那邊大概很忙,沒有立即回複黎鴞。

黎鴞昨晚沒休息好,困意湧了上來,把手機放在了枕頭邊,交代謝成贏:“我先睡一會,張道長回消息了喊我。”

謝成贏飄在半空,雙手放在床欄杆上,語氣溫柔:“睡吧,小醉鬼。”

黎鴞:“……不許這麼叫我!我隻是很少喝酒,沒掂量好酒量。我才不喜歡喝酒呢。”

“好,下回我幫你盯著,一定及時提醒不讓你喝。”謝成贏笑著保證。

困意湧上來,黎鴞很快就睡著了。

他剛睡著沒多久,安放的手機響了,有人給安放打電話。安放強行從睡眠中被開機,迷迷糊糊地接聽,是他們同一間實驗室的同學。

“安放,不好了,咱們的菌株全都死亡了,你快過來看看吧。”

安放聽完,瞬間就精神了。

這些菌株,可是關係到他們的期末成績、關係到他們的獎學金和掛科補考的,誇張一點講,比他們這些廉價大學生的命都金貴!

那人還提醒:“把你們寢室的楊大鵬也叫上,他剛重新培育菌株也沒活下來。”

安放腦子還在混亂,隨口問:“黎鴞呢?要不要叫黎鴞?”

黎鴞的菌株培育箱和他們在同一間實驗室。

那位同學卻說:“不用叫他,他們那邊的實驗箱都沒事,隻有我們這邊出問題了。”

於是,等黎鴞睡醒後,發現寢室裡就隻剩下他一個人,安放和楊大鵬都不見了。

黎鴞問謝成贏:“他們人呢?”

謝成贏頭也沒抬地回答:“好像是實驗室出了問題。”

黎鴞好奇他在乾什麼,為什麼不抬頭。沒想到他看過去卻直接嚇一跳:“你你你你你……”

你你你你了半天,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因為,此刻謝成贏的手,正抓著他和黎鴞之間的那條姻緣線,玩得正開心。

黎鴞:“……”

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

謝成贏究竟是怎麼無師自通,把這條姻緣線摸出來的?!

黎鴞心虛地彆過頭,絲毫不給謝成贏詢問這條線是什麼的機會。

謝成贏靜靜地望著他,非常有耐心地等待答案。

就在兩個人僵持時,張餘億道長給黎鴞打來了視頻電話。

視頻裡,張餘億道長還是那一副cosplay的打扮,他的背後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看起來應該是在戶外,頭發紮的有些潦草,額前掛著幾縷發絲,像是剛剛經曆過一場劫難似的。

張餘億道長拿著手機,邊走邊說,背景一路倒退。

“關於謝道友的事,我幫你們谘詢了我師父。我師父說,生魂久久不能回魂,應該是被更重要的東西羈絆住了,想回去,需要契機。不過,我師父說,謝道友身上有功德金光護體,問題不大,不用太過擔心,順其自然就好。”

黎鴞追問:“需要什麼契機?”

“這個我師父倒是沒仔細說,隻說契機來了,生魂和身體都會有所表現。”

黎鴞立即就想到了謝成贏生魂上異常的手感。

果然,張餘億道長就說:“黎道友今日發消息,說謝道友生魂手感摸起來像真人,這是生魂和身體共鳴了。”

謝成贏一直沉默,沒有說話,他也沒有提及昨天晚上清晰感覺到的痛覺。

黎鴞問出自己關心的問題:“生魂和魂魄共鳴,謝成贏是要回魂了嗎?”

張餘億道長搖頭:“這誰也說不準,大概吧。”

又聊了幾句,也沒什麼彆的可說的,張餘億道長準備掛斷視頻。

突然,謝成贏直接斜插過來,飄到黎鴞和手機屏幕中間,趁著黎鴞被他擠到後麵的功夫,抓著他們之間的姻緣線,問張餘億道長:“請問,您知道這是什麼嗎?”

張餘億道長對著屏幕,定睛一看,脫口而出:“這是姻……”

說時遲,那時快,黎鴞幾乎以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從背後一邊捂住了謝成贏的嘴,一邊掛斷電話。

謝成贏原本就是飄在中間的,被黎鴞這麼從背後攬住,瞬間就失去了平衡,身體向後倒去,兩個人一起倒在了狹窄的床上。

因為黎鴞和謝成贏的生魂是可以互相觸碰在一起的,不會直接穿過去,所以此刻的場麵,就是黎鴞以一種很尷尬的姿勢,從背後抱著謝成贏。

這種幾乎接近真實的親密接觸,又是在一張狹窄的單人床上,令黎鴞和謝成贏都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彼此的體溫。

黎鴞反應飛快,一把推開謝成贏,起身下床,幾乎兩步就踩著側麵梯子從床上跳了下去。

謝成贏從床上緩緩坐直,手裡還明目張膽地抓著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姻緣線。

黎鴞:“……”

黎鴞終於忍無可忍,拿過書包,卸下那隻柯基小狗的鑰匙扣,直接拽著姻緣線,就把謝成贏從床上拉了下來,順手就塞進了柯基小狗的身體裡。

幾秒之後,鑰匙扣上,做工粗糙的柯基小狗,活動了一下自己的關節。

黎鴞意外:“竟然真的能動?”

謝成贏望著自己帶著毛刺的塑料小短腿,也沉默了。

原來,黎鴞真的可以把他隨便塞進任何玩偶裡。

·

謝成贏新身體的四條腿很短,但優點是關節可以活動。雖然姿勢僵硬,但確實比美羊羊毛絨玩偶更靈活。

於是,謝成贏就踩著小短腿,在黎鴞的書桌上,噠噠噠地跑來跑去。閒著無聊時,他還會偶爾故意嚇唬嚇唬楊大鵬和安放,被黎鴞背後威脅了幾次才作罷。

倒是楊大鵬偷偷地和黎鴞嚼耳根:“黎鴞,你是不是在咱們寢室養了什麼小鬼啊?”

黎鴞瞄了一眼謝成贏,做賊心虛,故作嚴肅地問:“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楊大鵬左看看右看看,然後小聲對黎鴞說:“我以前看見過,有玩偶會自己動。剛才,我好像看見你的鑰匙扣也在自己動。”

黎鴞:“……”

他這個室友已經快要接近真相了。

隨後,楊大鵬又神神秘秘地說:“其實,我昨天晚上,看到你的身體,飄在KTV包廂的沙發上了,好像下麵墊著什麼透明的東西。”

黎鴞:“……你眼花了。”

黎鴞堅決不承認,也絕對不會告訴楊大鵬真相。

之後的幾天裡,楊大鵬也沒心思去探尋黎鴞的秘密,因為他自己開始焦頭爛額。

他和安放培育的菌株,在全部死亡之後,兩個人又重新培育了幾次,運氣倒黴到家了,竟然一次都沒有成活。眼看著還有不到一個月就期末了,他們如果再養不成活,這一科就隻能掛科了。

楊大鵬沮喪地和黎鴞抱怨:“安放倒黴,是因為他得罪了黑貓精怪,改變了運勢。可是我做錯了什麼啊?我為什麼也這麼倒黴?”

黎鴞同情地看著楊大鵬,愛莫能助。

有些人的運勢,就是更容易被身邊的人影響,楊大鵬這種屬於天生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多聚集在運勢好的朋友身邊。

和楊大鵬的黴運連連相比,謝成贏最近這幾天,過得非常悠閒。有事沒事,就拉出他和黎鴞之間的姻緣線當玩具。他很喜歡姻緣線的觸感,愛不釋手。

有一天,謝成贏陪著黎鴞去公共樓上選修課,距離男生寢室區比較遠,一路上謝成贏都扯著姻緣線一邊走一邊玩,一會飛高一會降低,在黎鴞身邊飄來飄去。

黎鴞嫌他丟人現眼,趁著四周沒有人注意,他伸手拽著姻緣線,把飄在半空的謝成贏拽了回來。

謝成贏非常配合,任由黎鴞把他拉回身邊,笑眯眯地指著他和黎鴞之間的那條線,問:“我像不像你的風箏?”

黎鴞捏著姻緣線,沒有回答。

他其實覺得,謝成贏更像是氣球。

像綁在小朋友手腕上,會飄起來的那種氣球。

那曾經是他小時候最想要的東西。

可惜,直到長大,他也沒有一隻屬於自己的氣球。

如今,卻牽著一隻謝成贏。

黎鴞暗暗地想,似乎養一隻彆人看不見摸不著的生魂,也挺有意思的。

“對了,”黎鴞忽然想起一件事,拽著姻緣線,再次把謝成贏拉回到身邊,說,“謝崽在寵物醫院快出院了,你打算怎麼安置它?”

原本,黎鴞以為謝成贏三天就能回魂,到時候等到小狗崽謝崽出院,靠他們之間父子線的緣份,謝成贏即使不記得,也自然會安置謝崽。

但是,他當時也沒想到,謝成贏遲遲不能回魂,一直留到現在。

他還補充:“你給的電話號碼是錯的,寵物醫院到時候聯係不到人,小謝崽可就無家可歸了,隻能我們去接它。我們學校寢室不讓養寵物,我手裡的錢也不太多,沒錢在校外租房子。我這幾天,查了查寵物寄養服務,我手裡的錢夠寄養一個月。明天有空,我們先提前去看看環境吧,如果環境還不錯,就先把小謝崽寄養在那,等你回魂,再想辦法去接它。”

謝成贏自然沒意見,但是他這一次向黎鴞提了一個要求:“黎鴞,這一次你也要留電話號碼,而且不許刪監控視頻,等我回魂後,我來找你。”

黎鴞也考慮過這個問題,謝成贏自己記得的電話號碼是錯的。如果隻留謝成贏的電話號碼,到時候就沒有人接小謝崽了。所以,他需要把自己的聯係方式留下來,確保小謝崽有人接。至於到時候他怎麼找到謝成贏,就是另外需要考慮的問題。

於是,黎鴞沒什麼心理負擔,答應了:“好。”

謝成贏聽到黎鴞的回答,也終於露出了個滿意的笑:“好,明天我們一起去考察寵物寄養中心,給謝崽挑一個土豪住宅區!”

黎鴞無奈地提醒他:“這位土豪老父親,請您悠著點,你債主我的錢包有限,可能沒辦法滿足您富養兒子的夢想。”

謝成贏挑眉:“它是我一個人的兒子嗎?它不是你兒子?”

黎鴞咧嘴一笑:“嘿嘿,還真不是。”

謝崽的父子線在謝成贏身上,不在他身上。

·

第二天,黎鴞被定好的鬨鐘叫醒,迷迷糊糊地起床,洗漱換衣服,準備和謝成贏一起去替謝崽考察寵物寄養中心。

忽然,黎鴞突兀地覺得今天寢室莫名地安靜,好像是少了什麼。

他掛在下床的梯子上,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他習慣性喊:“謝成贏,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寢室今天早上特彆奇怪?”

寢室靜悄悄的。

沒有人回應。

黎鴞瞬間清醒。

他再次看向寢室,沒有謝成贏的身影。

他下意識伸手去扯他和謝成贏之間的姻緣線,抓了一個空——姻緣線沒有斷,但是因為兩個人距離太遠,姻緣線無法成形。

黎鴞終於回過神,意識到了現在是什麼情況。

謝成贏,他回魂了。

毫無預兆,悄無聲息,就那麼不告而彆的,離開了。

26必有一劫

楊大鵬這幾天為了他實驗室的菌株們操碎了心, 昨晚更是熬了半宿才回寢室睡覺,日上三竿,他一覺睡到了大中午。

現在是中午十二點, 寢室裡靜悄悄的,窗簾也沒拉開,擋住了外麵的陽光, 室內一片昏暗。

楊大鵬揉著眼睛, 一瘸一拐地從床上下來,腳剛踩上拖鞋,往前一看, 瞬間嚇了一跳。

“嚇死我了!黎鴞,你乾什麼!坐在這一動不動!我還以為你不在呢!”楊大鵬驚嚇地捂著自己的胸口, 狐疑地看向黎鴞。

黎鴞直愣愣地睜著眼睛, 筆直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麵色慘白到嚇人, 手裡抓著一個小柯基造型的鑰匙扣,指甲摳著小柯基飛起的塑料毛邊。

這狀態,很不正常。

楊大鵬擔憂地問他:“鴞啊,你怎麼了?你怎麼一聲不吭地坐在這裡?你不是說今天要到學校外麵辦事嗎,這都幾點了怎麼還沒去?”

“啊……”黎鴞像是剛被楊大鵬驚醒似的,慌亂地站起來,在原地站了幾秒, 才回過神。

對啊!他原本今天是和謝成贏約定, 一起去給小謝崽提前察看寵物寄養中心的環境。

現在, 謝成贏回魂了,不在了, 不能和他一起去了。

這種情況下,他不可能不去。

這類事情,他一個人也能做好。

以前他也一直是一個人,早就習慣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黎鴞把小柯基鑰匙扣掛在自己的書包上,背在身後,行屍走肉般的出了寢室門。

“哎、哎……”楊大鵬拖著瘸腳,幾步追到門口,看著黎鴞消失在走廊樓梯的背影,非常不放心。

他不明所以,滿頭問號:“黎鴞究竟是怎麼了?”

黎鴞走出學校大門,路過門口保安室時,還神色如常地和保安王叔打了招呼,然後機械地走到公交車站,按照昨天提前查好的路線,乘坐了公交車。

公交車上沒有什麼空位置,黎鴞就抓著一隻扶手站著,一路上魂遊天外。

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反應這麼大,他也沒有想到他會這麼難受。

這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明明謝成贏回魂是好事,以後也不用再擔心性命問題,他應該高興才對。

可是,他還是好難過。

他騰出一隻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掌心是濕的,臉上竟然全是眼淚。

這一刻,黎鴞一路壓抑的委屈,瞬間到了極點。

“黎鴞,你怎麼這麼沒出息?哭什麼哭?!”

他對自己沒出息的反應,厭惡至極!

明明他們相處的時間不長,明明他知道謝成贏早晚會回魂離開的,明明他一早就知道這樣的結果,可是他的胸口卻還是像被壓了一塊石似的,重重的,悶悶的,難受的要命。

他快二十歲的大小夥子,竟然還會像小孩子一樣掉眼淚!

黎鴞自己都生自己的氣!

·

公交車很快就把黎鴞到了目的地。

這家寵物寄養中心,剛成立了兩年,許多設施玩具都是嶄新的,環境不錯,黎鴞重點關注了幼崽小狗的飲食情況,在確認沒有什麼問題後,他自己拍板,就決定是這家了。

隨後,黎鴞又和寄養中心約定了小謝崽寄養的時間,等小謝崽從寵物醫院出院,他就把它送過來。

這件事順利敲定,黎鴞很滿意。

他從小到大,一直都是一個人。

他一個人可以做好任何事情,沒有謝成贏在也沒關係。

他隻是、隻是這段時間被慣壞了,以為自己身邊終於有伴了。

而且,黎鴞也沒有讓自己失落太久,因為他日後接到小謝崽之後,還是要想辦法幫小謝崽找到謝成贏,讓小謝崽回到謝成贏身邊的。畢竟,他們之間是有父子線的,父子緣分不能斷。

黎鴞自言自語,像是說給彆人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我們也不是沒有機會再見麵,為什麼要傷心難過,搞得像生離死彆似的。”

隻是,他的手一直不自覺地握著背包上的鑰匙扣,整個人始終無法高興起來。

——

“鴞哥啊,你這幾天是怎麼了?怎麼總是魂不守舍的?你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比我們幾個實驗菌株全軍覆沒的倒黴蛋還慘。”楊大鵬拽著黎鴞的胳膊,不放心地詢問。

黎鴞抬起頭,神情冷漠,反問:“有嗎?”

安放在旁邊默默點頭,非常讚同楊大鵬。

俗話都說,情場失意,職場得意。安放現在是女朋友沒了,事關期末成績的菌株們也死了,他是哪裡都不如意。可是即使這樣,他的狀態看起來也比黎鴞強一點。

楊大鵬繼續絮絮叨叨:“鴞哥,你到底是怎麼了?你要是遇到難處你開口,兄弟幾個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黎鴞淡定搖頭:“我沒事。”

謝成贏已經回魂有幾天了,他也已經開始逐漸習慣一個人。

都是小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對楊大鵬說:“今天周末,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他收起給實驗室菌株培養箱注入的營養劑,習慣性地對自己的培養箱說吉利話:“公主們,請好好生長,爸爸的期末成績和獎學金就靠你們了!”

看到黎鴞的培養箱,楊大鵬和安放都齊齊耷拉了腦袋,垂頭喪氣了。

楊大鵬生無可戀地控訴著:“為什麼啊為什麼!為什麼隻有你的菌株還堅強地活著!而我們幾個的,不僅已培育的全部死亡,新培育的也不肯好好生長。”

黎鴞半真半假地說:“因為我把它們當親生女兒,為它們操的是老父親的心!”

“kao!”楊大鵬知道黎鴞唬他,隻能氣憤。

黎鴞他們學校實驗樓的實驗室,為了方便不同年級和專業的不同需求,被隔開分成了不同大小的小房間,再配備一個公用的休息室,供學生記錄和整理實驗數據的。

黎鴞和楊大鵬、安放還有幾個同班同學這學期的期末作業,養在同一個隔斷間。

然而,也就是他們這個隔斷間的培養箱,近期除了黎鴞之外,其餘幾個人的一直在出問題,都因為這樣或者那樣或者根本不知道的什麼原因,全軍覆沒了,救都救不回來。就連他們的指導老師,都來幫忙看了幾次,也無濟於事,還是無法成活。

因為這些菌株是關係到期末成績的,楊大鵬他們幾個現在都如喪考妣。也正因此,這學期培育的菌株一次都沒有死亡的黎鴞,成了實驗室裡的錦鯉,每個人路過都要摸一把,蹭蹭好運。

楊大鵬已經向黎鴞問卦:“鴞哥,你給我句實話,你給我卜的卦象上,我這學期期末到底能不能掛科?”

黎鴞仔細端詳三枚銅錢所在的位置,終於給楊大鵬吃了一顆定心丸:“是吉卦,你期末不會掛科的,你新培育的實驗菌株很快就會成活。”

“真的嘛!我太愛你了鴞哥!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自從見過那隻黑貓精怪後,楊大鵬就對黎鴞的本領深信不疑,對著黎鴞連摟帶抱的,就差對著黎鴞臉頰親一口了。

黎鴞渾身抗拒,雙手使勁地把他往外推。

“好吧,既然爸爸都開口了,本公主就勉為其難地幫你也照看照看吧!”

有一道很輕很模糊有點尖細的聲音,突兀地在實驗室隔間響起,聽不太清說了什麼,隻感覺到應該是女孩子的聲音,很甜。但即使根本聽不清說什麼,卻也覺得很好聽。

楊大鵬回頭,看到了正巧路過他們實驗室門口的梁穎學姐,他下意識問:“學姐,你說什麼?”

梁穎學姐手裡拿著藥劑注射器,一臉茫然,搖頭:“我沒有說話啊。”

楊大鵬:“嗯?剛才不是學姐你說的嗎?”

他看了看四周,此刻這個實驗室隔間裡,除了他抱著的黎鴞,旁邊站著的安放,就隻有門口的梁穎學姐了,沒有彆人。

梁穎學姐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們一眼,轉頭就去了他們隔壁實驗室。臨進門前,她習慣性地問黎鴞:“鴞啊,我今天先邁哪隻腳?”

黎鴞笑著說:“右腳。”

“OK!”梁穎高高興興地走進了隔壁實驗室。

楊大鵬猛地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原來是怪我,沒有每天向你問吉凶!”

黎鴞懶得理會他的插科打諢,推開他說:“你好好培育菌株吧,我先出去辦事了。”

——

黎鴞今天是去接小謝崽的,把小謝崽從寵物醫院接出來,送到寵物寄養中心暫時寄養。

他出門前,習慣性地給自己算了一卦,三枚銅錢呈現出的卦象讓黎鴞微微一愣。

自從上次他給自己算出了“天降桃花”的卦象之後,黎鴞已經很久沒有見到特彆的卦象了。

今日的卦象顯示,出門必有一劫。

破這類卦象最好的辦法,就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但是,黎鴞已經和寵物寄養中心約定了時間,明天又是周一滿課,他隻有今天有空去送小謝崽。

黎鴞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出門。

他路過學校花壇時,發現了一隻非常眼熟的黑貓,又胖又肥又壯,富態的都要流油了。它的周圍圍了一圈女同學,愛心泛濫地給它投喂各種零食。

“這隻小流浪貓太可憐了,來,咪咪,多吃點。”

“吃我這個吃我這個,我剛剛買的凍乾。”

“這裡還有貓糧,慢點吃彆噎著。”

“喵~~”又肥又壯的黑貓,非常無恥地在賣萌,即使圓溜溜的貓眼睛和黎鴞四目相對了,也毫不心虛,繼續騙吃騙喝。

黎鴞:“……”

黎鴞詫異,心裡暗想:它不是應該陪在阮思思身邊嗎?怎麼在這裡裝流浪貓騙吃騙喝了?都這麼胖了還吃那麼多?

然而,黎鴞沒想到,黑貓竟然聽到了他的心裡話,暴躁地跳了起來,朝著黎鴞就一陣“喵喵喵”叫瘋狂輸出。

“思思去上周末選修課了,本喵在這裡等她下課!本喵才沒有裝流浪貓,是這些愚蠢的人類自願給本喵上供的!哼!本喵是吃你的了還是喝你的了,你有什麼資格嫌棄本喵胖?本喵想怎麼吃就怎麼吃!你管不著!”

黎鴞於心不忍地拆穿它:“……你其實可以隱身等的。”

“喵!要你管!”大肥貓暴怒了。

黎鴞識時務地先行撤退。

被黑貓精怪這麼一打岔,黎鴞這一路的心情都非常好。

他出了學校大門,沿著人行道朝著公交車站走去,忽然,一輛車停在了他身邊。

黎鴞沒在意,繼續往前走,卻聽到有一道女人的聲音,喊他的名字。

“黎鴞。”

聲音知性又溫柔。

是黎鴞的親生母親孫穎琳。

黎鴞想到出門前的卦象,渾身戒備地望向從車上下來的女人。

然而,還是晚了,黎鴞隻注意到了正在下車的孫穎琳,沒有注意到他背後早就埋伏好的人,趁此機會從他身後襲擊過來,飛快地用一隻濕漉漉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

也不知道手帕上是什麼成分,黎鴞吸入的瞬間,四肢就沒了知覺,掄起的拳頭也隻是無力地砸在了那人身上,毫無作用。

他的意識開始模糊,感覺到身體被移到了車裡,隨後車子開始移動,耳邊傳來了孫穎琳哭哭啼啼的聲音。

“鴞鴞,你彆怪媽媽,媽媽也是沒辦法,媽媽對不起你!那邊要求今天晚上舉行婚禮儀式,選定吉時進行衝喜。可是越越膽子小,他從小是在媽媽身邊長大的,媽媽不能讓越越去,媽媽舍不得越越,所以隻能把你送過去了,你不要怪媽媽好不好?”

黎鴞很想問:既然不曾愛過他,他們就不能像陌生人一樣,互不打擾,彼此放過嗎?現在又憑什麼讓他替鐘一越去衝喜?

可是藥效勁太大了,黎鴞兩眼一翻,失去了意識。

27紅傘傘,白杆杆

黎鴞不知被什麼成分的藥劑迷暈, 等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房間的床上,身上的衣服也被換了。從普通的男大學生牛仔T恤, 被換成了他很少穿的西裝——是銀灰色的,肩寬明顯很大,並不太合身。

西裝的胸口彆著一朵紅玫瑰, 象征著今天是他“結婚”的日子。

黎鴞冷笑, 鐘家想讓他替那位假少爺鐘一越衝喜,卻連一身合身的衣服都不舍得給他準備,他在他們鐘家人的眼裡, 到底是有多廉價?

他身上的藥勁還沒有完全褪去,身體依舊是使不上力氣, 他連動一下手指都費勁。

鐘家人大概是真的怕他跑了, 下手狠辣,一下子就用了這麼猛的藥。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剛才從背後捂住他的, 是他那位血緣上的親大哥,鐘一卓。

鐘一卓好歹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副總,年輕有為,卻不去洽談重量級的合同,竟然陪著自己的媽媽和弟弟,做出綁人替嫁衝喜的事。估計這行為背後,鐘爸爸也是默許的。

黎鴞出門卜的那一卦, 必有一劫, 這劫難應的還真快。

他現在四肢無力, 沒辦法從床上起身。他的衣服和背包都不見了,他慣用的銅錢在衣兜裡, 此刻不在他的身邊。

黎鴞深吸了一口氣,腦海裡飛快地想對策。

麵對這樣的情況,他還算淡定,畢竟今天早上的卦象隻說有劫難,卻沒說他會英年早婚。而且,他的姻緣線是和謝成贏綁在一起的,暫時沒有斷。有這層保障在,除非發生“他要衝喜的老男人恰好是謝成贏”這種荒誕的巧合,否則這樁婚事根本成不了,黎鴞無須擔心。

他現在需要做的是,儘快讓身體恢複行動力,然後找到他的三枚銅錢,再去找鐘家那一家子算賬。

想拿他去替嫁衝喜,那就要承擔被他報複的後果!

黎鴞閉上眼睛,感應了一下他的那三枚銅錢所在的位置,離他不遠,在這間套房的外間。

他手裡的那三枚舊銅錢,是他師父給他的,據說是東漢末年的舊物,存在的年代已經很久遠了。

當初,師父還半真半假和他開玩笑,這三枚銅錢在世間存在這麼久,或許哪天得了契機就能化成精怪了。當時,年紀小小的黎鴞還天真地想,如果這三隻小家夥變成了精怪,他就有三個小夥伴了,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他以後就有人陪了。

可惜,後來他才知道,自己被師父騙了,這三枚銅錢經曆過這麼久的歲月,身上確實是多出了一些靈氣,但也僅有靈氣,不會變成精怪,黎鴞不可能擁有陪在身邊的小夥伴。

不過,也正是因為三枚銅錢身上散發的靈氣,讓黎鴞很快就能感應到它們所在的位置。隻要能拿到銅錢,以銅錢方形之口替言,就能先解開他身上的藥效,他也能出去找鐘家人算賬。

黎鴞又一次努力地動了動手指。

這時,他聽到了從窗戶外麵傳來的談話聲。

這裡應該是個二樓,窗戶開著。

從黎鴞躺在床上的角度,能隱約看到樓下搭起的棚子上掛著的紅色燈籠和綢帶,到處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還有人們忙來忙去的腳步聲。

“今天是兩家少爺結婚的大喜日子,怎麼來的賓客這麼少?”

“我聽說,這倆家聯姻是為了衝喜,好像是有一方快不行了。你沒看到嗎?大師都請來了,在廳堂那邊擺了桌子點了香,好像是在做法。”

“啊?衝喜,這都是什麼年代了,還有衝喜這麼封建迷信的事?”

“誰知道呢?大概是老人家信唄!也可能是沒有彆的辦法,死馬當活馬醫!我剛才還聽小李說,今天隻有一家請了賓客來,另外一家目前連個人影都沒露,也不知道還來不來。”

“那個大師不是說馬上就要到算好的吉時了,人不來,怎麼結婚啊?”

“聽說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其中一家為了高攀另外一家,怕到手的鴨子飛了,迫不及待想要促成好事!聽說那位被拉來衝喜的少爺,現在還暈著呢,也不知道給喂了什麼藥。”

“真的嗎?豪門內幕這麼嚇人?”

“都是聽來的八卦,也不一定是真的,咱們手腳麻利點乾活吧,彆耽誤了正事。”

“好好好!”

·

作為那位被“拉來衝喜的少爺”,黎鴞在彆人嘴裡聽到自己的八卦,這種感覺還是挺不舒服的。

他躺在床上,聽著外麵的嘈雜聲,大概又緩了一個多小時,才勉強找回自己四肢的知覺,強撐著從床上坐了起來。

非法用藥。

這是一個罪名,等下報警時,一定要把這一項填上。

黎鴞用手掌死命地壓著自己的額頭,試圖減輕頭痛。他搖搖晃晃從床上起身,單手撐在一把椅背上,一步步,艱難地挪到了門口,靠著自己體重壓下門把手。

很好,門沒開,套房裡間的臥室門被鎖了。

鐘家人是有多害怕他跑掉了沒辦法去衝喜,攀不上對方的高枝?

黎鴞挑起一側唇角,冷笑了一聲,收回壓著額頭的那隻手,雙手一起,掄起房間裡的那把椅子,用儘全力,對著門把手就砸了下去。

即使現在藥勁還沒過,黎鴞也是一個一米八多的大小夥子,靠著體重和重力加速度,砸門鎖還是能砸開的。

套房裡麵臥室的門鎖隻是普通門鎖,被木頭椅子連砸了幾下,不堪重負,把手一歪,鎖扣鬆了。

黎鴞放下裂開的椅子,扣下門鎖,推開門,自嘲一笑:“我真天真,我還以為找到親生父母後,就不用像在渣爹身邊被鎖在小黑屋裡了。原來,他們都一樣,沒有不同。”

在砸門鎖方麵,黎鴞已經算是老手,他小時候被他那位養父反鎖在廁所裡時,也暴力砸過門鎖。

那時候,他還很小,還沒有門把手高,不得不砸開門鎖自救。

也是從那次開始,他養成了銅錢不離身的習慣。

他不想再次被困在某個空間裡無法出去,那種感覺他不想再經曆一遍。

黎鴞走到套間的客廳,很快憑借著銅錢的靈氣,找到了自己的衣服和背包,他迅速地掏出三枚銅錢。

直到三枚銅錢貼在手心上,冰冷的觸感真實地傳遞給他,黎鴞才真正地感覺到了心安。

很快,他單手持銅錢,念了個“解”字,困擾他的眩暈感終於徹底消失了,他的眼神清明了,四肢也迅速恢複正常。

黎鴞把自己衣服塞進書包裡,特意檢查了一下柯基小狗的鑰匙扣。

確定柯基小狗完好無損,黎鴞觸碰在上麵的手指頓了一瞬。

他忽然覺得他剛才的行為有些可笑,明明謝成贏已經回魂了,以後也不會再用到這隻柯基小狗。做工這麼粗糙的鑰匙扣,即使丟了,又能怎麼樣呢?

黎鴞搖頭,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後果斷拿著銅錢,動用言靈能力,打開了緊鎖的套間大門。

這裡果然是二樓,從走廊的欄杆處,可以看到樓下的宴會廳。

這個宴會廳不大,到處都掛滿了紅色,顯得喜氣洋洋的。

然而,原本應該笑意盈盈參加衝喜婚宴的賓客們,此刻卻各個身形狼狽,一個個像瘋子似的,手舞足蹈,咧嘴傻笑,流著哈喇子齊聲唱歌:

“紅傘傘,白杆杆,婚宴一起躺板板;婚宴宴,躺板板,大家一起遭報應……紅傘傘,白杆杆,婚宴一起躺板板;婚宴宴,躺板板,大家一起遭報應……”

這些發瘋跳舞的人,來來回回,反反複複,就隻會唱這麼一句。

黎鴞看到平日裡嚴肅威嚴的鐘爸爸,此刻也像一個大傻子似的,手舞足蹈,口水流了一身也毫無所察。而一向知性體麵的鐘媽媽,更像是一隻□□似的,以一種半彎著腰的高難度姿勢,雙腿站著,頭和雙手抵著地板,跟著歌曲節奏扭動著自己的身體。她的身邊,就是衣冠楚楚的大哥鐘一卓,他的西裝扣已經崩開,頭發衣服淩亂,頭和雙手不停地搖晃,一臉癡傻。

就連那個站在香案前的老道長和他帶來的幾個小徒弟們,也沒能幸免,此刻也已經沒有了理智,邊唱邊跳,傻嗬嗬地樂著。

黎鴞粗略地掃了一遍宴會廳裡人們的臉,瘋掉的這些人,他大部分都有印象。當初他因為被抱錯帶回鐘家時,這些人也曾借著宴會名義,來好奇圍觀過他這個不被鐘家承認的孩子。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鐘家的親朋好友。

除了他們和服務生之外,黎鴞沒見到另外一方的賓客。好像真的像服務生說的那樣,需要衝喜的那家,根本沒來人。

而來參加婚宴的人,還沒用黎鴞出手,全都瘋了。

黎鴞捏著銅錢,戒備著四周,他敏銳地覺察到,這個宴會廳裡,有精怪的氣息。

很快,黎鴞迅速捕捉到了異樣,目光掃向宴會廳前方。

那裡是宴會廳的舞台,為了烘托婚宴氛圍,此刻已經換成了紅色的地毯。

黎鴞眼尖地發現,在舞台最中央,有一朵灰撲撲的、隻有三四厘米長、小拇指粗細的小蘑菇,沒有手沒有腳,卻在紅地毯上歡快地蹦來蹦去。

仔細看,就會發現,它此刻的節奏和宴會廳裡這些沒了神誌的瘋子們的節奏,是完全一致的!

好像宴會廳裡這些瘋掉的人,都是它吊起來玩弄的提線木偶。

黎鴞盯著那隻奇怪的小蘑菇,悄無聲息地捏起銅錢,但下一刻,他念頭一轉,放下銅錢,換成了手機,對著宴會廳這些醜態畢露一身狼狽的瘋子們,錄了一個長達180s的視頻,準備等下去就舉報這裡有人搞xie教還聚眾吸du。

那隻在舞台紅地毯的歡快蹦躂的小蘑菇,聽到了黎鴞的聲音,猛地抬起“頭”,或者更準確形容,是抬起它的蘑菇帽。

在看到黎鴞那一刻,它沒有五官的蘑菇帽子,仿佛“雙眼”放光,滿“臉”興奮。

黎鴞也終於看清它的全貌。

下一刻,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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