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過程, 他都淡定極了。
謝成贏的眼睛卻像是黏在黎鴞的身上,從和黎鴞對視後,就一直盯著他,沒有挪開過。就連醫生過來給他檢查身體,也沒耽誤他盯著黎鴞看。
黎鴞為了不妨礙醫護人員,領著菌菌退了幾步,站在病房門口。菌菌小小的個子,還不如黎鴞的半條腿長,在一眾大人的長腿的夾縫中,它自顧自地抱著大蘋果哐哐啃,蘋果被它咬得哢哧哢哧的,聲音脆生生的。
很快,謝成贏的檢查結束了,和之前的檢查結果一樣,身體數據沒有任何異常,昏迷不醒的原因也不明確,但醒來後就又可以行動如常,活蹦亂跳了。
等所有的醫護人員都離開之後,房間裡隻剩下謝成贏和黎鴞,還有正在悶頭啃蘋果的菌菌。
謝成贏望著黎鴞,眸中盛著笑意,翹起弧度的嘴角,因為心情愉悅,根本無法壓下去。他說:“鴞鴞,我聽到了。”
“什麼?”黎鴞正在用手機給榮安和謝家爺爺發消息報平安,聽到謝成贏的話,他好奇抬頭看過去。
謝成贏的視線黏在黎鴞的身上,美滋滋地說:“在生死陣裡,我聽到你對我說,你愛我了。”
黎鴞呼吸一頓,臉頰不由地變燙。
在生死陣裡,他的確和謝成贏說過這麼肉麻的話,沒想到那種情況下,沒有意識的謝成贏竟然聽見了。
謝成贏看到黎鴞的臉頰連帶著耳朵都紅了,心情比剛才更加愉悅,激動地差點從病床跳下來,就這麼把黎鴞抱在懷裡。
他抓著病床的被子,對著黎鴞撒嬌道:“鴞鴞,當時我意識不清楚,聽得不太清,你再和我說一遍好不好?”
黎鴞的臉頰比剛才更熱了一分,但他並沒有如謝成贏的願,隻是問他:“你剛醒,要不要喝點粥吃點東西?”
聽見黎鴞明顯在轉移話題,謝成贏當然不乾了,他繼續對著黎鴞賣可憐:“鴞鴞,我差點就死了,聽不到那句話,我會死不瞑目的。”
“呸呸呸,不許說不吉利的話。”黎鴞出聲製止他。
謝成贏不依不饒:“不行,我就要聽!鴞鴞,你說給我聽!”
他說著說著,就對上了黎鴞似笑非笑的眼眸。隻見黎鴞換了個站姿,雙手抱臂環胸,看著他的眼神飽含深意。
謝成贏:“?”
莫名地,謝成贏就有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危機感。
就連旁邊和黎鴞長得極為相似的菌菌,也是人小鬼大,和黎鴞做出了同樣的姿勢,還驕傲地揚著小下巴。
果然,下一秒,黎鴞語氣淡淡的,眉眼彎起,似乎是不經意地隨口問他:“嗯,那你還知道了什麼?”
謝成贏仔細回憶,然後他猛地低頭,看向了他和黎鴞之間。
他現在是普通人,也沒有生魂離體,自然是什麼都看不到的。但是他已經記起來了,在生死陣裡,他看到了他和黎鴞之間的姻緣線。
在一片黑暗中,是他和黎鴞之間的姻緣線泛著溫潤的光澤,替他們指引了相逢的道路。
這一刻,理智回到了謝成贏的腦海裡,他想起他曾經好幾次在黎鴞的麵前,大言不慚、侃侃而談對命定姻緣的排斥,甚至他還記得,他當著黎鴞的麵,還差點對天發誓要親手斬斷他的恩命定姻緣。
一瞬間,謝成贏渾身都冒出了冷汗。
他看向黎鴞,喉嚨下意識地吞了一下,努力解釋:“鴞鴞,我不知道和我連著姻緣線的人,就是你。我收回我以前說的那些狂妄的話。”
黎鴞沒吱聲,隻是動了動胳膊,換了個站姿。他身邊的小菌菌,也學著爸爸的樣子,跟著動了動胳膊,小jiojio也跟著換了個站姿。
謝成贏直接和黎鴞對視,不給黎鴞任何逃避的機會。
他說:“黎鴞,我喜歡的,我愛上的,我一見鐘情的,都是你。我這個人從不信什麼命定姻緣,更不想被命定姻緣擺布婚姻大事。但如果那個人是你,我願意違背我所有信仰,心甘情願去相信這些。黎鴞,我愛上你時,你隻是你。我愛上的,不是姻緣線,不是長命鎖,隻是你。”
黎鴞放下了抱臂環胸的手臂,站直身體,緩緩向前了幾步,靠近了病床。
他站在床邊,謝成贏坐在床上,兩個人麵對麵,一個低著頭,一個仰著頭,相互望著彼此。
黎鴞盯著謝成贏的眼眸,神色認真地開口:“謝成贏,我決定和你領證結婚,是因為從爺爺那裡聽說,你鎮魂的長命鎖拴在了你的姻緣線上,而我就是你的長命鎖!我和你結婚,就可以救你的性命,讓你魂魄安穩,長命百歲。”
“鴞鴞……”謝成贏聽到黎鴞這樣說,整個人也瞬間緊張了起來,渾身不自覺地繃緊了。他的視線緊盯著黎鴞,似乎生怕黎鴞下一秒就會轉身,毫不留情地選擇離開他。
黎鴞依舊望著謝成贏,隨即,他的唇角翹了翹,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說:“但是謝成贏,我願意用儘一切,祈求你魂魄安穩,長命百歲,餘生無憂,是因為,我愛你。”
謝成贏瞳孔震顫,他從黎鴞口中聽到了自己令魂牽夢繞最想聽到的三個字。
黎鴞望著他,認真地又重複了一遍:“謝成贏,我愛你。”
謝成贏直接伸手,抓住黎鴞的衣領,把他向下一扯,仰頭吻上了黎鴞的唇,肆意又霸道地狠狠親吻他的愛人。
黎鴞扶著謝成贏的肩膀,微眯著雙眸,任由他愛的人在他唇上肆意妄為。
病房裡,菌菌用兩隻小手害羞地捂著臉,眼睛卻偷偷地從指縫裡偷看它的兩位爸爸親來親去,越看越津津有味。
菌菌牌電燈泡,即使變大了幾倍,也依舊儘職儘責,閃閃發亮呐!
75番外:if線衝喜
京市頂級私人豪華醫院中, 全院最頂級的私人豪華病房內,一道手機的鈴聲突兀響起。
鈴聲第一遍音樂響完,沒等到接聽它的人, 又開始響起了第二遍。
這時,一隻略有些削弱的手,從旁邊的病床上伸了出來, 去摸那隻正在製造噪音的手機。手背上的皮膚過於蒼白, 像是長期沒有接觸過陽光似的。
這隻手的主人,動作慢吞吞地,很不熟練, 終於按下了手機的接聽鍵。
“請問是謝成贏先生嗎?謝先生您好,這裡是xx大學城寵物醫院, 您寄養在我們這裡的寵物小狗謝崽, 現在身體已經恢複正常了,隨時可以出院,請問您近期有時間過來替它辦理出院手續嗎?”
“誰?”謝成贏開口問, 才發現自己的口鼻上帶著呼吸罩,無法發出聲音。
對麵沒有聽到回應,於是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似乎怕手機對麵的人沒有聽懂,還特意重點強調了寵物的名字:“謝崽”。
病房門外,榮安正在交代門口的保鏢幾個注意事項,忽然聽到病房裡的動靜, 立即衝了進來, 震驚喊道:“成贏少爺!你醒了?!”
謝成贏蒼白的手指抓著手機, 呼吸的罩子上麵全是因為急促呼吸而聚集起來的水蒸氣。
榮安按了病房裡的呼叫鈴,上前接過謝成贏手裡的手機, 一邊安慰他“你彆急”,一邊看到手機屏幕上正在接通的電話了,是個陌生的號碼。他抬眼,看到謝成贏的示意,機敏地反應過來,立即接聽了電話。
是一家寵物醫院的電話,醫院的寵物登記主人姓名和留的電話號碼都是謝成贏的。
這一天,京市頂級私人豪華醫院中,發生了一件大事。全院最頂級的私人豪華病房內的那位病人,在昏迷了三年之後,奇跡般的醒過來了。
而且,更超越了醫學奇跡的是,這位昏迷在床三年的病人,在醒來之後,當天就能下床,活蹦亂跳的,除了因為昏迷太久而導致的皮膚過於蒼白和身形削瘦外,他的身體沒有任何不適,甚至連曾經的腹肌,都還能隱約看到分塊,甚至無需進行昏迷後的康複訓練。
·
謝成贏清醒過來之後,在爺爺、溫爺爺和榮安等人的關切和慰問中,終於知道,這一次他足足昏迷了三年。
三年前,他的車被人動了手腳,在盤山公路出了意外,昏迷不醒三年。這三年,他的身體機能沒有任何異常,卻一直無法醒來。有大師們過來替他占卜過,說他是因為心有留戀,生魂離體,不肯歸來。
謝成贏沉默不語。
對於生魂離體這三年期間發生的事,他一點記憶都沒有。
摘了氧氣罩後,謝成贏嘗試著開口說話,因為許久未沒有說過話,他嘗試了幾次,才讓聲音勉強不那麼嘶啞:“那個寵物醫院的寵物狗,是怎麼回事?”
“那隻叫謝崽的小狗?”榮安不以為意,揮著手撇嘴道,“你昏迷這三年,有人把你的手機號碼泄露出去了,幾乎天天都有詐騙電話,都想從謝家這裡騙點錢。估計是有人拿流浪狗故意惡作劇。”
謝成贏沒有直接說什麼,而是從病床上起身,準備去寵物醫院接小狗,幸好被榮安和其餘幾個的醫護人員七手八腳按住了。
謝家老爺子最了解自己的孫子,見他神情,便猜出他心中所想,勸他道:“成贏,你彆急,你想要那隻小狗,我現在就派榮安去接,馬上給你接回來。”
謝成贏沙啞著聲音搖頭:“不,這隻小狗,我要親自去接。”
對他來說,最令他驚訝的,不是寵物醫院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的私人手機號碼,而是知道那隻小狗的名字,叫做“謝崽”。
從小到大,謝成贏都非常喜歡狗,他也一直希望能在家裡養一隻小狗。然而,和他生活在一起的爺爺,早年腿受過傷,行動不便,常年坐輪椅。帶大他的溫爺爺,一直在替謝家操勞,而他自己時不時生魂離體,昏迷不醒。榮安哥哥是個學霸,要上學讀書。雖然家裡可以特意雇人來養寵物,但懂事的謝成贏還是壓下了心中的渴望,從來沒有對身邊的人提起過自己養小狗的願望。
小時候的他,甚至已經在心裡,悄悄地給那隻還沒有養的小狗起了名字,叫謝崽。
是謝成贏的“謝”,是他的崽,而他就是“崽他爸”。
小時候的謝成贏覺得,這個名字起的一級棒,他簡直就是起名小天才。於是,他就把這個名字藏在心底,誰也沒告訴過誰,就等著有朝一日,他真的養了一隻小狗,然後給它取名叫“謝崽”,一鳴驚人,震驚四座。
“謝崽”這個名字,現在有沒有“一鳴驚人、震驚四座”,謝成贏不知道。但當他從手機裡聽到寵物醫院的護士說小狗的名字叫“謝崽”時,最震驚的是謝成贏本人。
謝家老爺子拗不過自己的孫子,隻能妥協,立即安排好隨車的醫護人員,讓榮安陪著謝成贏去了那家大學城附近的寵物醫院。
在寵物醫院,籠子裡的小謝崽似乎和謝成贏心有靈犀,謝成贏的車還沒有到門口,它就已經激動地開始在籠子裡搖尾巴,眼巴巴地等著自己的“爸爸”來接它。
謝成贏剛走進寵物醫院,遠遠地就聽到從寵物醫院前台後麵傳來一陣陣“嚶嚶嚶汪汪汪”的聲音。
聲音很小,夠不上噪音,但說來神奇,他竟然從寵物醫院眾多狗狗的叫聲中,一下子就聽到那隻最會“嚶嚶嚶”最會撒嬌的叫聲。
原本榮安還擔心謝成贏因為昏迷太久,用雙腿走路用不上勁,魁梧的身體一直護在謝成贏的身側,怕他摔倒。
然而,他沒想到,謝成贏進了寵物醫院之後,腳下仿佛像是裝了風火輪似的,嗖嗖嗖地往前衝,根本不管跟在他身後的幾個人。
榮安急忙喊他:“成贏少爺小心……”
但謝成贏已經在寵物醫院工作人員帶領下,甚至比工作人員先一步找到寵物的住院處。
望著房間裡滿牆的籠子,謝成贏有些恍惚地想:我來過這裡嗎?
但是,他又仔細地看了一遍這個房間,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熟悉感。
側麵牆麵旁,一隻籠子裡裝著一隻白色的小狗,身上的毛是卷卷的,有屬於泰迪犬的小體形,但臉型更像是一隻本地小土狗,圓鼓鼓,看起來笨笨的。
這隻小狗一直熱情地對著謝成贏搖尾巴,水汪汪地大眼睛充滿了無辜,兩隻小前爪不停地往籠子欄杆上撲,比住院處裡的其它小狗狗們熱情活潑,活蹦亂跳的。
莫名地,沒有理由,謝成贏直覺,這隻就是小謝崽。
果然,護士小姐姐笑著從謝成贏的身後繞出來,走到那隻籠子前,說道:“這就是小謝崽,你們看,它已經認出爸爸了。小狗是最記人的,也最懂得感恩的。”
“嚶汪汪汪……”小謝崽激動地呼喊謝成贏,在籠子裡蹦來蹦去,急得不行。
護士小姐姐打開籠子門,小謝崽不等她伸手去抱,已經自己躍出籠子,小小的一坨,沉甸甸的撲進了謝成贏的懷裡。然後,它的小腦袋一股腦兒地就埋了進去,迫不及待地在謝成贏的胸口嗅來嗅去,隨後啊嗚一口,咬上了謝成贏胸膛,還煞有介事地擺出了要吃奶的姿勢。
謝成贏:“!!!”
什麼玩意兒?!
他差點沒忍住直接把懷裡的這隻傻狗給扔了!
護士小姐姐卻笑眯眯地說:“小謝崽最喜歡爸爸了!”
謝成贏無言以對。
這一小坨狗,縮在他懷裡,胡作非為,他卻不舍得真的動手揍它。他思索了片刻,詢問護士小姐姐:“你確定,是我本人,把這隻小狗送過來的?”
護士小姐姐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一時間也有些不確定了。
如果是這麼英俊帥氣的大帥哥把小謝崽送來的,她理所應當會有些印象。但此刻卻印象不深,怎麼也想不起來她自己見過謝成贏。
正巧,當班的另外一個醫生路過門口,護士小姐姐走過去詢問,那個醫生站定腳步,打量著謝成贏看了幾眼,也是眉頭緊鎖:“我記得,那天把小謝崽送來的人,看年紀,好像是一個大學生。我們這裡距離xx大學很近,可能就是那個大學在讀的大學生。”
隨著醫生的描述,越來越大的疑點在謝成贏的心底形成:一個疑似大學生的人,為什麼會知道他的名字和私人手機號碼?就算這一點不足為奇,那個大學生為什麼會知道他曾經在心裡給小寵物狗起過的名字“謝崽”?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懷裡這隻正在拱來拱去的傻狗,雖然看起來很笨,長得也有點醜,謝成贏對它也沒有熟悉感,但卻莫名有種親切感。
謝成贏顛了顛懷裡沉甸甸的一坨小狗崽,低頭詢問它:“你媽媽呢?”
他都沒有注意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是平日裡難得一見的溫柔,就連同和他一起長大的榮安,都詫異地盯著他看了好幾秒。
然而,在謝成贏懷裡的小謝崽,卻隻抬起自己的小狗頭,傻乎乎地用狗叫聲回應著爸爸的詢問:“嚶汪汪……汪汪汪汪!嚶汪汪……汪汪汪汪!”
謝成贏斂去臉上所有的柔情,最終憋出來兩個字:“……傻狗。”
他再次詢問寵物醫院的護士小姐姐:“它被送來的那天,監控還在嗎?”
現在大部分店鋪的監控,保留期間在一個星期或者半個月以上,寵物醫院這兩年升級過存儲設備,保存時間可以在一個月,還真的幫助謝成贏他們把當天的監控視頻調了出來。
“咦?這裡好像是少了一段?”監控室裡,操作電腦的工作人員,一臉懵逼地盯著視頻的時間進度條。他連續番看了幾個角度的監控鏡頭,發現那一段時段的監控,竟然神奇般的統一消失了!
誰動過他們寵物醫院的監控嗎?
可是他們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寵物醫院,也不涉及什麼機密,誰會大費周章搞這種麻煩事?
謝成贏看到連續幾個角度的監控視頻都出了問題,常年的警覺心,讓他立即做出了判斷,吩咐榮安去安排人調查附近路邊的監控。
附近人來人往,寵物店附近的監控並沒有找到什麼特彆的人,什麼有用的線索都沒有調查出來。
這一番查找,一無所獲,毫無線索,甚至連可疑的人都沒有。
謝成贏眉頭緊鎖,這件事太奇怪了,他昏迷三年,剛剛蘇醒,莫名其妙地多了個狗兒子,卻找不到是誰把這個狗兒子送到寵物醫院救治的,似乎這條狗是憑空出現在寵物醫院裡的。
一眾人在寵物醫院裡折騰了半天,能配合調查的,寵物醫院方麵都積極地配合了,但謝成贏還是隻能帶著一肚子疑問,把小謝崽接回謝家。
臨走之前,寵物醫院的院長保證:“謝先生,您請放心,一旦我們醫院有什麼線索,一定會及時聯絡您的。”
對於謝家的人,作為私人寵物醫院的院長,自然是要客客氣氣的。
謝成贏眉頭微蹙,麵色不悅,看人的眼神自帶幾分冰冷,寵物醫院院長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寒顫,身體抖了一抖,生怕這位看起來就不好惹的客人再次發難。
然而,謝成贏懷裡抱著的小謝崽,卻對四周幾乎要凝結的氣氛毫無所覺,還是習慣性自顧自地往謝成贏的懷裡埋頭,傻乎乎的伸著小舌頭找奶吃。
原本冷若冰霜的謝成贏,終於忍無可忍,抬起手,照著小謝崽的小狗頭輕拍了一下,咬著牙訓它:“小傻狗!”
“汪汪汪嚶嚶嚶!”小“傻狗”沒喝到奶奶,很委屈,小狗頭都耷拉了下去,把自己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謝成贏顛了顛懷裡這沉甸甸的一小坨,隻能吩咐隨行的保鏢之一:“去寵物醫院買些它能在車上吃的零食和奶粉。”
很快,委屈巴巴的小謝崽,美滋滋地在謝成贏的豪車裡,吃上了幼犬的狗罐頭,還喝上了幼犬狗奶粉,預示著它從此就要過上了“榮華富貴”的生活啦。
·
謝成贏大張旗鼓地帶著小狗崽回家,坐在輪椅上的謝家爺爺伸手,從謝成贏的懷裡接過了小謝崽。
大概知道誰是這個家裡權利最大的人,小謝崽這時候就很有靈性,一點都不“傻氣”了。它四隻小jiojio並在一起,乖巧地坐在謝家爺爺的雙腿上,仰起小腦袋,瘋狂地搖著尾巴,各種賣萌地伸著小舌頭,故意展示出自己最可愛的一麵。
謝家爺爺被小謝崽逗得心都化了,再次抬起頭時,臉上的笑容都沒有收起,他直接對謝成贏道:“成贏啊,既然這小家夥和你有緣分,你就好好養著它吧。”
昏迷三年不醒的孫子,醒來之後就去接了一隻寄養在寵物醫院的小狗,一向比較信這方麵的謝家老爺子,直覺這並不是巧合,這隻狗可能和謝成贏之間存在某種緣份。
聽到他爺爺這樣的話,謝成贏十分無奈。
從小到大,因為他的身體原因,他爺爺經常求神問佛,請各路高僧高道大師到家裡來。耳濡目染之下,他爺爺越來越信奉這方麵。尤其是在關於他的事情上,也更加依賴這方麵。
謝成贏不想再多聊這方麵的話題,他預感他爺爺很快就會把話題牽扯到他的姻緣方麵,他也不想剛剛昏迷清醒就和爺爺發生不愉快。於是,他果斷起身,選擇抱著小謝崽走人。
然而,他那隻會溜須拍馬的狗兒子,卻故意和他這新上任的爹唱反調,賴在謝家爺爺懷裡不肯走了。
謝成贏伸出手指威脅它:“你聽不聽話?”
“嗚嗚……”小謝崽委屈巴巴地一邊叫著,一邊往謝家爺爺懷裡鑽,可把謝家爺爺給心疼壞了,抱著小謝崽就開始“乖孫長乖孫短”地叫著,恨不得把孩子寵上天。
真正的乖孫謝成贏:“……”
他很想提醒他爺爺,管謝崽叫“乖孫”,他們就差輩了。
隻是,他提醒的話還沒說出口,就如他剛才所料,謝家爺爺順勢就提到了關於謝成贏的姻緣。
“成贏啊,這三年,你昏迷不醒,很多大師都過來都你替占卜問過卦,還是老生常談的問題。你的命格貴重,魂魄不穩,需要長命鎖來鎮住魂魄。而你的長命鎖,就是和你綁著姻緣線的命定之人……”
“爺爺,”謝成贏開口,不想聽爺爺的老生常談,及時打斷他,“我才剛醒,這件事不著急。”
為了儘量不傷害老爺子,謝成贏已經極致地克製自己說話的態度了。
然而,謝家老爺子卻根本不理會孫子話裡的言外之意,自顧自地往下說:“你昏迷的這三年,為了讓你早日醒來,死馬當活馬醫,我已經找大師替你配過生辰八字,尋到了你姻緣線的命定之人……”
“爺爺!”謝成贏忍無可忍,再次打斷他,終於說出了心中的想法,“我曾經對天起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和有命定姻緣線的人結婚!我們之間,絕無可能,您就彆再強求了!”
雖然謝成贏話是這麼說,但謝家老爺子是何等人物,那可是在商場上跺一下腳,整個圈子都要動蕩三圈的存在。麵對謝成贏的拒絕,謝家爺爺放緩了語氣,但卻隻是在通知他:“鐘家已經準備好婚宴了,隻需要你這個當事人出席即可。”
謝成贏的眼眸驀然睜大,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的爺爺。
謝家老爺子麵不改色,繼續陳述事實:“這原本是一場衝喜婚宴,當時商議時,你是一個昏迷不醒的植物人,所以計劃中,這場婚宴並不需要你本人親自參加。按照習俗,和你結婚的人,會和一隻代替你的公雞拜堂……我隻是通知你,並不是強求你去參加。你去不去都沒關係。”
謝成贏:“……”
謝成贏咬牙切齒,後槽牙都差點咬碎了。
謝家老爺子不滿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孫子,其實有些話他並沒有實話實說。
比如說,他們謝家的確是因為看上了鐘家小兒子的生辰八字,所以才決定聯姻的。
比如說,鐘家的小兒子當初被抱錯了,上演了一出豪門真假少爺的戲碼。那個被認回來的真少爺絲毫不受寵,甚至不被鐘家承認身份。而他們謝家看中的生辰八字,恰好就是這位不受寵的真少爺的。
比如說,鐘家這次舉辦的婚宴,並不是謝家共同參與的,而是鐘家生意上遇到了困難,需要謝家的幫助,又擔心衝喜不成,到手的鴨子飛了,所以急匆匆地單方麵舉辦了這場衝喜婚宴。隻是,謝家老爺子在這場婚宴中,扮演了一個默許的角色,反正這場婚宴並不需要謝成贏本人出席,謝家便沒有過多參與其中。
最終,差點被氣成河豚的謝成贏,抱起小謝崽扭頭就走。
什麼衝喜婚宴,愛結不結,和他沒關係,他絕不會承認的!
他從小到大,因為身體原因,經常不受控製陷入昏迷,從來沒有享受過自由,也連累的家裡人為他操碎了心。他不想他的婚姻,也受命運的擺布,就算鐘家那位少爺和他有命定姻緣線,隻要不是他喜歡的,他就會親手斬斷他們之間的姻緣,令他們之間絕無可能!
他隻會和自己喜歡的人結婚,誰也彆想插手他的婚姻。
謝成贏態度堅決。
——
黎鴞從昏迷中醒來,入眼的是一片紅色——這個房間裡,到處都被掛滿了象征著喜氣洋洋的紅綢。就連他躺著的這張床上,也鋪滿了紅色。而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換了,從普通的男大學生牛仔T恤,被換成了他很少穿的西裝。
這身西裝是銀灰色的,肩寬明顯很大,並不太合身。
他逐漸找回意識,終於想起來,他是走出校門後,遇到了自己的親生媽媽,然後被自己的親大哥從背後下手,用了不知什麼成分的藥劑捂住了他的口鼻,把他迷暈了帶來這裡。
鐘家人大概是真的怕他跑了,下手狠辣,黎鴞身上的藥劑直到現在還沒有退去。他渾身無力,手腳使不上勁,癱在床上,幾乎一動都不能動,就連動一動手指都十分費力。
被換下來的衣服和書包,不知道被放在什麼地方了,他常年不離身的三枚銅錢此刻也不在身上。
黎鴞閉了閉眼睛,稍微感應了一下,感知到那三枚舊銅錢,離他不遠,在這間套房外間。隻可惜,他現在隻能等,等藥勁稍微退一退,他在找機會拿回自己的三枚銅錢。
隻要把那三枚銅錢拿到手,鐘家的這些人就拿他沒辦法了。
黎鴞緊咬著牙,一點一點地捱時間。
然而,他身上迷藥的藥勁還沒有散去,正四肢無力時,房間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穿著一身雍容華貴深紅色禮服的鐘媽媽,步伐款款地走了進來。
她站在房間裡,看到癱軟在床上的黎鴞,又露出了一副哀哀切切的表情:“鴞鴞,你彆怪媽媽,媽媽也是沒辦法了。鐘家最近的生意出了點問題,需要大量資金注入,否則就要瀕臨破產,現在隻有衝喜的這家人,有這個能力來幫鐘家了。他們家財力雄厚,在圈子裡的地位也是舉足輕重的,無人敢輕視。除了你嫁的男人是一個植物人之外,那家人的一切對你來說,都隻有好處絕對沒有壞處。爸爸媽媽不是在害你,爸爸媽媽給你選了個最好的歸宿!”
“既然好,為……為什麼不讓……鐘一越來結這個婚?”望著他渴望了這麼多年的親生母親,黎鴞終於還是沒忍住,有氣無力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越越從小是被我們寵著長大的,他膽子小,受不了這個苦,我也不舍得讓他年紀輕輕就去當鰥夫守活寡,他還小,還是個孩子,這對他太不公平了……”鐘媽媽滔滔不絕的講著,但黎鴞覺得自己的耳朵嗡嗡的。不知成分的迷藥後勁上來了,黎鴞眼前發花,泛著點點白點,天旋地轉的。
他還沒從這陣不適的眩暈中清醒過來,剛剛貓哭完耗子假慈悲的鐘夫人,立即從套房外麵叫進來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鏢,吩咐他們:“把小少爺架起來,我要今天的衝喜婚宴,順順利利地辦完。”
黎鴞手腳發軟,身體毫無反抗的力氣,就這麼被兩個保鏢駕著出了門。路過套間外間,他看到了自己的黑色雙肩背包,但是他卻根本沒有機會碰到,就這麼直接被架著下了樓。
樓下的衝喜婚宴宴會廳,也掛滿了紅色的綢緞,四周還擺滿了白色的玫瑰假花,這是一場中不中、洋不洋的婚宴,處處都透著廉價感。
如果非要形容,這就是一場四不像的婚禮。
而黎鴞身上用來結婚的這身西裝,也非常地不合身,比他的身形大了兩個號,仿佛是套在他身上的袋子。
宴會廳的賓客們,看到黎鴞被架了出來,停止了聊天喧嘩,打量的視線紛紛落在了黎鴞身上。
黎鴞掃過他們麵相,發現今天來的賓客,大部分都是鐘家這邊的人。似乎和他之前聽到的服務員們八卦的一樣,被衝喜的那家,對這場衝喜婚宴並不重視,根本沒派人來。
他強撐著意誌打量四周環境,準備找準機會試圖逃跑,然而他使不上力氣的身體,已經被兩個保鏢架著帶到了宴會的最中央。
地上擺著兩個大紅色喜氣洋洋的蒲團,兩個保鏢動作粗暴,把黎鴞直接按著跪在了右麵那個蒲團上。黎鴞的頭頂,是一個擺了香壇的供桌,上麵已經點燃了三根巨粗的供香,香火嫋嫋。
這倒是一個標準的給命不久矣的人衝喜續命的婚禮。
黎鴞以前也曾經聽說過衝喜儀式,卻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是這種婚禮的當事人。
黎鴞被按下之後,就有穿著道士袍的人,領著自己的幾個小徒弟,走上前,揮著拂塵,開始念念有詞的作法。不多一會兒,那個領頭的道長,把手裡的拂塵往胳膊上一甩,對著鐘爸爸和鐘媽媽單手作揖,道:“二位小兒子的生辰八字我已經稟報給在上天道和各路神靈,儀式可以開始下一步了。”
鐘爸爸沒有說話,也沒有露出過多的表情,但他的雙眸裡卻難掩喜悅。鐘媽媽卻顧不上什麼禮義廉恥,隻覺得鐘家馬上就有救了,喜形於色。鐘家的大哥鐘一卓,臉上是最平靜的。隻是他看向黎鴞的眼神充滿了厭棄,同時心裡慶幸萬分,幸好今日被迫麵對這個衝喜婚宴的人不是他最愛的弟弟鐘一越。
黎鴞當時在學校門口,就被他這位親生大哥,從背後下手用迷藥捂住了口鼻。
隨著道士的話落下,很快今天衝喜婚禮的另外一個“主角”登場了,是一隻綁著紅花的大公雞。
這隻大公雞,被安排在了黎鴞旁側的那隻蒲團上,昂揚著頭,抖擻著自己的大紅雞冠子,嘚瑟極了。
隨著領頭道長的吆喝,迷藥還沒有散去的黎鴞,被迫地和這隻大公雞一起磕頭拜堂成親。
黎鴞咬緊後牙槽,被強行按下去時眼眸裡充滿了恨意。
鐘家和鐘家所有的人,他都絕不會放過,今日被迫給一個昏迷不醒的植物人老男人衝喜之恥,他一定會討回來的。
他是言靈官,言靈官可以祝福,同樣也可以詛咒。
在場的人中,沒有任何人來阻止,黎鴞和一隻公雞的“婚禮”,順利地結束了。
辦完儀式後,領頭道士從鐘家人手裡接過紅封,就帶著幾個徒弟走了,不再繼續跟著後續行程了。
鐘媽媽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一陣唏噓,保養精致的手輕拍著自己的胸口,慶幸地說:“幸好今天沒有讓越越過來,這蹦來蹦去、煙熏火燎的,看得我都頭暈,越越肯定不適應。”
她說完,轉頭對自己的丈夫說:“大師給的吉時已經到了,我們是不是應該把他送過去了?”
鐘爸爸略微點頭,表示同意。
於是,黎鴞又被兩個保鏢架起來,拖著他往婚宴的門外走。
黎鴞一心想拿回自己的三枚銅錢,於是忍辱負重,開始哀求著對兩位大哥說好話:“我的書包裡有很重要的東西,不能放在這裡,大哥們能不能幫我把書包拿過來。”
“小少爺,我們隻是打工的,彆為難我們。”兩位保鏢雖然對於手腳無力沒法反抗的黎鴞表示同情,但卻不會擅作主張砸了自己的飯碗。
黎鴞被塞進了車裡,和他同一輛車的是鐘媽媽,鐘爸爸和大哥鐘一卓坐上了前麵那輛打頭陣的車。
看著這個保養精致的女人,再想到她今日的所作所為,黎鴞並不想承認,這就是他的親生母親。
以前不知道時,他對那個從沒有出現在他生命裡的養母充滿了期待,後來聽說他還有一個親生媽媽時,那種期待達到了極致。
可是,他沒有想到,他的親生媽媽不僅對他毫無感情,甚至還要把他毫無尊嚴地推向深淵。
但現在至關重要的是,他必須拿回書包,裡麵不僅有那三枚銅錢,還有掛在書包上的那隻柯基小狗鑰匙扣。
最終,黎鴞做足了心裡建設,默默地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對身邊的鐘媽媽,“妥協”地開口:“我不管你們要把我送到哪裡,我要帶上我的書包,裡麵還有我學校專業課需要的資料,不能丟了。”
突然聽到自己的小兒子和自己講話,鐘媽媽一時沒反應過來,足足怔愣了幾秒。但當她轉頭,對上黎鴞那雙因為迷藥變得憔悴迷離的眼神,終於喚醒了她那麼一點點的母愛。
她於心不忍,說:“好,隻要你以後都好好的,就什麼都好。”
黎鴞閉上眼睛。
他這輩子,已經對母親和母愛,徹底放棄了奢望。
鐘媽媽派去的人,很快就把黎鴞的書包拿了過來,遞到了車裡。
黎鴞接過書包,感應到自己的三枚舊銅錢,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了幾下書包外麵掛著的那隻廉價的柯基小狗鑰匙扣,心裡踏實多了。
鐘媽媽的視線落在了那隻做工廉價還帶著毛邊的塑料鑰匙扣,心裡比剛才更酸澀了幾分。
她終於意識到,似乎從這個兒子被認回來之後,她和丈夫就沒有管過他。孩子不說,他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主動給零花錢,更沒考慮過他念大學要不要學費、住宿費,也更不知道他平日裡還在用這麼廉價的東西。
她有些心虛,不敢再繼續看黎鴞,手輕輕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總覺得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徹底斷開了。
雖然心裡不舒服,但是很快,鐘媽媽就轉換了想法:雖然黎鴞是被逼著去衝喜的,但黎鴞衝喜的人家,可是圈子裡高不可攀的。彆說以前的黎鴞,就連現在的鐘家,也隻是勉強才能和對方搭上線。黎鴞能和這樣的人結婚,實際上是黎鴞高攀了,黎鴞才是得了最大好處的人。
鐘媽媽給自己作了一番心理建設之後,把剛才產生的那麼點心虛和歉意再次驅散,又心安理得起來,準備把已經“拜堂成親”的黎鴞送往謝家,完成今天衝喜的最後一道儀式。
一路上,黎鴞再也沒有開口說話。
鐘媽媽似乎也覺得如果她開口,也會自討沒趣,最終也保持了沉默。她並沒有注意到,黎鴞的手裡,已經捏好了三枚舊銅錢,他垂下去的眼眸裡黯淡無光。
·
帶著生辰八字燃燭焚香的衝喜婚禮儀式結束時,謝家老爺子就得到了消息。
雖然這次的衝喜婚宴是鐘家主辦的,謝家並沒有主動參與其中,但也是經過謝家老爺子默許的。
謝家老爺子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個孩子是他孫子謝成贏的“長命鎖”,不管使用什麼辦法,務必要放在謝家最安全。所以,即使如今謝成贏已經從植物人狀態醒了過來,謝家老爺子也沒有對外聲張,默許衝喜婚禮繼續舉行。
鐘家來送人的車,停在了謝家老宅的大門口。
坐在前車的鐘爸爸帶著大兒子鐘一卓下了車,隻能和站在大門口的幾個年輕管事寒暄,卻不見謝家有地位的幾個人,哪怕是最年輕的榮安,他們也沒見到。
鐘一卓把謝家老宅打量了半天,見來接他們的主事,隻是謝家老宅的幾個管事,便知道謝家雖然需要這場衝喜婚禮,但對他們鐘家卻並沒有什麼好臉色。幸好,嫁過來的是黎鴞,而不是他的弟弟鐘一越,越越不用到謝家受委屈。
鐘一卓在謝家門口站著,越站越不耐煩,覺得站在這裡就是浪費時間,還不如回家去陪他的弟弟越越。越越因為這場懸在頭上的衝喜婚禮,已經好幾天都沒有好好睡一覺了。
他正在心疼弟弟鐘一越時,鐘媽媽也打開了第二輛車的車門,穿著不合身禮服的黎鴞,被保鏢從車上架了下來,他的手裡還提著他自己的黑書包。
鐘一卓感覺到此刻的黎鴞,哪裡都好像怪怪的。
隨後,他看到黎鴞的手心一番,露出了三枚銅錢。大概是來源於親生兄弟那點僅存的血緣感應,鐘一卓終於意識到黎鴞可能要做什麼。
然而,他還來不及提醒,黎鴞已經憑借一股寸勁,甩開了架著他的保鏢,手中持起三枚銅錢。
他踉蹌著退後幾步,勉強站穩,視線掃過一圈,一一掃過鐘媽媽、鐘大哥,最後定格在鐘爸爸身上。
因為迷藥藥效沒退,黎鴞的臉色蒼白,看不出一絲血色,削瘦的身影在夕陽之下顯得極為單薄,形單影隻。
他看向眼前和他有血緣關係的三位,聲音沙啞,慢慢地說道:“你們今日把我強行綁來,求的是鐘家的事業發達、財運亨通。人有貪心,並沒有錯,但你們從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們不舍得寶貝兒子鐘一越衝喜替你們換榮華富貴,卻對我用藥脅迫我就範。你們就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鴞鴞……”鐘媽媽急了,現在已經到了衝喜人家的門口。如果在這裡鬨起來,衝喜不成,可是要得罪了謝家的。鐘媽媽沒辦法,隻能用眼神求助自己的老公。
“黎鴞!”很少說話的鐘爸爸終於忍不住了,開口嗬斥道,“你給我閉嘴,不許在彆人家門口鬨,給我們鐘家丟人!”
“嗬……”黎鴞冷冷一笑,毫不在意。
謝家門口的那些管事們,眼觀鼻,鼻觀心,在門口站得整齊,沒有人出聲,假裝什麼都沒看見,任由鐘家人在門口鬨騰。
倒是老宅二樓,榮安站在謝家老爺子的輪椅旁,語氣有一些擔心:“老爺子,鐘家那孩子畢竟是成贏少爺的長命鎖,被鐘家這麼欺負,我們不替他出頭嗎?”
謝家老爺子卻慢悠悠地開口,說:“根據調查,鐘家的那個孩子,有點小手段。他雖然出生在鐘家,命格上卻和鐘家並無親緣。今日之事,鐘家所作所為實屬過分,他若想趁機斷了和鐘家的羈絆,也並不是壞事,至少日後我們謝家也無須看他麵子饒過鐘家。”
魁梧男人榮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謝家老宅門外,黎鴞已經舉起了自己的三枚銅錢,他語氣裡帶著嘲諷說了一些話:“……我修的是言靈。言靈,言出法隨,既能祝福,也能詛咒。你們鐘家求的是運勢,而我身為言靈官,想拿走你們的運勢,輕而易舉。”
“黎鴞,你在鬨什麼!”鐘爸爸厲聲嗬斥。
鐘媽媽一臉茫然,似乎沒聽懂,大哥鐘一卓卻生出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然而,下一秒,就聽到黎鴞喊出了一個字“離”。
“離”字的音節落下來的一瞬間,鐘家三個人就感覺到自己的腦海裡,在那一瞬間,似乎真的有什麼東西斷掉了。好像原本圍繞在他們身邊的東西,一瞬間都瘋狂地向後退,逐漸離他們遠去了。
鐘家一家三口茫然地看著彼此,覺得自己的身邊空蕩蕩的。
就在這時,鐘爸爸的手機鈴聲響了,他接聽後,就聽到自己的秘書焦急地說:“鐘總,大事不好了,我們公司被查封了!”
“什麼?!”鐘爸爸頓時大驚失色,也顧不上繼續和謝家管事寒暄,立立即朝著自己大兒子鐘一卓招手,上車要走。
一直不安的鐘媽媽也要跟上去,但鐘爸爸的車隻給她留下了一屁股車尾氣。
然而,鐘爸爸的車還沒開出去多久,就聽到了砰的一聲,剛才那輛車也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在前後都無障礙物的情況下,就憑空冒煙翻車了。
鐘媽媽一聲驚呼,帶著鐘家剩下的司機和保鏢一擁而上,衝過去救人。
一瞬間,黎鴞身邊空無一人。
他身上的藥勁還沒有散去,手腳酸軟,四肢無力,之前全靠著一口氣倔強地強撐著,此刻再也支撐不住了,身體搖搖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了。
謝家老宅內,謝家老爺子早已經撥通了謝成贏的手機:“……成贏,該和你說的,已經都和你說清楚了。現在,給你衝喜的人,就在門口。”
“爺爺,我的態度一直都很明確,不管是姻緣線,還是長命鎖,還是衝喜,我都絕不接受!我厭惡這種被命運擺布的人生,我的婚姻絕不接受擺布,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我隻會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手機另一端,謝成贏正在陪小謝崽玩扔球遊戲,他手裡的球隨意地扔出去,小謝崽搖著尾巴飛快地跑過去叼回來。這“父子”倆看起來很是愜意,但謝成贏的態度卻格外的堅決,不管自己的爺爺怎麼勸說,他都絕不接受謝家大門外麵那個來給他衝喜的伴侶。
“成贏……”謝家老爺子似乎還想在說些什麼,但也隻能無奈歎氣。他這個孫子有多倔強,他是最了解的。於是,謝家老爺子朝著身邊的榮安招了招手,吩咐他說:“你先出去,把鐘家的那個孩子帶進來,安排個房間讓他先休息,至於……哎,以後再說。”
“是。”榮安接到吩咐,立即轉身出門,準備下去安排黎鴞。
謝成贏也從手機聽到了爺爺的安排,無奈又倔強地再次強調:“爺爺,我說過,我這輩子,隻會和自己喜歡的人結婚,彆人絕無可能……”忽然,謝成贏聲音一頓,音調忽然變高,語氣也變得焦急:“傻狗,球在這裡,你跑去哪兒?!”
說完,他立即掛斷電話,起身追了出去。
雖然謝成贏昏迷三年,醒來後身體沒有異樣,也並沒有像其他病人一樣需要進行康複訓練,但他的動作再快,也快不過一隻活蹦亂跳跑來跑去的小狗。
原本應該去叼小球跑回來的小謝崽,追著球跑了過去,卻沒有像之前幾次一樣乖巧地撿球再跑回謝成贏的身邊,而是對那個小球玩具看都沒看一眼,興奮地搖著尾巴,似乎找到了更令它感興趣的,直接跑出了後院,朝著謝家老宅的大門口方向一路狂奔。
謝成贏在它身後,一邊追一遍喊:“謝崽!傻狗!回來!”
小謝崽充耳不聞,嘴裡還一個勁地“汪汪汪嚶嚶嚶”地叫著,像是遠遠地在和誰撒嬌。
謝家老宅大門外,黎鴞終於支撐不住了,單手拎著書包背帶,仰身摔倒,躺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再沒有力氣爬起來了。
他剛剛跌倒,就聽到謝家老宅方向傳來了驚呼聲,那些原本一直袖手旁觀看鐘家翻車熱鬨的管事們,手忙腳亂地朝著黎鴞所在的方向衝了過來。然而,他們所有人都沒有跑過一條白色的小奶狗。
那隻小奶狗,一路搖著尾巴,“嚶嚶汪汪”地叫著,衝的最快。
黎鴞迷迷糊糊中,聽到了小狗的叫聲,緩緩側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他隻來得及看清一團白色朝著他撲來,下一秒懷裡就多了一個沉甸甸的白色團子。
“嚶嚶嚶汪汪汪……”小謝崽窩在黎鴞的懷裡,小狗頭不停地往黎鴞的脖頸拱,搖著尾巴,使出渾身解數地對著黎鴞撒嬌。
黎鴞被它拱得癢癢的,沒什麼力氣的雙手把它摟住,奇怪地問:“小謝崽,你怎麼在這裡?”
“汪汪汪嗷!”小謝崽知道自己被黎鴞認出來了,叫聲比剛才更加激昂,充滿了驕傲。
“黎少爺,您還好嗎?能站起來嗎?我們扶你站起來?”謝家老宅的幾位管事,緊隨小謝崽之後,也紛紛到了黎鴞的身邊,關切地問他。
聽到他們對自己的稱呼,黎鴞一時間有些詫異。
這些人,竟然知道他不姓鐘,而是姓黎?
然而黎鴞是何等聰明?僅僅從這一句的稱呼中,他立即就意識到,或許要求他來衝喜的這家人,從一開始,目標就不是鐘一越,而是真正擁有那個生辰八字的他!
就在黎鴞處於震驚時,圍在他身邊的人,忽然間紛紛往兩邊讓去,從後麵款款走來了一個人。
他走到黎鴞身邊站定,然後緩緩蹲下,開口詢問,聲音格外地溫和:“你沒事吧?”
周圍的眾人驚呆了。
他們家成贏少爺,什麼時候這麼溫柔過?這是被彆人魂穿奪舍了嗎?
然而,那一刻的謝成贏卻什麼都顧不上,他的眼睛裡全都是眼前躺著的這個小少年。
此刻,他才徹底地明白一個詞語的含義:一見鐘情。
不論多少次遇見你,我都對你一見鐘情。
因為迷藥還沒有完全散去,黎鴞還有些發暈,他雙手抱著軟軟一團的小謝崽,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忽然出現的謝成贏,恍惚中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隨後,他就看到,他和謝成贏之間的姻緣線,亮了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刺眼。
瞬間,黎鴞恍然大悟:原來那個要他衝喜的昏迷不醒植物人老男人,就是謝成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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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從夢中醒來,黎鴞動了動,發現自己被謝成贏的胳膊箍得緊緊的,一動不能動。
他一醒,原本就半眯著眼沒睡實的謝成贏,也跟著醒了。
他看著滿身被他留下痕跡的黎鴞,把人往自己的懷裡又抱了抱,貼在他耳邊問:“鴞鴞,怎麼醒了?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隻是做了一個夢。”黎鴞白皙的手指抵在謝成贏的胸膛上滑來滑去。
“什麼夢?”謝成贏被黎鴞的小動作勾的心癢癢的,很想抱著他繼續再來一遍昨天晚上的事。
黎鴞抬眼看他,似笑非笑地回答:“夢見你老牛吃嫩草!”
謝成贏一聽這詞,哪裡還能忍得了,索性直接一個翻身,把黎鴞壓住,凶巴巴地威脅道:“敢說我老牛吃嫩草,看來你對我昨天晚上的表現很不滿意啊?”
被壓著的黎鴞,仰躺著,卻故意抿著唇不講話,那雙漂亮極了的眼眸盛滿笑意。
謝成贏直接不忍了,在朝陽晨曦之中,帶著他不管見幾次都令他一見鐘情的人,再次沉淪在成年人的快樂裡。
謝家彆墅一樓,小狗謝崽汪汪汪地叫著,卻一整天都沒看到自己的兩位爸爸下樓陪它玩,隻能委屈巴巴地追著自己的尾巴轉圈圈,獨自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