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君》全本免費閱讀
蘭山君三朝回門的時候,錢媽媽本也想跟著來,卻被她勸回去了:“您在家裡幫著算鋪子裡的賬吧?
今日回去肯定要拜見祖母的。上輩子她嫁給宋知味,門第高,三朝回門時倒得了祖母幾分好臉色,但如今嫁給鬱清梧,又有蘭三要去宿州的事,按照祖母的性子,應該會鬨一鬨。
她也不瞞著,笑道:“我三哥過幾日就要出洛陽去找我大哥,家裡正亂著呢。
牽扯到鎮國公府家事,錢媽媽不好強求,隻心疼道:“你們早去早回!
蘭山君哎了一聲,果然到鎮國公府的時候,裡頭正亂成一團。
鎮國公老夫人在堂庭裡抱著蘭三痛哭,陰陽怪氣的罵朱氏:“到底是誰挑唆了你,讓你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下得去手!
朱氏抹淚,“孩子長大出門曆練,本就是應當的,母親何必要多心呢?
鎮國公老夫人:“我哪裡還不知道你?你是個老實厚道人,必定是有那狼心狗肺的挑唆你!
她的口中除了蘭山君“當得起狼心狗肺四個字,也沒有彆人了。
三少夫人聞言,眼前一暈,已然知道她又要作妖。
她痛苦的閉了閉眼睛,扶著肚子深吸一口氣道:“祖母,這是阿璋自己的主意,並不牽扯彆人。
鎮國公老夫人:“好好的戶部不待,偏要去那窮鄉僻壤,這能是阿璋自己的主意?也不知道是哪個看他不順眼要害他!
蘭山君來之前就算到了會有這麼一出。她麵色不變進屋,倒是引著他們進門的四老爺尷尬不已,喃喃解釋道:“剛剛還沒有這樣。
他出去接人的時候,明明一派和氣。
但這話不是更做實了老夫人是特意挑著他們來的時候指桑罵槐嗎?
鬱清梧好笑,先安慰四老爺,“老人家心疼孫子是應當的。
這般的老實人能在兵部任職多年,想來也是大家不願意給他下痛手,否則早就給彆人挪了位置。
而後又輕聲道:“隻是祖母這般說,我們夫妻倒是惶恐之至……還望四叔在祖母前麵為我們美言幾句。
四老爺很是感激他的不計較——誰家新婿第一次上門就要被如此哭哭啼啼對待的?
他這段日子先借著鬱清梧跟兵部的於大人成了好友,被他時時開解,自信了許多,再是借著鬱清梧跟蘭山君的婚事跟徐大郎成了忘年之交,頗學了幾句口舌,便不自覺硬氣了一點,硬著頭皮開口勸:“母親,今日是山君回門的日子,您還是彆哭了吧。
多不
吉利。
鎮國公老夫人卻蠻橫得很:“我還能活幾年?如今我老了,便連哭也要被你厭棄麼?
又罵道:“丟人的東西,竟然巴結上小輩,怎麼,難道還要他來支撐鎮國公府的門庭?你父親和三哥還沒死呢,輪不到你這種糊塗蟲來做主!
四老爺羞惱難當,看看一臉擔心自己的妻子和兒子,再看看在一邊已經眉頭緊皺的新婚小夫妻,心下喪氣,臉上無光,竟驀然生出了一股決然之氣,捶胸頓足道:“母親何必發難,若是實在不行,就將我們分出去吧!兒子不孝,讓三哥回來侍奉您正好。
他這話一出,四下靜寂,連鎮國公老夫人都忘記哭了,隻瞪大了眼睛詫異,好似從他口中聽見了什麼了不得的話。
蘭山君本要說的話就咽了下去。
她還不曾見過四叔這般。
但人許是終究有一股膽氣,膽小的人把它們藏了起來,如今一旦發現蹤跡,便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了,四老爺鏗鏘有力的道:“對,讓三哥回來,咱們把家分了!
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剛想的還是早早有了苗頭,四老爺越說越大聲,“我這種無用之人,哪裡配住在鎮國公府裡!
朱氏急得不行,連忙道:“這是哪裡的話,四弟,母親沒有壞心,你萬不可計較這些。
又勸道:“今日是山君回門的日子,還是平心靜氣些吧!
四老爺聞言,也覺得今日是喜日,不宜說分家的事情,便軟了下去,點點頭道:“好。
但鎮國公老夫人卻見他一軟,又立馬高聲道:“好啊,反了!你要氣死我!滾,滾滾,你們都滾開,彆搭理我這老太婆!
蘭慧一直坐在一邊沒說話,此時才道:“那祖母就和三哥哥在這裡哭吧。
她站起來:“我們去彆處說話。
鎮國公老夫人詫異的看向這個一向孝順的小孫女:“慧慧,怎麼,連你也要忤逆我了?
蘭慧:“不過是遂祖母心願。
她如今也算是明白了,有時候長輩拿捏晚輩,不過是孝順兩字,一旦把這兩個字看開些,事事竟開闊起來。
她忍不住想:難道祖母還真能四處說自己和四叔不孝順去?
肯定是不能的。
那鎮國公府就成笑話了。祖母最看重鎮國公府的門第和臉麵。
她舒出一口氣,“如此,祖母還要哭嗎?
鎮國公老夫人連連被兩個平日裡不會忤逆她的人頂嘴,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便急急低頭去看寵愛的三孫兒,
卻見蘭三一臉垂頭喪氣:“祖母,還是算了吧,我去幾年就回來。”
鎮國公老夫人拍他:“你這個孩子,怎麼就認命了?”
明明是他跟自己訴苦,請她在蘭山君回門的時候鬨一鬨,好讓家裡人改變主意。
蘭三少爺確實是這般打算的。但他看看慧慧,再看看四叔,隻見兩人竟然都無動於衷——慧慧能說得動母親,四叔雖然不顯,卻依舊是家裡官職最高的。
他們剛剛已經在全家人麵前表了態,自己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他又看向三少夫人,一臉哀怨。剛開始,他是打死都不去的,但是妻子卻道:“你如此莽撞,是要闖下大禍的,我已經是不孝女,不願意再牽連家人,你若是實在不願,咱們和離就好。”
蘭三一張臉氣得紅一陣紫一陣,又不敢反駁。好歹同床共枕這麼長時間,他分辨得出什麼是真話,什麼是假話。
他耷拉著腦袋,倒是有了一番感悟,“若是你無用,便連父母妻兒都看你不起,何況其他人了。”
鎮國公老夫人聞言哀泣,竟要暈厥過去,朱氏和四夫人連忙去扶,便又是人仰馬翻。
屋子裡亂起來,鬱清梧就扯了扯蘭山君的袖子,帶著她站到一邊去,道:“咱們還年輕,哪裡懂這些,還是請母親安置祖母吧。”
蘭山君本也沒打算插手,聞言一愣,而後笑著道:“你說得對。”
鬱清梧上前走幾步,又拉著還沒回過神的四老爺去一邊:“祖母這般,是誤解我狼心狗肺麼?我實在是沒有想過讓三哥去吃苦的。實在不行,便讓三哥留下來?我不願意四叔為了我和山君受祖母這般的責備。”
四老爺本是惶惶恐恐的——他確實是個孝子,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還是願意捧著鎮國公老夫人的臭脾氣。
但聽鬱清梧如此說,他反而硬了心腸,“再留下去,真成禍害了。”
今日讓母親鬨一場,明日再鬨一場,哪裡還有好日子?
他想起於大人跟他說的:“你為家裡付出幾十年,又有幾人記得呢?這個家裡,你不是無用,而是無人看重。”
四老爺想起這話,心裡就酸澀。外人都能知道他的辛苦,為什麼母親就是不知道呢?
於是拉著鬱清梧一味的喝酒,喝醉了,心裡堵得慌,便對著鬱清梧掏心窩子,“當年,我資質愚笨,但父親和三個哥哥從未嫌棄過我,母親也對我愛護有加,我的日子,本是洛陽城裡最好過的。”
“直到那一年,父親要去蜀州平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