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1 / 2)

“你好,項記者。”年樂微微一笑,看了眼項浪戴的工作牌。

“你進三十二強了?”項浪眼裡難掩驚訝,弈心杯這可不像其他賽事,是一點水分都沒有,能進三十二強,說明他實力是絕對的強橫!

“僥幸。”年樂眼眸溫和,仿佛真是靠好運氣才走到這一步。

“你可彆謙虛。”項浪忽的想起答應好兄弟趕走眼前人的事,又忍不住心虛。

最近工作太忙,一直沒把這事提上日程,眼瞅著年樂又進了三十二強,肯定不能在這時候生事,免得影響人家比賽心情。

“項記者,我先進去了。”年樂看眼時間,輕和開口,項浪連忙點頭,送上句“旗開得勝”,目送一身黑色西裝的修挺身影走進賽場,半晌沒回頭。

年樂第一時間去看對陣表,與之前289人的對陣台次分配不一樣,三十二強對陣表排成樹型,采用單敗淘汰製,一局定輸贏,敗者留在原地,隻有勝者才能向前。

樹形對戰表最底下一行,便是今天的對陣台次。

年樂找到自己的姓名,看著旁邊“楊秀芳”三個字,陷入沉默。

之前說和阿姨有緣,還是說淺了。

預選賽遇到不說,三十二強賽第一場便再次遇到,是難評的緣分。

但和之前輸一場沒有大礙的預選賽不同,三十二強賽容不得一點失誤,一子落錯,滿盤皆輸。

年樂找到自己的台次,比之前還大的場地,如今隻有十六方棋盤,並且還是可以同步記譜的智能棋盤,雖然表麵觸感和傳統棋盤幾乎沒有差彆,但落子的聲音還是有一定差距。

棋盤旁邊的立牌,也做的更加精致,不僅寫上棋手姓名,還有段位信息,就連官方給棋手提供的免費礦泉水,竟然也從兩元一瓶升級到四元一瓶。

賽場陸續走進棋手,池眠眠遠遠朝年樂打了個招呼,年樂點頭示意,隻見阿姨跟在池眠眠身後不遠處,穿白襯衫搭一條黑色褲子,樸實的臉上是忍不住的興奮笑容。

阿姨朝年樂方向走,一棋手突然伸手,攔住阿姨。

“你好。”棋手禮貌開口,“我不小心把水灑桌上,幫忙清理一下。”

阿姨愣了一下,下意識低頭看看自己的裝束,對比場中現有的工作人員,頓時鬨了個大紅臉。

“我,我也是參賽選手。”

棋手明顯被這一句鎮住,道了聲歉,眼神驚異的一路隨著阿姨到年樂對麵。

“又見麵了,小夥子。”阿姨坐穩看向年樂,臉上笑容洋溢,沒有之前那般與熟人短兵相接的苦惱無奈,反而高興的往前拉一下椅子,壓低聲音跟年樂說話。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的成績原本排到三十二之後,結果有兩個棋手私底下搞交易被發現除名,我剛巧成了第三十二!”

年樂揚起抹微笑。

“我真的好開心。”阿姨難掩喜悅,“我知道我贏不了,但是能進三十二強,哪怕我一盤不贏

,也能拿到一萬五的獎金,這要是用來買排骨,得把我們一家子吃到膩!”

“還有啊,我家那口子和老板,一直說我閒著沒事才去參加什麼圍棋比賽,我昨晚告訴他們,我進了三十二強,他們一個個的都說不出話,那眼神震驚的!”阿姨樂不可支的捂嘴笑。

“我孩子之前都不知道我會下棋,他一直以為我就是個初中學曆,隻會乾體力活,沒想到我還有這一手。”

阿姨心情愉快,話也停不下來,直到比賽前半小時,裁判宣讀三十二強賽規則,阿姨方才安靜。

賽場中記者對著裁判和棋手不斷按下快門,閃光燈和“哢嚓”聲不絕於耳,年樂靜靜聽著規則,阿姨有些局促不安的看向四周,直到比賽正式開始,大部分記者退出場外,阿姨方才舒了口氣。

“我一直在想,能不能把我們倆那盤沒完成的棋下完。”阿姨壓低聲音,“那盤棋我們才走了不到一百手,我這兩天一直在想那盤,我覺得我們都沒發揮出來。”

年樂沒有言語,指尖從棋罐中夾出一枚白子,抬眸看向她。

隻是一個眼神,阿姨心領神會,將手中黑子落下,一如之前那局的先後,兩人不緊不慢落子。

上一局五個多小時的棋,今天不到二十分鐘擺完,到之前年樂頭疼後清醒的位置,阿姨方才放慢速度,開始認真思考。

阿姨回家後明顯也有複盤,落子的效率比之前高了不少,年樂眸色穩沉,應對阿姨思慮更為周全的布局。

原本就精細的下法,如今更加黏密,細膩的情緒鋪天蓋地蔓延而來,一分分一毫毫,占據每一處角落,纏繞每一處邊線,細密的讓人幾乎喘不過氣。

阿姨對細節的把控極其有力,像是有無數隻手,又像是一隻站在網中央的蜘蛛,冷眼注視小小的白蛾撞上網麵,迅速攀爬,用層層蛛絲將它包裹的密不透風。

年樂垂眸,落子依舊保持原來的節奏,阿姨眉頭緊皺,終於從一路圍追堵截中,在白子那摳出一目。

被包裹的白繭,在蛛網中不再掙紮,仿佛已經失去生命,蜘蛛站在旁側,雖然捕獵到對手,但心底卻隱隱湧起更大的不安。

下一刻,瑩潤白皙的指尖夾枚白子,從容不迫落上棋盤,“啪”的一聲輕響,一手小尖,攻擊黑棋斷點,蛛網上原本安靜的白繭用儘全力,掙斷幾根蛛絲,蜘蛛快速前來補救,隻聽到頭頂傳來無數翅膀扇動的聲響。

從密密的蛛網上恍然抬頭,蜘蛛看到半空中無數飛翔的小白蛾,像是一個又一個白色光點,它們連接成片,朝天空飛去,夜色寬闊無邊,星光璀璨,瑰麗的景致讓蜘蛛失神,想要找出這片天空的邊緣,幾乎沒有察覺到腳邊的異樣。

被包裹的獵物已然掙脫開來,從小小的蛛網中翩翩起飛,蜘蛛再也難夠,隻能看著那白色的一點,跟隨同伴離去,融入那無邊的夜色之中。

阿姨低頭怔怔看著眼前的棋局,看到自己辛苦排布的密網,也看到根本無法被困住自由的雙翼,即便現在,自己也隻是透過

網眼窺探,無法看到這片天空的全貌。

戰局結束,裁判前來數子,阿姨依然沉浸在棋局中,無法自拔。

“我輸了。”數子還未結束,阿姨已經看到了結果,再看眼前的年輕人,不由得一聲苦笑。

“我的棋……格局太小,讓你看笑話了。”

“沒有笑話一說,您的棋非常細致。”年樂微一低身,“思慮也很周密。”

阿姨眼睛動了動,不知怎麼,想起自己的家。

從孩子的學習,丈夫的工作,父母的身體,公婆妯娌的目光言語,到衣櫃裡的一件衣服,一雙襪子,廚房裡的一袋調料,超市降價的雞蛋,甚至廁所中的卷紙。

她知道自己根本不願意想這麼多,但每件事情,好像隻能落在她身上。

就像一隻蜘蛛,勾出一方看起來過得去的網,竭力討生活,時時刻刻的到處修補,勞勞碌碌大半生,竟然忘了,要抬頭看一眼天空。

所有人明明在同一個世界,但卻又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阿姨控製不住的鼻頭發酸,再看麵前的青年,對麵琥珀色的眼眸中,含著溫柔的關切。

“輸給你不虧。”阿姨抬頭抹了抹眼角,再看向年樂時,眼中帶起幾分光。

“這獎金我不打算買排骨了,我也想看看你們眼裡的世界是什麼樣。”

年樂揚起抹笑,裁判也已數子完畢,白子領先六目半,將對局結果確認書遞給阿姨。

“話說孩子你多大。”阿姨一邊簽字一邊順口問詢,“我看你氣質斯斯文文的,是不是還在上學?”

“今年大三。”年樂擰開一邊的礦泉水,輕抿一口。

“上大學好啊,你是學什麼的?”阿姨將筆放下,抬頭好奇看向年樂。

“法學。”年樂麵帶微笑。

“你,法學,法律的法?”阿姨愣在原地,想起男生在泡芙店摔人毫不手軟的模樣,滿眼都明晃晃的寫著不敢置信。

“不然我給您搓個火球?”年樂眼中含笑調侃回應。

“不是不是,我以為,你們學法律的學生……”阿姨老臉有點紅,電視裡學法律的人,都是對那些人說一大串的法律法規,嚇退他們,關了監控揍人帶威脅的,還是頭一次見。

不過也是。

對講法的人,跟他們擺明條例有作用,但是那些混混,如果和他們講法,他們當時也許會離開,但之後肯定還會再來糾纏。

“我知道了。”阿姨不好意思的搓搓臉,心底對這孩子的好感,不由得往上提了一大截。

對局結束,年樂送阿姨離開賽場,繼而轉身回來,在主辦方提供的住處休息片刻,中午去吃飯時,十六強的名單已經出來大半。

年樂一直等到比賽結束,看到三十二強進十六強的完整名單,方才回彆墅。

為了保護借來的西裝,年樂忍痛再次打車,一回到彆墅立即換上日常衣物,來到廚房,隻見冰箱裡的飯菜霍蔚然幾乎沒有吃,似乎是吃不慣備製菜。

飯菜不能浪費,年樂隻好將菜熱好準備自己吃,給霍蔚然準備再做新的,但是熱菜的功夫,霍蔚然已經下樓,還順帶拿了餐具擺上桌。()

弟弟明顯沒有注意到這是預製菜,坐在年樂對麵,心事重重的一筷接一筷夾菜,年樂保持安靜,免得他發現飯菜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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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沉默了一頓飯的功夫,霍蔚然將碗碟放入洗碗機,年樂順勢去客廳複盤今天的棋局。

霍蔚然有些僵硬的坐在沙發上,抬眼一遍遍注視著眼前人,坐的位置挪了七八次,硬是從一個沙發挪到另一個沙發,最後挪到年樂旁邊。

霍蔚然已經察覺出來,年樂在意昨天自己醉酒的事情,要不然也不會這麼久一言不發。

年樂剛複盤完棋,準備再擺幾盤,一抬頭便看到霍蔚然不知什麼時候坐到自己身邊,手中拿著kindle迅速低眼看書,一副勤學苦讀的模樣。

這麼近的距離,抬手容易碰到他,年樂挪動棋盤棋罐,往旁邊坐了坐,霍蔚然坐在原處,目光緊緊盯著眼前的文字,感覺到身邊人的疏離,胸口不知不覺間,變得有些酸澀。

他是不是覺得,未婚夫越了解越差勁。

不僅性格不好,沒有前途,還是個酒鬼。

澳洲未成年禁酒其實很嚴格,霍蔚然作為賽車手更不可能用酒精麻痹自己的反應能力,隻有昨天,鬼使神差的喝了那麼多。

霍蔚然想要開口解釋,在心底模擬不知道多少次,但從年樂的角度看,事實怎麼也勝過雄辯。

這算是兩人相處以來的第一次冷戰。

霍蔚然想要告訴他,今天白天所有的時間,自己都在不由自主的想他,哪怕清楚知道兩人隻不過是包辦婚姻,卻還是難以控製。

年樂隻是不跟自己說話,身體遠離一點,霍蔚然卻感覺有東西在心上來回磋磨,頭一次這樣痛苦又煎熬。

結束冷戰至少要一個人先服軟,但服軟意味著什麼,霍蔚然再清楚不過。

霍蔚然不想成為母親口中,被“小媳婦”管著的人,不想看到她得逞的表情,更不想對另一個人,失去尊嚴自由的言聽計從。

那是以“愛”之名構成的套鎖,霍蔚然不想被馴服,但目光卻不由自主的再次落在旁邊人身上。

心底不斷的響起聲音。

跟我說說話。

看我一眼也好。

年樂注視棋盤,再看手邊的記譜本,腦海中不斷演繹這局棋的可能性,一隻手緩緩夾起枚白子。

腦海中幾十方棋盤並列排出,隻是一瞬,年樂看到一招妙手,手中白子快速落下,再捏黑子,棋子出罐時一個不穩,掉上桌麵,一彈摔落地麵。

棋子砸上瓷磚的聲音清脆,年樂下意識看向聲源處,隻覺身邊一個黑影猛地竄了出去,眨眼功夫,霍蔚然在長桌另一邊直起身,看向年樂,將手中撿到的黑子遞了過來。

整個過程不超過三秒。

年樂怔了片刻後緩緩回神,再看著弟弟手中的棋子,

() 伸手去拿,抬頭朝霍蔚然溫和一笑。

“謝謝。”

白皙的指尖輕輕拂過霍蔚然手心,帶著幾分暖意和酥癢,雪消冰釋。

霍蔚然心中那點執拗,伴隨眼前的笑容,瞬間融化。

再看那枚黑子,霍蔚然忽然意識到,棋子應該是故意落下的,這可能是他,給自己台階下的方式。

霍蔚然還沒見過這麼聰明的做法。

他簡直就是個天才。

年樂繼續落下黑棋,正在重新推演棋局,還沒進行到第三手,隻聽旁邊忽的傳來聲音。

“昨天……其實是我第一次喝醉。”

年樂大腦反應片刻,側臉看向坐在旁邊的霍蔚然。

“喝醉的感覺不太好。”霍蔚然餘光關注著年樂的表情,抬手不大自在的用指節蹭了蹭鼻梁。

“我以後……會注意。”

“嗯。”年樂簡單應下,不大在意轉頭繼續看剛剛的棋局,身邊沙發突然動了動,是霍蔚然坐的更近了些。

“需要我寫保證書嗎?”

年樂捏子的手頓了頓,忍不住詫異的看向身邊人。

為什麼要寫保證書。

年樂自覺不是霍蔚然的長輩親友,應該管不了這事,更彆提讓他寫什麼保證書。

再說喝兩口甜酒就醉倒的事,需要什麼保證書?

年樂對上那雙漂亮的灰色眼眸,霍蔚然硬挺的麵容近在咫尺,情態帶有十足的嚴謹。

“不用。”年樂被霍蔚然態度帶的猶豫片刻,最後認真否決。

“為什麼不用?”霍蔚然眉頭輕蹙,身體下意識坐直,將身邊人湊的更近了些。

“你是不在乎我,還是不在意我的身體?”

年樂眼中帶過一絲迷茫,聽著霍蔚然的質問,仿佛自己成了負心漢,夾著棋子的手舉也不是,放也不是。

想起昨天還剛借了弟弟的西裝領帶,年樂斟酌了一下言語,放下手中棋子,側身看向霍蔚然。

“我也在意你的健康,但你的身體你做主,你已經成年了,不需要彆人時刻提醒你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一番話說的無懈可擊,霍蔚然心口卻莫名的升起股不適,感覺到他言語中帶著疏離,卻怎麼也無法反駁。

隻是一時間沒有找到說辭,霍蔚然看到年樂再次轉過身去,目光繼續落在棋盤上,仿佛剛剛發生的,隻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今天白天一整天,年樂在外麵下棋,回來吃過飯還是下棋,眼神一直在棋盤上,甚至都不舍得多看一眼自己。

霍蔚然胸口悶的厲害,拿出手機不自覺的看了眼自己的頭發和衣服。

年樂擺完一盤棋,看著最後的結果,抬頭閉眼捏了捏眉心,將腦海中無數縱橫的黑□□碎,留下一片放鬆的空間。

四周一片寂靜,年樂看了眼時間,坐直身體將棋盤上的棋子收起,指尖輕撥幾下的功夫,餘光中有人走過來,將兩瓶酒放在桌上。

年樂側臉看過去,隻見桌麵上是兩瓶威士忌,看酒瓶上的標簽,足足有四十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