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2 / 2)

霍蔚然頓了頓,抬起自己那隻好手,看了眼手背上淺淡的腳印。

“你放心。”年樂迅速抓住弟弟的手,擦去上麵的罪證,“我知道你是無辜的。”

被突然握緊手,霍蔚然安靜片刻,緩緩反握住年樂的手。

“以後要是遇到這種事,你直接告訴我。”年樂到現在還停留在踩了弟弟好手的震撼中。

“你說什麼我都相信你,但千萬彆用自己的身體做實驗。”

看著霍蔚然緩慢點了點頭,年樂方才把心放回肚子裡,原本因為頭疼而發悶的腦袋,經這一嚇,瞬間清醒不少。

“話說……”年樂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不由開口,“那個傭人,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陷害你?”

會不會可能是俗套的戀愛情結,想用這種方式,引起霍蔚然的注意?

霍蔚然看著眼前人安靜許久,摸著那隻修長白皙的手,突然意識到,自己完全沒有儘到未婚夫的責任,竟然連霍家情況、自己如今的境地都沒有告訴他。

“我整理一下前後,明天你比賽結束,我會儘可能詳細的告訴你。”霍蔚然繼續握著年樂的手,一路牽著上樓,送他到客房門口。

“晚上好好休息,比賽加油。”

霍蔚然依依不舍鬆開輕捏著的手,年樂回到客房,回味弟弟剛剛說話的語氣,誠心誠意說加油的模樣,發覺他的叛逆期,可能是真過了。

想到霍夫人和霍火火回來,看到恢複如初的霍蔚然,肯定會非常欣慰!

年樂心底也帶起幾分成就感,算算還剩三天的賽程,默默給自己加了一把油。

第二天一早,年樂看著在餐廳忙碌的服務人員,默默坐下繼續蹭飯,喝著可能要燉幾個小時的湯,吃著色香味俱全的早點,感歎外麵的飯果然比自家做的香。

霍蔚然不時給年樂夾菜,年樂一一吃下,給弟弟也回幾筷,等吃完匆忙起身要離開,霍蔚然也跟了上來。

() 打開彆墅大門,年樂看著停在前麵的豪車,瞬間安靜下來。

“早高峰外麵不好打車。”霍蔚然低眸,單手整理年樂的領帶,“我讓司機送你過去。”

“謝,謝謝?”年樂看了眼時間,來不及推讓,坐進車中方才發現,前麵開車的司機,不是之前送食材的那位,並且這輛車,也不是平常見的那輛。

車裡空間異常寬敞,甚至還帶嵌入式冰箱和空氣淨化加濕器,中間位置一壺咖啡已經煮好,散發著香醇濃鬱的氣味。

司機是位中年女性,戴著白色手套,開車極穩,哪怕路況不好需要走走停停,咖啡壺裡的液體都沒有大幅度晃動。

比平常更早來到賽場,再度感歎了一下有錢人的生活樸實無華且枯燥,年樂理了理身上借來的正裝,穩步走進賽場。

樹狀對戰圖中,如今隻剩下八個姓名,年樂抬頭看向今天的對戰棋手和台次,目光掠過同一排,不出意料看到孟城的名字。

與他對戰的,也是一位棋力強橫的七段職業棋手,七段對七段,應該有些看頭。

年樂走向自己的台次,看對手沒還到,向工作人員要了濕巾,將棋盤、桌麵、包括棋鐘都仔細擦拭一遍。

正擦到對方可能要喝的瓶裝水,一位儒雅老者站在台次前不遠處,安靜看年樂擦拭完畢後,方才走過來,坐在年樂對麵。

“安山嶽前輩。”年樂欠身,“晚輩年樂,還請前輩賜教。”

安山嶽看著眼前年輕人的模樣,忍不住一笑,指指對麵的位置,讓年樂坐下。

“現在像你這樣的年輕人,還是很少見呐。”安山嶽掃過麵前乾淨的棋盤和桌麵,心情不由得大好。

知道自己愛乾淨,還能提前來清理,安山嶽細看眼前青年片刻,隱隱生出些熟悉感。

“我以前,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我曾經生了場大病,以前的事情很多都記不清。”年樂眼帶溫和笑意,“要是安前輩見過我,那可真是我的榮幸。”

安山嶽,算是華國棋壇的元老級人物,師承南金,三十年前就已經是七段棋手,隻不過之後再未參與段位賽,也幾乎沒參加過各類賽事,算是隱退狀態。

這一次在比賽名單中看到安老前輩名字,年樂也有些詫異,翻找他近些年下過的棋譜,收獲少的可憐。

年樂之前預測過若乾次,此次比賽若是有什麼變數,極有可能就在安老身上,所以對待他,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我以前,確實是見過你的,但我現在一時間也想不起來。”安山嶽笑笑。

“你知道的,人老了,難免會記憶力不佳,棋下的也沒之前好。”

“老驥伏櫪,誌在千裡。”年樂揚唇一笑,“您老人家的實力,晚輩是知道的。”

安山嶽聞言也是一笑,抬手剛想去拿水,隻見對麵立即起身,將水遞到自己手中。

倒也是勤快。

看安老前輩喝水,目光似乎是有意無意的

看向一處,年樂眸色微動,起身佯裝再去要瓶水,視線落在安老前輩注視的方向,發現那邊是另一方台次的位置。

那台次重量不小,一邊是方純九段,一邊是竹芸八段,兩人年紀都過半百,聽說兩人以前就不對眼,這次碰上,更是針尖對麥芒,也怪不得安山嶽關注。

年樂拿了瓶新水,剛回座位,隻聽那邊聲音已經響了起來。

“我說小芸啊,你都五十好幾,不跳廣場舞,來這下什麼棋啊?”

方純九段老頑童一般,故意向竹芸八段調侃,“我可看見你女兒發的視頻了,跳的可真不錯!”

“閉嘴!”竹芸八段臉有些紅,“那是交際舞,我也不在廣場!”

“什麼交七舞交八舞,我可不懂。”方純樂嗬嗬,“我隻知道,今天我的破門式,要把你的什麼百枝千花都給拆了!”

“粗鄙!”竹芸不滿看向對麵的老對手,“說了多少回,你下棋能不能坐安穩些,你一隻腳踩在椅子上,是要乾什麼!”

“我喜歡。”方純剛想說什麼,突然一頓,認認真真看著眼前人,摸摸下巴。

“話說你今天穿的,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樣。”

年樂回憶剛剛看到的,竹芸八段穿一身錦白色旗袍,上麵繡有幾條錦鯉,並且還搭一披肩,即便頭發花白,依然優雅又知性。

從記憶畫麵中回神,年樂隻見對麵的安山嶽前輩正看著那邊,眼神中是說不出的情緒。

“你穿的是裙子吧?”方純突然反應過來,“我雖然討厭穿正裝,因為規則要求還是穿了,你竟然沒穿!”

“你……”竹芸八段氣的不輕,咳嗽幾聲拿起水瓶潤了嗓子,方才反駁。

“我穿的是旗袍,這是華國女性的傳統正裝,你要不懂,就去找裁判問問。”

方純一聽,看看竹芸身上的漂亮旗袍,再看自己身上七零八落的西裝,頓時沒了響動。

年樂靜靜看著對麵的安山嶽,剛剛竹芸八段咳嗽時,他險些站起身。

隻是一瞬,年樂突然有點明白歸隱許久的安老,為什麼會來參加弈心杯。

如果沒記錯,竹芸八段和安山嶽七段,同屬南金門下,安山嶽比竹芸前輩大八歲,可按進師門的順序來說,竹芸還是安山嶽的師姐。

年樂垂眸默默梳理這個瓜。

安老一生未婚,竹芸八段前夫五年前去世,膝下一個女兒,沒走圍棋這條路,但現在也已經能自給自足,並且非常喜歡拍短視頻。

年樂看到過她女兒的視頻,除了拍工作和貓貓,前不久還給竹芸前輩偷偷征過婚,隻不過刪的挺快。

這麼一看……

年樂抬手摸摸額頭,再看安山嶽前輩注視著棋盤,餘光每每看向那邊,含蓄安靜。

方純九段繼續在竹芸前輩麵前上飛下跳,說句不敬的話,聽著有些聒噪。

“安老前輩。”年樂看了眼時間,將那瓶新拿來的水推到他手邊。

“晚輩看竹芸前輩那的

水快喝完了,要不要把這瓶拿過去?”

安山嶽明顯一怔,對上年輕人琥珀色澄澈單純的眼神,仿佛真的是簡單這麼一說。

安山嶽捏了捏水瓶,卻遲遲沒有起身。

眼看馬上到裁判照例宣讀規則的時間,年樂目色微動。

“您看我迷糊了,給前輩送水,應該是我晚輩該做的事。”

年樂握住水瓶就要起身,安山嶽猛地捏緊水瓶,沒有分毫放手的意思。

“我……和她熟一些。”安山嶽起身,下意識整理身上的衣服,拿起水瓶。

“還是我去吧。”

年樂微微一笑,坐在原處,看安山嶽一步一步走向竹芸前輩,在方純九段詫異的目光下,將水遞給他的師姐。

安山嶽身型遮住竹芸前輩的臉,年樂看不到她的表情,隻看到片刻後,竹芸緩緩拿過那瓶水,兩人似乎一直聊著什麼,直到總裁判上台,安山嶽方才轉身,幾乎是小跑著回到原位。

看著老前輩輕快的步子,臉上抑製不住的笑意,年樂深呼一口氣,有種瓜得瓜的滿足感。

隨著總裁判宣布開始,年樂此次抽到持黑子先行,安山嶽穩下心境,開始與年樂對弈。

安山嶽此時的境界,已經比年樂所收集到棋譜上的水平,又高了一截,並且經過剛剛的事,安山嶽棋境竟然更加開闊,加上深厚棋力,讓年樂接連幾個長考。

安老前輩師承南金,南金棋風的特點,簡單說便是剛硬,鐵拳鐵掌,敢打敢殺,招招致命,而安山嶽的棋,又在這之上發揮出他自己的特點,剛柔並濟,讓對手攻擊仿佛落在棉花上一般,等到對手失力,他繼而反攻,讓人毫無招架之力。

年樂不得不謹慎,隻是每當長考落子後,總能看見安山嶽看向竹芸前輩的方向。

隱約像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