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來人緩緩走下樓,她身姿柔韌似柳,肌膚賽雪,透著月色似的瑩潤,烏瞳圓潤,朱唇微點,雖身為花樓女子,但並無多少世俗氣,更多的反而是不諳世事的純粹。
她花名為牡丹,但卻更像一株曇花,唯獨在夜深人靜時,才會徐徐盛開,連花瓣上落著的露水,都帶著靜謐寧和的美麗。
元瀅瀅蓮步輕移,好似完全不知剛才在這花樓中,有兩個男子為她大打出手。她走到月娘麵前,聲音中帶著委屈:“月媽媽,石榴裙尋不到了。”
月娘道:“想必是丫頭替你洗了,莫要著急。若是當真尋不到了,便再請來繡娘裁上一件。”
聞言,元瀅瀅這才微微展眉。
王公子走上前去,剛開口喚道:“牡丹,我……”
郭書生已將剛才還牢牢地攥在掌心的畫卷,展平開來,如同獻寶一般,輕聲道:“這是我作的畫。”
元瀅瀅美眸輕睜,纖細修長的手指,點了點畫卷,又指著自己道:“這……畫的是我?”
郭書生漲紅了臉頰:“是。隻是畫中女子,不如牡丹姑娘你,萬分之一的美貌。”
見元瀅瀅默不作聲,郭書生心中打鼓,額頭冒出冷汗,他向來笨嘴拙舌,除了念書什麼都不會,見元瀅瀅如此,唯恐是自己哪一句話說錯了,惹的元瀅瀅不快。
不曾想,元瀅瀅唇角輕抿,笑道:“我很歡喜。”
郭書生連忙把畫卷遞給元瀅瀅身旁伺候的丫頭。
瞧著他嘴角的血痕,元瀅瀅拿起帕子,虛點了兩下,聲音極儘輕柔:“你怎麼受傷了,疼不疼?”
那帕子上,還沾染著元瀅瀅的體香,馥鬱芬芳,讓郭書生不禁臉頰越發通紅。無論是哪一個男子,絕不肯在女子麵前承認,自己被旁人打了,還落了傷的這件無能事情。
郭書生也不例外,他忙道:“我不小心碰到了。”
元瀅瀅眸子微軟,柔聲關切道:“一定很痛罷。”
郭書生想強撐著說不疼,但他又怕自己若是當真否認了,便得不到元瀅瀅的半分關懷了。郭書生便支支吾吾了許久,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但元瀅瀅始終眸色溫柔,靜靜地注視他,麵對他說出的破綻百出的借口,也沒有絲毫懷疑。
郭書生離開花樓時,手中還捧著元瀅瀅的帕子,整個人恍恍惚惚。直到他回到客棧,倒在床榻上,才將帕子揣進懷裡,癡癡地笑了起來。
王公子見郭書生得了元瀅瀅青睞,心中越發不滿。這鄢城中畫師不少,但縱然王公子看不慣郭書生的窮酸模樣,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畫技高超,在城中無人能出其右。也正是因此,王公子才會想要出銀錢,從郭書生手中買到畫卷。可不曾想,郭書生執意不肯,還說王公子出身富商,莫要多親近元瀅瀅,會讓銅臭味道汙了元瀅瀅的清淨。兩人言語相爭,才大打出手。
月娘稍一使眼色,便有幾人上前,連哄帶勸地把王公子帶離了花樓。而從始至終,王公子都未和元瀅瀅說上一句話。
郭書生的畫技出神入化,而這張畫卷,更是耗費了他整整三月才成,因而元瀅瀅瞧了,更是愛不釋手。
那畫卷上,便是元瀅瀅坐轎,從街道經過,風吹起轎前的薄紗,露出她的麵容。
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皆用潑墨草草一畫,而轎中人,則是極儘筆墨,足以可見郭書生的用心良苦。畫卷右上方,有一行小字,上書:何人不愛牡丹花,占斷城中好物華。
素手伸出,輕撫著畫卷,元瀅瀅吩咐道:“把它掛起來罷。”
“是。”
元瀅瀅起身便走。
她方才的一顰一笑,已經被太守看在眼中。這會兒太守察覺元瀅瀅要走,抬腳欲追,卻被花樓人攔住。
“放肆,我乃鄢城太……”
花樓人見慣了以權勢壓人的,便道:“不管你是鄢城何等人物,若是想要見牡丹姑娘,明晚再來罷。”
被人冷言拒絕,太守臉色難堪,他已經儘數忘記了,自己在踏進花樓前,所說的門第之見。他若是能將如斯美人,送進京城天子麵前,到時何愁皇帝不能記起他鄢城太守的名字。
依照元瀅瀅的美貌,連他這種見慣了美人的,都不禁心神恍惚,到時元瀅瀅參京待選花神,定然能一舉奪得魁首。
太守越想,心中越發澎湃。如今,他決心要選元瀅瀅去進京,此時自然不能因為一兩日,而和花樓中人爭執,到時討了人嫌,也不容易說動元瀅瀅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