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竊竊私語:“這女的有病?那娃涼一天了……這娃的娘倒是奸,死的賣出活的價。”
另一人歪身貼過去說:“要不說女人比咱們爺們兒好使,哭一哭錢就來了,買個死人回去……嘖,敗家娘們兒,倒貼錢幫人收屍……”
第三人咂摸了一下嘴巴,翻了個白眼:“哼,她是好運碰到了個傻娘們。一個死的,能賣五文就不錯了,沒幾兩肉,骨頭還柴……”
又有人帶著惡意地笑道:“要上大當了!”
以前也不乏利用陌生買主的同情心,訛人訛錢的“賣家”,騙子套路多得很。他們期待沈棠發現自己被騙,又羞又窘又氣又惱的模樣。那種無力暴怒的神情,相當解壓。
這些聲音,沈棠一概不理。
女人戰戰兢兢地收下錢,不舍地撫著兒子臉頰,仿佛這是世上最珍貴的寶貝。最後還是狠下心腸,準備將孩子交出去。誰知沈棠抬手婉拒:“我現在還有事情要忙,空不出手。待我買完,回來再將你孩子帶走,可好?”
女人一聽自己還能與孩子待一會兒,激動地連連落淚,跪在地上,抱著孩子衝沈棠磕了好幾個頭,口中不止地道:“好好好……謝謝菩薩,謝謝活菩薩……”
沈棠牽著黑麵郎起身回到祈善身邊。
祈善:“你不擔心她騙你?”
沈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祈善這話過了好一會兒才傳達到位。她驀地回過神,抿抿乾澀的唇,回答:“不會是騙子……倘若真是騙子……誰騙我錢,我要誰半條命!”
祈善:“……”
翟樂:“???”
重點不應該是欺騙感情嗎?
祈善覺得沈小郎君過於心軟,正欲出言開解,卻聽沈棠問:“元良,每個人都是哭嚎著赤【裸】而來,又在哀聲中赤條而去。既然出生便注定會死,生存意義又在何處?”
她問:“活著就是為了吃苦嗎?”
活在當下跟下凡曆劫有什麼區彆?
類似女人的悲劇,走幾步就能看到。
她這會兒真在陽間?
陰曹地府也不外如是了吧?
沈棠四十文買一具被觀音土憋死的屍體這事兒,早被有心人看在眼裡,也有人試圖如法炮製,打動這位善心泛濫的敗家娘們兒。結果沈棠再未停下腳步,讓人氣結。
祈善心中一動。
平常他是懶得回答這種問題的。
不過,提問的人是一向鬨騰的沈小郎君,便又多了點特殊意義。他道:“在下活著就是為了留下一道獨屬於‘祈善’這人的痕跡。”
沈棠又問翟樂:“笑芳呢?”
翟樂摸摸鼻子,略有些不好意思:“我?我的想法就有點大了,說出來你可不許笑啊。我想率領部下,輔助阿兄平定東南。”
沈棠果然還是撲哧笑出來了。
翟樂氣結:“說好不笑的!”
“我也沒答應說不笑。你的想法的確很好,但你是不是有點兒膽小了?一塊東南就滿足了?你該跟我學學怎麼打開格局——”
翟樂問:“怎麼打開格局?”
沈棠頓了一下,眯眼想了想。
做了個示範——
“例如——我要平定天下!”
祈善手一顫,望向少年。
陽光下,少年那雙黑色瞳孔透出些許深棕,某一瞬間,他甚至以為少年不是在開玩笑。
翟樂:“你在做夢?”
沈棠撇嘴:“你不也在做夢?既然都是夢,乾嘛不一步到位?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