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儲反應之大,讓蕭淮也是一陣茫然,他莫名其妙道?:“衣服都濕透了還不脫?”
宋晏儲定了定神,輕咳一聲:“脫了之後呢?穿什麼?”
蕭淮愈發不解:“那也總比一?身濕噠噠的舒服吧?”
外麵暴雨如注,蕭淮就是再怎麼護著她,宋晏儲身上?還是不可避免地濕透了。濕漉漉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還在向下滴著水,濡濕的感覺讓人十分不適。
但宋晏儲就算再怎麼不舒服,現在也隻能忍著。她神情淡定,提步往廟內走去,道?:“就這麼著吧,冷得慌。”
蕭淮站在原地,眉頭緊蹙。他看著那被雨水淋透而勾勒出的纖瘦身形,沉吟片刻,忽地笑道?:“殿下莫不是不好意思?”
宋晏儲已經尋了一?處稍顯乾淨的地上坐了下去,聞言嗤笑一?聲,循聲望著他道?:“你?要是當真想脫,脫便是;不必激孤。”
蕭淮挑挑眉,還真是說脫就脫。大手在腰間一動,腰帶一?解,三下五除二把上?衣脫了個乾淨,隻留下一?條中褲。
精壯的胸膛瞬間暴露出來,宋晏儲沒想到他如此雷厲風行,一?時臉色微僵,片刻後默默移開了視線。
蕭淮站在一旁,看著她這番動作,揚眉一?笑:“臣上上?下下殿下哪裡沒看過,現在還害羞了不成?”
宋晏儲心裡一?嗬,索性轉過腦袋來,撐著下巴就那麼大大方方的看了起來。她目光掃過那精壯的胸膛,劃過緊實的腹肌,最後在臍下三寸頓了頓,而後語氣平淡地評價道:“身材不錯。”
口頭上?調戲是一回事,可當宋晏儲真打量了起來,蕭淮反而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他起身,在廟裡到處走來走去。宋晏儲疑惑出聲:“你?在做什麼?”
蕭淮沒好氣地回答:“撿柴火。”
一?場秋雨一場寒,這場大雨下得天氣徹底冷了起來。蕭淮身強體壯倒是不覺得有什麼,但是身邊這位是個真正嬌弱的主,萬一?出了什麼事,後續麻煩可不小。
宋晏儲環視四周,皺眉道?:“這裡有柴火?”
蕭淮犄角旮旯走了一?遍,一?邊四處翻找一邊回道?:“這裡一?看就有人住過的痕跡,恐怕是些流浪乞兒,存的肯定有柴火。”
宋晏儲看了眼四周,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蕭淮翻找半天,最後走到廟中央佛像的後麵,又是一陣巴拉,果然找出了一?些乾柴稻草。
“倒是挺聰明,知道藏到佛像後麵。”
他抱著一?堆稻草走到宋晏儲身旁,又拾了幾根木棍,用最原始的方法摩擦出了幾絲火苗,連忙對著柴火點燃。火苗由小及大,不一?會,那些柴火就著了起來。
宋晏儲坐在一旁,頗為好奇地看著他不知從哪抽出了一?把匕首,把一?根木棍削尖,然後三兩下就摩擦生了火苗。
蕭淮動作熟稔利落,顯然是做過無數次。宋晏儲開口問道:“你?們在邊關經常做這種?事?”
蕭淮拾起一?根木棍撥弄一?下火堆,讓火燃得更旺,聞言淡淡道?:“不過是些小手段,在外行軍打仗,誰還不會了?”
此刻不過戌時,外麵天色卻越發黑沉,天光幾不可見。雨滴落在地麵水坑的聲音滴答作響,接連不斷。廟裡卻有了光照,昏黃的火光照在蕭淮身上,那張俊逸麵龐也更徹底地顯露了出來。眸若辰星,長眉入鬢,鼻梁高挺,麵部輪廓完美的無可挑剔。
方才一?路策馬疾行,烏發已被雨水打濕,此刻半散不散,細密的水珠順著墨色的發流淌而下,越過突起的喉結,沿著性感的胸膛一?路下滑,逐漸隱沒在腰間。
宋晏儲眨了眨眼,目光在他側腰上停滯不動。
蕭淮被她看得渾身不舒坦:“看什麼呢?”
宋晏儲眨了眨眼,眼皮上的水珠順勢滑落,浸濕了睫毛。她回道?:“看你?腰上的傷。”
方才燈光昏暗,宋晏儲並沒注意到,此刻篝火燒得旺盛,視野也漸漸清晰了起來。宋晏儲湊近了一?些,便能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到處都是傷痕,有的細微看不清,有的卻是猙獰無比,渾身上下的肌膚幾乎沒一?塊完好的地方。
宋晏儲下意識問道:“這些傷哪來的?”
話音剛落,宋晏儲便知道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果不其然,蕭淮撥弄篝火的動作一?動,而後扯了扯嘴角,明明是在嗬嗬笑著,語氣裡卻帶著冷意。
他道?:“邊關之人,身上有些傷啊疤啊之類的不是再正常不過了嗎?”他頓了頓,語帶譏諷:“畢竟是粗人,比不得京城的兒郎嬌貴。”
篝火在她麵前燒著,火苗不停地上躥下跳。宋晏儲沉默片刻,忽地問道:“邊關是什麼樣的?”
蕭淮拍了拍後麵的地麵,一?屁股坐了下去。他看著篝火,神情放空:“是一個……人人都想努力活命的地方。”
宋晏儲撐著下巴,聽他講。
蕭淮:“西州位於大晏和韃靼交界處,那裡的百姓無時無刻不在提防著韃子?的入侵。”他深吸一口氣,似在回憶著什麼:“百姓們也好,將士們也罷,無時無刻都在鬥。”
“跟韃子?鬥,跟西州惡劣的環境鬥……還要,跟朝廷鬥。”
宋晏儲睫毛一?顫,抬頭看著他。
蕭淮咧嘴笑了笑,眸中毫無感情:“殿下不信?”他不等?宋晏儲回答,自顧自地說道?:“西州守軍十萬。朝廷每次下發軍餉,說是有十萬兩白銀,但回回能到手的,莫說十萬,能有一?半便是極為不錯。剩下的一?半被朝廷那些狗娘養的層層剝削,邊關將士餓得隻能跟韃子?搶著啃草根,剝樹皮吃。”
蕭淮冷笑道?:“西州苦寒,一?入冬便是經久不息的大雪,每年冬天都能死一?大批弟兄。不是被韃子?殺死的,而是活活凍死的。弟兄們無衣無糧,隆冬大雪的時候隻能穿著不知穿了幾年、打了無數補丁、同單衣沒什麼區彆的棉衣。就這樣,朝廷上那些狗屁文官還彈劾我們窮兵黷武,手?段不該如此血腥,該以理服人,以文化人。都是他娘的屁話!要不是弟兄們在邊關嚴防死守,那些韃子?闖進了京,哪還有他們說風涼話的功夫?”
廟裡一?片寂靜。
宋晏儲沉默良久,久到蕭淮抹了把臉,心?裡譏笑自己說這些有什麼用,卻聽宋晏儲低低開口:“孤知道。”
蕭淮猛地抬頭,愕然地看著她,就將篝火的晃動間,宋晏儲麵色明暗變化,昏黃的火光在她臉上添上了一?層暖意。她定定地看著蕭淮,語氣平和輕緩,帶著安撫人心的意味兒:“孤知道。”
蕭淮緊繃的臉色微微鬆了鬆。
她承諾道?:“以後不會了。”
廟外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廟裡的火光卻在輕快地跳著。麵前的人在火光的映照下美得越發驚心?。
蕭淮喉嚨乾澀,半晌後,他才張了張嘴,艱澀道?:“殿下可得記住自己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