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宏有心在太子麵前搏一個好印象, 十分認真地查起了這件事。又因著他是太子親自點派的,長安知縣對其也是禮遇有加。如此速度下來, 天色剛剛擦黑,阮宏就去求見了東宮,將事情原委道了出來。
事情大致同蕭淮所說大差不差。那藍衣商人姓劉,看黑衣商人初來京城,又有一批貨物在手急於出售,便打起了歪心思。先是以同鄉身份獲取他的信任,再談及自己在京城有家鋪子, 你來我往之間契約也就慢慢達成。
黑衣商人雖說信任同鄉, 可這般數額的契約又怎能不認真檢查?可無奈他再仔細, 也想不到那劉掌櫃竟會在訂契約時做手腳, 其餘字一概用正常墨書寫, 隻那五後麵的百字, 用沾了墨魚汁的筆寫。屆時百字慢慢褪去, 而劉掌櫃需要交付的, 就隻有五兩銀子了。
阮宏還道, 那劉掌櫃作惡多端, 以往在彆處也做過這種事情。隻其他地方的人著實沒想到還有墨魚汁這等東西, 雖說有感不對, 還是以訂立契約時苦主粗心為由, 未能把人怎麼樣。隻是一來二去那劉掌櫃在當地的名聲也不算好了,其他人都不敢同他做生意,他索性直接離開當地, 又換了個地方,重操此業。
長此以往,京都周圍知曉此人者不在少數, 大多排擠他,對他充滿警惕。那劉掌櫃無奈,好在這些年借此也賺了個盆滿缽滿,最終來了京城,本想就此收手,不敢再放肆,卻不想遇到了黑衣商人這個人生地不熟的肥羊。在確定了他隻是一個單純的商人之後,劉掌櫃打起了心思。
雖說最後震驚於那黑衣商人竟然烈性到直接去找長安縣衙報案,但他這些年一直在京城周圍府州活動,直到墨魚汁的人頗少,就算那長安知縣介入進來,恐怕也查不出什麼來。
卻不想竟是一時不走運,二人拉拉扯扯間竟驚動了皇家。
宋晏儲麵上並無波瀾,隻淡淡誇了阮宏兩句,阮宏見狀心中的喜色也收斂下來,行了一禮便離開了。
回京路上發生的這一件事說大也不大,不過是兩個商人之間的矛盾;但說小也不小,畢竟驚動了太子,已是足夠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墨魚汁一事並未向外言明,也是為防知情者模仿作案。阮宏又處理地迅速,眾人間一直都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便將這件事放到了腦後。
阮宏一開始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認為不過是巧合之事,可等他回到家用過晚膳,在書房處理事務的時候,大女兒的一番話倒是點醒了他。
如今朝中之位空缺也不在少數,殿下又為何要將他安排在貢舉的位置上?畢竟這個地方不容易做出什麼功績。阮宏一開始並未多想,隻以為殿下的意思是要一步一步慢慢來。可今日的墨魚汁一事來得實在蹊蹺,再加上阮明姝素來蕙質蘭心,輕飄飄一句今日這墨魚汁這一用來偽造契約,那來日,有沒有可能起彆的作用呢?
阮宏頓時一驚,又想起即將開始的春闈,心中有了種驚愕的想法。
莫不是,兩日後的科舉上……
阮宏頓時凝了心神,告誡自己屆時一定要多加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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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八,考生們提前入場。阮宏雖說並不負責此處,可也是早早就來了,細心觀察著一個個被放進去的學子。有的尚未及冠,有的正值壯年,但有的,卻已至不惑。
阮宏看著看著,就不由心有所感,歎了一聲。
他忽然想起,他當年考中進士,也是差不多剛剛及冠的年紀。當時他夜以繼日的奮發努力,不願落後於任何人。而彼時的妻子已然有孕,卻未曾讓他稍加擔心,隻在家中乖乖等他高中歸來。
阮宏神色恍惚,如今一想來,當年高中進士的風光場景仿佛還在眼前;而榮耀回家之後,妻子已經誕下長女,那粉粉嫩嫩的小嬰孩,更是讓他心軟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