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陳玉那般作態,送來的,也隻可能是蕭淮的信。
宋晏儲拿著紙張細細讀過,心中有了些底。
一如她預料一般,蕭淮花了將近七八日的功夫才到西州,一路上日夜兼程,馬兒都差點被跑死了幾匹,這才在幾日前到了西州。
旁人信上說得終究不夠細致,蕭淮回去後才發現情況其實倒也沒有那麼嚴峻。韃靼那邊的確是有人來犯,但其實不是什麼大的威脅。
——或者說那些來犯的韃靼人其實並非王室遣人。
韃靼多為遊牧,王室的號召力並不像大晏這般強悍。王室約束不住手底下的人也是常事。平常駐守西州的軍隊同那些部落的衝突也不在少數。隻不過以往雙方的衝突大多是在秋冬,天氣轉寒草原牲畜蟄伏韃靼打不到獵物的時候,才會向中原發難。可如今正值四月,萬物複蘇,草原那邊有牲畜也沒到過不下去的時候,犯不著這個時候和中原發難。更何況北方也沒傳來近來有什麼天災,是以在這個本該養馬養牛羊的上好時間,韃靼卻主動發難,著實太過蹊蹺。
韃靼來犯之人其實不足畏懼,畢竟西州有數萬軍隊把守,倒也不至於出什麼事。隻其中的誘因,卻是得細細查明。
宋晏儲身處京城不便離開,此事交給蕭淮,雖說有些不倫不類,但倒是讓她稍稍放下了心。
修長如玉的手指捏著紙張,帶著粉意的指甲劃過那一行行細密的文字,最終落到信封最下,看著那一行龍飛鳳舞毫不掩飾的字,宋晏儲手指碾了碾,最終扯了扯嘴角,嘀咕了一句什麼。一旁伺候的下人離得遠未能聽清,隻宋晏儲麵上如春水悄然融化的笑卻是絲毫不掩飾。
將信妥帖收好,又用過了早膳,陳玉這才適宜地提起費大郎君還在外麵侯著。宋晏儲擦拭了唇角,淡淡道:“宣。”
費青渟在外麵等了一個多時辰本就萬分不滿,隻因忌憚宋晏儲便一直強忍著,麵色卻著實不太好看。
腳步聲慢慢逼近,宋晏儲一手執筆,頭都沒抬道:“表兄一大早前來求見孤,所謂何事?”
費青渟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聲音清冷:“春獵即將開始,殿下身子不好,陳跟在殿下身邊,也能以防個萬一。”
“以防萬一?”幾個字在唇間過了一遍,宋晏儲抬眸,上下打量費青渟,頗有些戲謔地開口:“表兄所言為真?”
那聲音輕諷中又帶著不以為然的戲謔,讓費青渟麵色一陣青一陣紅,幾乎是從牙關裡擠出話來:“是。”
宋晏儲輕笑,點了點桌案,神色漫不經心:“既如此,那就有勞表兄了。”
費青渟驚愕抬頭,沒想到竟然如此順利。
宋晏儲不想再應付他,隻揮了揮手,道:“若無旁的事,表兄便先下去吧。”
費青渟迫不及待的想離開,可又想起費夫人,不由咬了咬牙,糾結片刻,道:“母親一直掛念殿下,殿下若是得閒,可否撥冗……”
他話未說完,什麼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宋晏儲神色冷淡了幾分:“孤心裡有數,表兄先退下吧。”
費青渟還想說什麼,陳玉已經做勢要引人離開。費青渟麵上掛不住,最終轉身二區率。
殿內再次恢複了平靜,宋晏儲放下墨筆,拿起紙張,隨口問道:“讓你查的事查的怎麼樣了?”
陳玉臉色沉了下來:“奴才順著那嬤嬤往下查,連帶著費家上下同她有接觸的人,查到了她的老家。但派去的人說那嬤嬤早就走了,這麼些年從來沒回來過。”他頓了頓:“不過倒是確定了一點,那嬤嬤祖祖輩輩都在那村子裡。平日裡就是給同村和鄰村的一些婦人接生,從來沒跟京城什麼人家有牽連。當年離開,也是突然就離開了,沒有音訊。”
宋晏儲又問:“她可還有什麼親人?”
陳玉歎息搖頭:“沒有。她丈夫早亡,未能留下一兒半女。平日裡接觸最緊密的也不過是同村的鄰居一家,可那鄰居一家,也早早就離開了村子,現在也不知在何處。”
宋晏儲冷哼一聲:“費家在這種事上,倒是謹慎小心。”
陳玉低著頭,宋晏儲道:“繼續查。”
陳玉有些為難,宋晏儲又道:“既然從那個嬤嬤那裡查不到,就往上查。”
“往上?”陳玉琢磨片刻,有些遲疑。
“費家,當初找嬤嬤的管事,以及府裡的丫鬟小廝——還有,費夫人。”
陳玉心裡一咯噔,連忙應下,轉身擦了擦臉上的汗。
費夫人……
陳玉眼皮子跳了跳。
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此次春獵本為緩解京城近些日子來的緊張氛圍,倒也沒太多要求。春獵持續二十餘日,除卻獵場之外,還有一些宴會遊園,總之是愜意清閒。
到達獵場第一日,皇帝隻隨意說了兩句話,又說最後獵得獵物做多的人他有賞就任由那些官員郎君疾馳向山林。因這不是秋獵,沒那麼多規矩,眾人倒也的確放鬆許多。
宋晏儲也來了興致,騎上了匹較溫順的馬兒,在眾多護衛的保護下向著山林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