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 第九十九章
◎番外:前世。◎
元和初年, 一支特殊的兵馬從南疆出發前往千裡之外大魏的京城。
沐離坐在豪華的兩駕馬車中,一張美豔的小臉上布滿了愁緒。前些時日大魏的新皇登基,原本和她南疆關係不大, 她亦派人鄭重送上了國書和貢禮向新皇俯首。
然而, 南疆等來的不是新皇的承認與嘉許, 等到的是京城的使者與一封聖旨。
先帝薨逝,錦衣衛多番查證,查明先帝多年來服用的一種藥物是掏空先帝身體的罪魁禍首。
而這種藥物的來源正是南疆!新皇震怒,立刻下旨著南疆沐氏進京。
沐離正是如今的南疆女王,接到聖旨的時候心一下就涼了。她可以保證沐氏與南疆不曾對先帝不利,可那種藥物她卻一點推脫不了,因為那的確是從南疆流出去的。
藥物中最主要的一種成分她亦知道,正是禍害了南疆數年的米殼花。
其中種種原因複雜多樣, 為了辯證南疆的清白, 不讓大魏的怒火波及到南疆百姓的身上。身為南疆女王, 沐離彆無他法,隻能親自上京向新皇解釋清楚。
“王上,您確定要讓小王子露麵嗎?”沐離的貼身侍女綠蘿看到她臉上的愁緒, 遲疑著問出口。
南疆如今隻有一位小王子,沐南安, 是沐離唯一的兒子。
沐離慢慢吞吞地抬起了眸,她的眉眼極其的精致,眼尾是微微翹著的, 眼睛又黑又圓,豔麗的風情中含著幾分略顯迷茫的純真。從外表上看, 不會有人會想到她這位南疆女王已經三十歲且育有一子了。
“綠蘿, 我沒有辦法, 米殼花的確和南疆脫不了乾係,我必須要為南疆想一條後路。安安就是沒有辦法後的一博,他的出現應該會讓新皇對我們網開一麵吧。”她苦笑一聲,一張臉皺巴巴的,說到唯一的兒子時神色複雜。
她的兒子,是多年前在大魏為質時生下的。
和她生下安安的那個男人……“而且,安安已經快要十四歲了,從來還沒有見過他的父親。他雖然不說,可我知道他心裡是想的。”
“王上,此事您和小王子說過了嗎?”綠蘿想到小王子的出生也不由唏噓。
聞言,沐離的眼神黯淡下來,這些年她一直忙著南疆,對安安的虧欠太多,兩人不如尋常母子那樣親近。
她沉默片刻,示意馬車停了下來。
馬車的車門被打開,沐離靜靜地看向人群中那個顯眼的少年,他騎在一匹黑色的馬上,身形頎長,姿勢挺拔,雖然依舊稚嫩但已經讓人聯想到數年後的耀人風采。
沐離剛好就見過那樣一個人,尊貴雅致,光風霽月,舉手投足間優雅地令人沉迷。
“母親,您有事找我。”她的視線很快被少年發現,少年抿著殷紅的薄唇策馬來到她的身邊。
沐離朝著他笑笑,讓他和自己坐同一輛馬車,“安安,阿娘想你了,有話要和你說。”
沐南安的耳垂騰一下紅了,他避開沐離含笑的目光,語氣有些生硬,“母親,我長大了,您可以叫我南安。”
不過雖然彆扭,他還是很快地上了馬車。
綠蘿悄無聲息地退下去,馬車繼續往前行駛。
車廂裡麵隻剩下母子兩個人。沐離看著姿勢一板一眼的兒子,幽幽歎了一口氣,“安安,你哪裡長大了呀,在阿娘的眼裡,你永遠是個小哭包。”
她伸出手,輕輕拂去他頭發上的灰塵,然後又親昵地捏了捏他的臉。
少年垂著鳳眸,秀長濃密的眼睫毛遮住眼中的渴望,薄唇蠕動了幾下,終究沒有開口。
表麵上裝的淡漠,可實際上他很喜歡阿娘疼愛他的感覺。
“阿娘想要和我說什麼話?”他抬眸,一雙眼睛清澈,帶著少年人的乾淨,然而那冷漠又深邃的眼形自然而然地給人一種壓迫的氣勢。
沐離咽了咽口水,沒敢繼續與他對視,看向車窗外的風景,輕輕道,“安安,阿娘想和你說你的親生父親。”
“你的親生父親,他就在大魏的京城。”
沐南安的臉色立刻轉陰,抿著的唇透著倔強,他強調,“阿娘,我不想見那個人,南婆說過是他毀了阿娘差點害阿娘錯失了王位。”
若不是那個人,若不是有了他,阿娘早就和段將軍在一起了吧,不會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他的心裡湧出一股深深的厭棄,不僅是對那個男人,還有他自己。
“你真的不想見他嗎?你和他長的太像了。安安,阿娘和你說過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長相俊美,性情也……溫和。”沐離慢慢地說著,帶著她自己也有些的不確定。
早就傳言,他性情大變,變得又冷酷又殘忍,。
“不見!阿娘,如果他真的很好,當年為什麼會任由阿娘一個人生下我!”沐南安死死地咬著牙,他隻知道他從小就沒有父親。那個人從前不在,以後就永遠也不要出現。
“可是,安安,我們進京是一定要見他的。準確的說,是他要見我們,定南疆的罪。”沐離沒有再猶豫,深深吸了一口氣後直接告訴他,“那個人,你的親生父親就是如今大魏的新皇。”
***
午後,乾清宮,宮人們垂首守在一旁,無人敢發出一絲聲響。
忽然,內殿中傳來一名女子驚恐的喊叫聲。楊進昌呼吸一窒連忙帶人進去,一眼看到摔在地上那個衣衫不整的宮女,暗唾了一聲。
一個小小的鋪床宮女,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覺得自己有兩分姿色,就想爬上龍床。
蠢貨!陛下如果真的想要女人後宮怎麼會還空無一人。知道一些隱秘的楊進昌深深地明白新皇對女人的厭惡,更知道這個膽大包天的宮女活不成了。
“拖下去,杖斃。”身著暗黃色寢衣的帝王神色陰鬱,撫著額角,看也不看還在嚶嚶啼哭意圖吸引他注意力的宮女。
楊進昌恭敬應是,在那個宮女慌忙求饒之前讓人堵住她的嘴拖了出去。
乾清宮見血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不出一刻鐘,那個宮女就沒了呼吸,唯一留下的血色駭得宮人們瑟瑟發抖,恨不得低到塵埃裡。
新皇暴虐,更有弑父登基的傳聞,他們時刻都提心吊膽唯恐一個不注意就丟了小命。
“陛下,有消息稟報,南疆王的車隊將到京城。”楊進昌硬著頭皮湊上前,也不敢去看帝王冷然肅殺的神色。
南疆沐氏與先帝的薨逝有關,而先帝已經成為皇宮的禁忌。
“南疆沐王,”莊徽的黑眸中閃過幾分玩味,幾年前他最落魄的時候沐氏的人偷偷摸摸地幫過他,可同樣米殼花也是從南疆流出來的,“先晾幾日,任何人不得私下見她。”
他語氣冰冷,目光逐漸變得森然。
以先帝的死降罪南疆,從他下旨的那刻就已經決定了結果。
***
沐王上京並不能改變什麼,朝中的人也都十分清楚。即便莊徽沒有吩咐,也沒有人敢與沐王府來往。
沐離進京那日不過是一兩個小官小吏到城門迎接,將人帶到沐王府急不可耐地就離開了。
受此侮辱,南疆的人都很憤慨,少年沐南安的心中更是燃燒著熊熊的怒火。
沐離卻不怎麼生氣,她早就料到自己會被冷待,懨懨地擺手,吩咐下去,“一路上趕了那麼多天,先各自休息。明日,寡人上書求見皇帝陛下。”
次日一大早,她就以南疆王的身份遞上了國書。然而,等了整整一天,沒有一絲動靜也沒有一個官員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