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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不該落得一個魂飛魄散沒有下一世的悲慘。

劉辯?!!瞬間反應過來諸葛亮說的是誰的蕭佚看著搞事能力不亞於郭嘉的劉辯,對方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容,深吸口氣的蕭佚向諸葛亮解釋。

村中那些鬼村民能被尋常人看到就已經證明他們和普通鬼魂不同,劉辯都還是隻有借助其他物體才能在人世留下一兩筆痕跡,也是借著村中多生的柳木才能去逗弄小孩子,而村落裡的居民無論誰都可以正常勞作,待人接物與常人無異。這種種一切說明村民並非單純的魂體,而是依托於某物顯形,變得和普通人一樣。

這種方法跟哪吒依托蓮藕重生的道理相似。

“所以他們不會是如你猜想那般結局。”蕭佚輕撫諸葛亮肩膀,寬慰道。

“那他們是為什麼想一直留在人世的?”諸葛亮疑惑地問著。

蕭佚看著諸葛亮,“因為他們在等自己的孩子回來。”

徐福當年率領三千童男童女出訪海外,為秦始皇尋求海上仙山,但是一去不複還。有說是尋到了仙山徐福留戀不願返,也有說海上風暴大,在尋找到仙山前徐福已經葬身魚腹。被征召的童男童女隨著徐福失蹤同樣沒了下落,他們的家人有不願意相信這件事情的,便來到距離琅琊十分近的地方紮村造房,一直等待著自己的孩子回來。

這種執念直到他們病死老死也未曾動搖。

注意到諸葛亮已經徹底明白過來的蕭佚直起腰,時間已經過去了不少時辰,他再不回去奉孝他們可就要著急了。

和諸葛一家最後道彆完的蕭佚帶著史子眇與劉辯回了陳留,他看見郭嘉一臉焦急地在庭院中踱步,白天還在院中的荀彧荀攸等人不見了蹤影。

不過也是,他在白日離去,又在黃昏時踩著夕陽而歸,荀彧等人身負要職每日要批改的公文之多難以計其數,自然不會一直在這裡等候。這般猜測的蕭佚恐怕怎麼都不會想到,荀彧他們不是因為公文離開的,而是被郭嘉的一番壯言給氣跑的。

在庭院中見到蕭佚玩好回來的郭嘉壓抑住自己激動的神色,他用著和以往沒什麼差彆的態度對待蕭佚,“怎麼這般晚歸?難道是弘農王太難尋找了?”

“沒有,他們就在原地等我,隻是中途遇見了亮哥兒多聊了幾句農桑之事。”蕭佚不疑有他順著郭嘉的問題回答,他隨口問了句,“奉孝在這裡等了多久?文若他們又是何時離開的?”

“沒多久,文若他們有事沒多久就走了。”含糊概括荀彧離去原因的郭嘉下意識攏了攏衣領。

誤以為郭嘉因為寒冷才做出這番動作的蕭佚給人披上了一件保暖的披風,他推著郭嘉的肩膀把人往更加溫暖的室內帶,口中不忘低聲責罵人不愛惜身體,冷了也不知道進屋等待。

“這不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想要和清長說。”郭嘉拉住想要轉身離開的蕭佚手掌,不再如同以前身為好友時拉住袖子,這一回郭嘉試探地握住了那有修長手指的手心。見對方並不抗拒的郭嘉張了張嘴,鼓起勇氣將自己想要訴諸於口的話告訴蕭佚,“我、我……”

“嘉是想說,”

“平兒還缺一個義父嗎?”

第三十六章

蕭佚有些奇怪地看著說話居然會結結巴巴的郭嘉, 他微微皺起眉頭惹得郭嘉提心吊膽,生怕下一秒蕭佚就會吐出拒絕的話語。

“奉孝我不是說過嗎?”

說過什麼??

郭嘉開始屏息凝神瘋狂搜刮著過去的記憶,他在回憶以前蕭佚說過的話, 害怕以前蕭佚就說過什麼自己打算孤獨終老之類的拒絕話語。

“平兒命格特殊, 尋常人壓不住會被牽累的,奉孝你命格又不是大富大貴之象,還是彆想著收平兒為義子。”蕭佚凝眉有些好笑的看著表情驟變,臉上跟個調色盤似的郭嘉, “你若真想要個孩子,不如回宗族找族親抱養一個, 好歹還是郭氏的血脈。”

當然有個親生的孩子是更好的事情, 隻是蕭佚不知怎麼的沒有提起這件事情, 看起來好像是忘記了一般。

以為對方隻是想有個義子以後好養老送終的蕭佚轉過身,他搖搖頭抱怨郭嘉居然跳過小孩子最難帶的一段時間, 想直接有個聽話懂事義子的不良居心, “養孩子嘛, 就要體驗一下孩子一兩歲時又哭又吵的鬨騰時光,不然也不利於培養感情。”

現在都還記得那段艱辛歲月的蕭佚感慨良多, 幸好他已經度過小孩子最難帶的年齡, 往後平兒隻會越來越懂事。

“嗯?嗯。”郭嘉隨口回應道, 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話是不是哪裡有問題。為什麼蕭佚理解成自己要收養平兒、成為平兒的第二個義父——雖然他真正的想法到最後會殊途同歸, 但是他的初衷是清長啊!!

第一次表明心跡失敗, 郭嘉痛苦地捂住臉頰, 決定下一次一定要直白簡潔明了的表明自己的意圖, 不給清長曲解意思的機會。

又轉身回來的蕭佚被郭嘉的表情嚇了一大跳, 他扶住郭嘉滿臉擔心,“奉孝可是有哪裡不舒服?表情這邊苦痛, 還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事?”

“還是脾胃又因為之前喝酒無量而難受起來?”

“不,嘉沒事……”郭嘉艱難地勾起一個笑容,這個笑容落在蕭佚眼中難看至極,仿佛郭嘉遭受著什麼痛苦還在強撐著安撫自己,“嘉自己休息休息就好。”

郭嘉尋了個理由搪塞蕭佚。

在外麵觀察著兩人舉動的劉辯沒忍住笑了出來,知道不能驚動蕭佚的劉辯捂住嘴巴,噗噗的笑聲從指縫中偶爾露出幾聲,他蹲下身仗著沒人看見自己蜷成了個球,就差沒在地上打幾個滾來表達自己的開心之情。

史子眇縱容又寵溺地看著跟小時候笑起來一模一樣的劉辯,知道劉辯此時有很好的興致與人分享自己看見的有趣事情,史子眇適時開口做了劉辯的分享人,“陛下看到什麼事情這麼高興?”

“不知道臣有沒有這個榮幸從陛下那裡分享一二快樂?”

“夫子我剛剛看到那個郭嘉!”劉辯反應過來這裡不是隻有他們二人私下相處的地方,他驟然壓低聲音鬼鬼祟祟地跑到史子眇跟前講悄悄話,“他向蕭廷尉告白,但是廷尉居然理解成郭嘉要做小郎的義父哈哈,夫子你是沒看見他的臉色青一塊白一塊的,太好笑了!”

完全沒想到是這種笑話的史子眇想笑又不敢笑,他更驚訝的是居然有人會喜歡上廷尉,當然他不是說廷尉不好,而是一想起廷尉的年紀全身心都隻有把人當長輩看待的想法。

能對廷尉起愛慕之心的郭奉孝,也真真的算是勇猛之人啊。

壓平嘴角笑意的的史子眇扶起又一次差點笑倒在地上的劉辯,他朝著從房中走出來的蕭佚拱手行禮,“廷尉。”

“彆這麼稱呼,喚我現在的名字。”蕭佚目光掃過一見到他就跑到史子眇身後躲起來的劉辯,對方躲起來前臉上燦爛的笑容他可沒有錯過,奇怪於對方為什麼會這麼高興的蕭佚問道,“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劉辯扯了扯史子眇的衣袖,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的夫子,希望對方能幫自己隱瞞一二。

這個笑話他估摸著還有下一場,要是提早揭穿郭嘉的用意,他豈不是就沒有新的笑話可以看?!

“廷、清長。”史子眇艱難地稱呼起蕭佚的表字,差點沒扭轉過來咬到舌尖,成功改口後的史子眇為劉辯開脫,“陛下隻是看到了有趣的景象,他看見兩隻雄鳥在枝頭嘰嘰喳喳的吵鬨,突然其中一隻沒抓穩枝條一腳滑了下來,覺得很有趣的陛下這才笑個不停。”

“難怪笑成這樣。”蕭佚略過這件事情,他推開大門準備離開郭嘉的小院落,“奉孝身體不適需要靜養,佚已經問清楚文若等人的住所,你們且隨我來。”

問清楚荀彧荀攸二人住在何處的蕭佚往街東邊而行。

荀彧荀攸二人關係親密但二人皆已成人,故而置辦了兩處房邸毗鄰而居,戲誌才的院落原先在二人旁邊,後來為了不被管製酒水,戲誌才向曹操要了南邊的另一處住所,離得較為遠一些。

往東邊行進的蕭佚看見了荀氏的牌匾,他們二人為了區分開來各自給自己的屋子取了彆名,這樣來訪的客人也不用擔心自己會走錯地方。

蕭佚敲響了荀彧的大門。

門房似乎提前被叮囑過,不等通傳便領著蕭佚往裡走去,來到接待客人的正廳。在蕭佚與史子眇落座後又有侍從適時地捧來熱茶,侍從低聲細語地說道,“還請稍等,我家主人隨後便來。”

因著侍從看不見所以沒有茶水的劉辯對著幾案上的食物眼饞,自從死後就沒再吃過這些東西的劉辯對這些胡餅很有食欲,若是放在以前他可能看都不會看一眼,但是現在他反倒回味起他們的味道。

看見劉辯一直盯著胡餅了然的史子眇扭頭去看蕭佚,他低聲詢問是否可以在這裡進行供奉。

鬼魂隻能吃到供奉祭拜的物品,活物是無法入嘴的。若是進行供奉就需拿出專門製作的一個牌位,點燃三或者三的倍數柱香,這樣受到供奉的人才能吃到祭品。可無論是牌位還是燃香,在彆人家都是很忌諱的一件事情,他們還是在廷尉現在的好友家中,若是惹了友人不喜倒是平添生亂。

“……”蕭佚看著明顯饞胡餅的劉辯,他一魂都快整個人都貼在那用小盤盛裝的胡餅上,思考了一會的蕭佚向侍從借來一張黃紙。

沒什麼過多花哨的修剪,勉強能有個人形,再用餅上的黑色芝麻小粒做眼睛,開一道口子作為小人的嘴巴,蕭佚拽住劉辯的魂魄團吧團吧塞了進去。黃紙是陰魂最好的載體,在紙張做的小人身上劉辯能夠更好的附身。

有了一次性身體的劉辯來不及高興,撲騰著兩腿粗製濫造的腿撲倒了胡餅中,抱著其中一塊啃了起來。

荀彧來時看見這般場景下意識地把門一關,叫身後同行的荀攸無故吃了個閉門羹。

荀攸:?

“叔父?”荀攸明了裡麵肯定發生了什麼才讓叔父會快速關門,他解散了身後跟隨服侍的家仆,再敲門就被荀彧放了進去。

之前在洛陽做官時有見過史子眇這個能讓靈帝將自己的孩子寄養的道士,荀攸認出了蕭佚旁邊的斂眸低眉的道士是史子眇,再往旁邊一瞧,荀彧坐在位子上神色呆滯地凝視著史子眇前麵的幾案,仿佛那裡有什麼很讓人震驚的事物。

順著荀彧的眼神望去,荀攸一個向來處變不驚的人都不由得大驚失色,他壓低喉嚨指著桌上的紙怪詰問,“這、這是什麼!!”

“弘農王。”蕭佚淡定地說出紙人的身份,還不忘揪起紙人,站起來向荀攸走去,“要玩玩看嗎?”

完全沒想到變成紙人後會這麼孱弱的劉辯,都不需要晃動身體自己就會被蕭佚走路時帶起的風吹得七暈八轉的,暈頭暈腦的劉辯往下一看就被距離地麵的距離嚇得蔫噠噠的。

覺得自己居然能從一張紙上看出情緒狀態的荀攸懷疑自己其實是不是睡著做的夢,麵對蕭佚遞過來的頂著‘弘農王’身份的紙人,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躊躇猶豫間看不下去的史子眇奪回了自家陛下。

“清長莫要折騰陛下。”史子眇慈愛地看著抱著自己的手指半晌都緩不過來的劉辯,回憶起小時候的劉辯有多麼可愛聽話的史子眇護著劉辯,“陛下貪吃,清長才剪了這麼一個身體讓陛下能夠進食,著實沒想到會嚇到二位公子。”

確實第一次見到這種借物活起來的神異的荀彧荀攸二人點頭,他們二人信了這個紙張做的小人是弘農王,清長也沒必要來糊弄他們二人。荀彧喝了口茶水總算緩了過來,他苦笑一聲指著紙人向蕭佚說道,“以往尋常清長是半分異象都不肯露,眼下彧倒是知道清長為何總是藏藏掖掖的。”

“清長從何處來的?攸還以為清長可能會尋不到我和叔父的住所。”荀攸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他現在隻想遠離這些讓自己稍微冷靜一下。

第一次逗弄兩位好友成功的蕭佚嘴角帶了一抹笑意,他向二人說著自己剛剛從奉孝那邊出來,也是奉孝告訴他荀彧荀攸二人的住所在何處。

荀彧:!

他忘記跟著清長兗州徐州來回奔波的郭嘉定是和清長關係較潁川時好上幾分了!

第三十七章

“奉孝沒有跟你說什麼吧。”荀彧不動聲色地打探著蕭佚回來後郭嘉的態度, 低垂著眼眸掩去了眸中冰冷的神色。

蕭佚莫名打了個寒顫,他有些奇怪的東張西望了幾眼,好奇是什麼居然會讓他感到驚疑。感覺周圍一片和平的蕭佚收回了自己的念頭, 估摸著是這幾日太過疲憊才有了錯覺, 蕭佚回答荀彧的問題,“沒說什麼,奉孝似乎身體不太舒服,佚便讓他早早歇下了。”

荀彧鬆了口氣。

“不過他有提到想收養一個孩子, 居然想收養平兒做為自己的義子。”蕭佚一臉不解地搖首,無奈地和他們兩個吐槽道, “當初都說過平兒命格特殊, 就奉孝那身子說不準反會被命格累及。”

荀彧鬆的那口氣還沒完全突出就又提了起來, 他就知道郭奉孝那廝居心不良,在他們都被氣走後居然直接和清長表明心意!!

“所以?”荀攸看著叔父那副恨不得提劍殺去郭嘉府上的表情, 主動出聲吸引蕭佚的注意力, “你答應他了?”

蕭佚感到莫名, 他搖首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肯定不會啊, 佚自然是拒絕的, 讓奉孝自己從宗族中收養個孩子, 才能更好延續血脈不是嗎?”

荀彧荀攸:……原來是還未開竅啊。

暗笑某人一切算盤落了空的荀彧開始談正事, 他看著蕭佚詢問是否有辦法能讓弘農王劉辯恢複正常形態, 這般交流總歸是失禮失儀。

被拜托的蕭佚覺得自己還是看這副樣貌的劉辯順眼, 誰叫劉辯來了後又是恐嚇蕭平又是擅自在諸葛亮麵前揭穿一切, 覺得這人太能搞事的蕭佚收尾收的心累。蕭佚隻給劉辯開了個聲, 讓他能借紙人的嘴巴和荀彧交談,至於更為神異的法術一類他還是彆拿出來嚇唬人了。

“孤乃弘農王劉辯。”紙人嘴巴一張一合斷斷續續的吐露出些許字。

這些話若是放在正常人身上那是彰顯皇家威嚴, 荀彧荀攸都是要向弘農王見禮的,但紙人發出的聲音如同稚童一般年幼,還一頓一頓的慢悠悠往外吐字,著實有些好笑。

沒有笑出來都是荀彧荀攸二人定力十足。

劉辯雖然已經身死,但是他現在還在麵前能像活人一般正常交流,荀彧和荀攸遵循禮製向其行禮。劉辯伸出雙手做出攙扶的動作,誰叫他現在身量矮小真上去直接扶人他連膝蓋都碰不到,劉辯問起了酸棗聯盟如今情況如何,“可有商議出如何討伐董卓,好救當今聖上?”

提起酸棗聯盟荀彧滿臉苦澀,荀攸緊皺眉頭一副不該與之謀的神色。荀彧拱手述說了如今聯盟的情形,“諸侯尚且還在酸棗享樂,每日營帳歌舞不絕,主公曾試圖勸諫都被諷刺了回來。而且諸侯之間互有齷齪,私下裡早就各種利益展開了明爭暗鬥,東郡太守橋元偉與劉岱不和,被劉岱所殺,其他諸侯更是暗流湧動。”

“況且袁紹劉虞在鄴城登基一事予了諸侯啟發,雖然膽子還沒大到直接稱帝,但似乎都有以自己任職地為始向四周不斷吞並土地的趨勢。”荀彧搖了搖頭對現在的酸棗聯盟已經不抱希望,“怕是要重現當年周天子分封諸侯,諸侯群雄並立之景。”

“真欺我漢室無人不成!?”劉辯上下晃動著手以示不滿,憤怒的小人在桌上跺著腳,沒跺兩下子就因為桌子太硬腳太疼停下了這個行為,“難道諸侯中就沒有真心想要匡扶漢室的忠臣了嗎?”

荀彧適時的引出自己跟隨的主公曹操,“自然也有忠臣,任代理奮武將軍的曹公一心匡漢,為陛下殺董賊曾幾度領軍與董卓軍隊作戰。滎陽一戰以少戰多,成功拖延了董卓軍隊進程,事後南下招募兵士再度折返隻為討董。難道這不是弘農王想要的忠臣嗎?”

大喜的劉辯仿佛已經看到殺母殺己的仇人被斬殺,頭顱高懸在都城之外警醒所有懷有不臣之心的賊人,連說三聲好的劉辯恨不得現在就去和曹操見麵,共同商討如何對付董卓,“快!快!孤現在就要見曹將軍,共同商量這天下大事!”

蕭佚兩根手指撚起紙人,在其他人不讚同的目光中又晃了兩下劉辯,“你現在隻是個紙人,跑到曹公麵前隻會讓他感歎這戲法變得真不錯,然後賞一點錢財把你們二人打發走。又或者被曹公以辱漢室威嚴為由,就地斬殺,然後你們兩的頭顱被懸在軍營外警告他人。”

情緒激動下完全忘記這件事情的劉辯垂頭喪氣,“那你說怎麼辦?”

“再等一等。”蕭佚這麼說道。

……

一月不到的時間酸棗聯盟就徹底解散了。

本就人心不齊的諸侯君在這幾月的歌舞宴會中都尋到了結盟的盟友,采取遠交近攻的策略,在董卓還在長安掌控獻帝時將戰爭的矛頭對向了周圍的同僚。不論是董卓還是私自稱帝的劉虞他們都不在乎,隻想在這漢室式微之際為自己多多謀取一些利益。

遠在荊州南陽的袁術與荊州刺史劉表不睦,恰逢袁紹輔佐劉虞稱帝,袁術派遣曾獻上傳國玉璽以保家人平安的孫堅北上前往冀州,向他庶兄討要出任荊州刺史的聖旨。臨行前袁術向孫堅承諾會好好安置他的家人,待他取回旨意便應允孫堅與其夫人吳氏會廬江舒縣看望孩子。

孫堅不得不領命離去。

同時曹操於東郡大敗黑山賊,被袁紹上表為東郡太守,將留在陳留的家屬與手下文士全部接了過來,觀其行事有把東郡作為起發地的打算。

蕭佚自然也跟著隊伍來到了東郡,不過是以荀彧郭嘉等人的好友名義,曹操知道了也未曾多說些什麼。原先對其方士身份有些言論的兵士和武將也在猜丁殼的玩法和大破黑山賊時改良的弩箭前沒了聲響,沒辦法一個太適合他們這些不通風雅的大老粗一個使用起來比現在的弓弩好用極了。

雖然這兩樣東西都是荀文若獻給曹操的,但私底下都傳開了是蕭佚借荀彧的身份向曹操進獻,不過因為蕭佚高風亮節不屑於那些功名利祿,這才托好友幫忙。軍中若是有人說蕭佚的壞話,不說兵士就是將領都要擼起袖子打一架來給蕭佚正名。

將領:誰動本將兵器庫我跟誰急!

在東郡站穩腳跟後曹操仍舊沒有放棄自己殺董賊救獻帝的初心,每日唉聲歎氣地望著西邊長安的方向。就在這個時候李儒呂布的大軍駐紮修武縣與鄴城相距半個河內郡,李儒在軍前宣讀自己寫下的討檄文,細數劉虞袁紹等主張立新帝之人的過錯,連之前袁紹為了鼓舞諸侯強行汙蔑獻帝不為靈帝子一事都拿了出來,還附上了足夠嚴謹的反駁證據,就差沒指著袁紹鼻子罵這人謊話連篇實乃小人,毫無袁氏四世三公的風氣,不愧是妾生子,劉虞作為被立的新帝也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袁紹當即寫信給曹操,讓其屯兵於朝歌縣與呂布軍隊對峙。

“這該當如何?”曹操發愁地看著輿圖,好友被這般辱罵曹操也很生氣,他也願意為袁紹出戰攻打呂布,但是兩方軍力相差太多,他有以少勝多的把握但沒有能把呂布給趕跑的能力。更彆說呂布身邊跟了一個李儒,那可是能毒酒鳩殺少帝的狠毒之人,難保兩方開戰時會出一些陰險毒辣的詭計。

“袁紹手下兵多,主公可向其借兵拖延時間。”戲誌才提出了中規中矩的方法,“荊州劉表與袁術相爭,恐怕二者誰也不妨幫忙,劉景升無法越袁公路包抄呂布,袁公路嫉妒袁本初又在南陽郡沉迷享樂,也不會出手相助。”

涼州又是董卓的大本營,更不會出手痛擊自己人,並州青州常年荒亂自顧不暇,幽州揚州遠水救不了近火,曹操所求支援隻有兗、豫二州能提供。

曹操察覺現今情形,為此長歎,“時人都知道操為袁紹黨羽,此戰亦是為好友被罵討回公道,不占公理不為公事,又如何引得兗州豫州之人為操所招募?”

“至於本初,操去信隻得了鄴城為皇都需要兵士拱衛皇城,以護新帝安危。”

說白了就是袁紹想要曹操幫自己出口氣,又不願意給曹操兵糧,讓他自己想辦法解決這些困難。

沒想到袁紹會這麼回複的曹操很生氣,但現在氣也沒用,隻得和自己手下的文士幕僚抓緊時間商量對策。幾人頭疼不已的時候,有護衛兵入帳稟告營外有人求見,說是有辦法能解太守之難。

“是誰?”曹操大驚大喜之下仍然保持著冷靜,他坐在席位上向護衛兵詢問來者是誰。

護衛兵下意識瞥了一眼分坐兩邊的荀彧郭嘉等人,複又低下頭,“是幾位先生的好友,蕭方士。”

“快請先生進來!”曹操激動地撐著幾案半跪,身體前傾張望著營帳門口的蕭佚。

郭嘉等人動作一頓,他們不動聲色地對視一眼,明確了各自的目的。

蕭佚在護衛兵的帶領下進入營帳。

剛進來站穩蕭佚就開口直言,“佚有一計可解曹公之危。”

第三十八章

曹操早就知道蕭佚從徐州隱居的地方出來, 在陳留重新住了下來,本想時不時過去在蕭佚那裡留個好印象的曹操察覺到自己手下文人幕僚之間不太友好的氛圍,具體來說就是本該是至交好友的荀彧和郭嘉關係突然緊張起來, 連一向寡言少語的荀攸對郭嘉都有點小小的異議, 偏偏戲誌才作為共同好友天天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這讓曹操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自己手底下的人身上。

隻能叮囑自己的兩個兒子和蕭平相處時多注意些,曹操試圖處理自己的好友和自己欣賞的小輩之間的關係,無果。

對峙黑山賊時曹操帶走了荀攸和荀彧, 留著關係好的戲誌才與郭嘉在陳留等待,等袁紹上表他為東郡太守後, 曹操本以為自己又要和蕭佚錯過, 誰料蕭佚跟著郭嘉荀攸二人一同來到了東郡。

大喜過望的曹操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從蕭佚那裡得到良策——他絲毫不認為能融入進荀彧郭嘉這個小團體的是隻有武力的草包, 他命旁人為蕭佚新添置席位,“來人!給蕭先生加座, 安置在奉孝身邊吧。”

荀彧荀攸坐於一邊, 戲誌才郭嘉坐於另一邊, 總覺得讓蕭佚坐在雙荀身邊會破壞掉什麼的曹操下意識選擇了郭嘉。

知道曹操什麼都還不知曉,隻是隨口安排了座位, 荀彧瞪了一眼對麵那個眉眼間都帶上喜意的郭嘉。

被瞪的郭嘉覺得反正沒什麼傷害就這麼忽略過去, 他扭過頭看著第一次自己來到曹操麵前獻策的蕭佚, 懷疑對方是不是轉了性子, 不然按照之前幾次應該是他們從蕭平那裡拿到計策, 然後他們四人先行看一遍, 再將這個策略以自己的名義獻給曹操。這樣就能確保計策的真正主人蕭佚, 不會與曹操有什麼牽連。

怎料今日居然是蕭佚自己來了。

“蕭先生不知有何良策可破如今局麵。”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曹公既然要麵對的是董卓的軍隊,那不妨拉攏忠漢之臣。”蕭佚的目光看向豫州, “世人皆知孫將軍之勇猛,亦知孫將軍對大漢的赤膽忠心,若是能在此戰得孫文台相助,曹公麵臨的壓力會小上幾分。”

孫堅這個選擇之前曹操有考慮過,“可是先生,操與本初交好,本初與袁公路關係在這幾年逐漸惡化,孫將軍為袁公路手下,又怎麼會背主來助操?”

“曹公這話說得就不對了。”蕭佚狀似疑惑點了點自己的唇角,“曹公與孫將軍不是同一個主君嗎?不都是大漢之臣?又哪來的背主棄義?”

是極!是極!

孫文台處處受袁公路的限製,已與家臣無異,但是他孫文台可是大漢帝王親封的豫州太守,他真正該效忠該聽話的應該是被囚禁在長安的皇帝!

經此點撥的曹操眼前一亮,他誠懇地請蕭佚繼續說下去。

“陛下遠離兗州被囚長安,又有董卓黨羽把持言論不可能會提供任何幫助。再打著反董的旗幟也不會有多少漢臣前來投奔,他們無法篤定這一次是不是第二個酸棗聯盟。”蕭佚示意他們稍安勿躁,“所以這一次曹公的口號應該是為漢室複仇。”

“為葬於皇陵的諸位先帝報挖墳掘墓之仇,為弘農王劉辯複鳩酒毒殺之仇。”

天下士人誰敢說曹操做得不對?誰敢不讚同曹操之舉?臣子為帝王複仇,這上好的向遠在長安的皇帝表忠心的行為世人誰不想參與進來,牟利者再度牟取利益,匡漢者又有了新名頭繼續對抗董卓。

這個計策是不是有點不太符合他們平素在曹操那裡塑造的世外高人形象了?郭嘉借著喝水的動作向戲誌才暗中表達自己的疑惑,這樣讓清長說下去真的不會有事嗎?

沒救了,主公看起來同樣很震驚。戲誌才半扶額前的碎發回應。

震驚於這個計策的曹操停頓半晌才接著問了下去,“這個口號太過空泛,無法掩蓋操為本初報仇的初衷。”

“所以佚為曹公準備了一份大禮。”蕭佚作揖,請求曹操允許門外隨行二人入內一同商量。

曹操應允。

隨行二人步入營帳,不知為什麼這二人頭上都帶了鬥笠,鬥笠下壓遮掩住了二人的容貌。待二人在帳中站定,他們一同取下鬥笠在曹操麵前暴露出自己的麵容。

目睹二人長相的曹操大驚失色,連忙起身壓低聲音向其中一名年齡年幼的少年行禮,“操,見過弘農王。”

等等,弘農王不是被李儒毒殺了嗎?那眼前的這個是……??!

“第一次見如此相像的替身,這就是清長送予操的大禮嗎?”曹操看起來樂嗬嗬的,他轉向蕭佚求證自己的猜想,“旁邊這位就是史子眇史道人了吧?”

蕭佚笑而不語。

“是替身……對吧?”曹操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他轉而開始尋求同盟,第一個找的就是荀彧,“文若應該也是這麼認為的。”

荀彧輕歎一聲挪開了視線。

“一定、一定是替身,總不能是死而複生?!”曹操氣有些喘不過來,他顫顫巍巍地抬起手指做最後的爭辯。

郭嘉和戲誌才與曹操對上視線,他們眼中是一副過來人的模樣,郭嘉勸慰道,“主公還是抓緊習慣清長眼中的世界,習慣了主公就會發現”

曹操像是對幾人這幅淡定的模樣理解不了,“一切都很平常?”

“不,是還有更震撼人心的事情。”荀攸接著說。

曹操:……

沒幾年就要邁入不惑之年的曹操一時氣血上頭暈了過去。

沒想到身體一直健壯的曹操會這麼突兀暈倒的荀彧起身,在營帳外叫人喚來隨行的大夫替曹操診治,荀攸郭嘉戲誌才三人看著摸著鼻子不好意思的蕭佚也很無語。

郭嘉借著說話的機會就往蕭佚身上趴,伸出一臂摟住蕭佚肩膀一副哥兩好的模樣,“清長下次再有這般大的計劃時可否和嘉說一聲?著實有些嚇人了。”

“不是說曹孟德敢五色大棒仗殺蹇頂的叔父,又敢獨自一人刺殺董卓?這般勇猛膽大的人物怎麼會被嚇暈?”劉辯蹲下身觀察著曹操,許久沒有這般真實觸感的他蠢蠢欲動,似乎想做一些幼稚的行為。

荀攸在一旁不斷用眼神示意郭嘉彆太過分。

比起關注旁邊那個還有很多艱難險阻要走的好友,戲誌才對劉辯現在的狀態更感興趣,麵容有血色胸膛有起伏看起來與一個活人沒什麼兩樣,戲誌才向蕭佚求解,“他這不會真的是死而複生吧?”

清長應該也不會為了一次計策就去違背原則隨意讓人重新活了過來。

“沒有,佚不過是讓他短時間內能被活人看見,每日大約隻有兩個時辰的時間。之後董卓身死我就會將他渡往地府,史子眇也會自歸道觀不再過問凡間俗事。”有些嫌棄郭嘉太重的蕭佚推了推賴在身上的人,“起開,奉孝你好重。”

蕭佚推拒郭嘉的時候不忘記囑咐史子眇和劉辯二人時刻帶好鬥笠,不要在計劃實施前叫旁人看去自己的麵容。

大夫匆匆趕來讓兵士將曹操安置在席子上就這麼匆匆地看起病來,大夫是個上了年紀在折傷與創傷上頗有經驗的老人,他驅散開周圍圍著的幾位文人,又細細給曹操切脈後開了幾副安神寧心的藥,“太守無事在,隻是受到驚嚇太大,讓他好好休息一晚就行。”

“幾位大人也彆圍在這裡,容易讓太守氣悶不得好轉。”叮囑完最後一句的大夫準備去藥房煎藥,不放心的老人又一次細心囑托他們不要再讓曹操遭受驚嚇。

謝過大夫的荀彧不著痕跡地瞪了眼郭嘉,他看著蕭佚心虛的表情有些無可奈何,“主公等會醒來暫時先彆說你那個計策,讓主公先緩一緩,若是等不及清長可先將自己的計劃告知彧等。”我們再幫你潤色一下轉告主公。

明晃晃表露自己意思的荀彧對著劉辯一禮。

覺得荀彧所說挺有道理的蕭佚順著自己被打斷未說完的計策說了下去,“你們也知道佚有些神異之處,所以我想的計策大多都依賴於一個兆。”

“世人講究吉兆凶兆,卻因為黃巾之亂對道士有了偏見,但他們的偏見從不涉及這些兆。佚便是要借冤魂索命一說,讓曹公得一個奉兆行事、替冤魂尋仇的名義。”

至於劉辯的存在……

“曹公替陛下的皇兄弘農王伸冤,向暴虐無道的董卓報仇,這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蕭佚說出了自己計策中最後的籌劃,“不過此計需要主公在東郡舉辦一個比較大的祭奠儀式,到時候佚會讓劉辯在眾目睽睽之下顯形,滿眼血淚地控訴董卓當年所作所為,而後就需要文若讓手底下的人不經意間宣傳出去,用這件事情來掩蓋袁紹在這場戰爭中的存在了。”

這個計策還是過於玄乎,荀彧有些擔心那些諸侯將領是否會相信這件事情。

“相不相信都無所謂,忠漢之人看到的是主公誅殺奸賊的決心。”郭嘉回答了荀彧的問題,他從這個計策裡看到了更多,看起來像是為了漢臣但似乎著重點在曾修繕皇陵的孫堅孫文台身上。

清長在計劃什麼?

第三十九章

要是說蕭佚沒在計劃什麼, 恐怕就連六歲的蕭平都搖搖頭笑阿父是撒謊精。

他的確在算計一些事情。

蕭佚一直都知道曹操心慕自己這一身奇特本事,希望自己能為其效力,而他又需要借曹操之勢一探鄴城究竟, 那麼蕭佚為曹操獻策, 曹操做蕭佚踏板,這是一件互利互惠的事情,雙方誰也都不會吃虧。

同樣,蕭佚此次獻策不僅僅是為了打進曹操的幕僚團隊, 也是為了償還之前欠下的因果。

在燒毀的洛陽皇城中蕭佚帶走了劉辯以及被史子眇藏起來的傳國玉璽,他留了一個虛假的章璽以防出現玉璽失蹤的言論, 誰知道他剛走孫堅隨後就帶著軍隊打了進來。修繕皇陵之後的孫堅部下還十分湊巧地發現了假玉璽, 並由孫堅收好, 袁術得知這個消息以孫堅夫人性命威脅要求孫堅交出傳國玉璽,孫堅不得已交了出來。

袁術拿到手打開發現玉璽是贗品, 當即大怒要對孫堅下死手。孫堅為此叫來當日都有見過玉璽模樣的兵士, 多人證明這個玉璽跟他們見到的一模一樣, 恰有幕僚向袁術進言此事可能非孫堅之過,而是董卓搜刮皇都財寶時用假玉璽替換了真玉璽, 暗中偷藏起來意謀不軌。

認為很有道理的袁術放過了孫堅, 但心裡終歸是有了一個疙瘩, 於是借與劉表相爭荊州刺史一事派遣孫堅前往袁紹處, 有借刀殺人之意。

整件事情總歸是因蕭佚隨手之下導致他人禍端, 蕭佚便在這次計策中給出足夠吸引孫堅的由頭, 至於對方會不會上鉤又會不會因奔曹得一線生機……蕭佚表示一切都聽天由命。

既然曹操身體不適, 蕭佚在將後續計劃儘數告訴荀彧後就帶著史子眇和劉辯離開, 免得醒來的曹操看見劉辯後又受到刺激。

拿到蕭佚所有計劃的四人聚在一起商量如何處理其中蕭佚未曾注意到或是太過冒進的細節之處,他們將其中鬼魂現身哭訴的環節拆開更改, 換成了讓劉辯依次進入手上都握有兵士的官員夢中,再由曹操向洛陽方位祭奠時‘無意間’透露出自己夢見弘農王哭訴,感慨自己身為漢臣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埋葬帝王的皇陵遭奸賊擄掠。

荀彧動用自己潁川荀氏的人脈將這些話向外傳播開來,在給曹操寫討檄文時沒有故意忽略為袁紹不平的動機,坦坦蕩蕩的在軍中表明自己有私心也有大義。

他們幾個謀士都認為與其遮遮掩掩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倒不如直接承認,以此反襯後麵更加大義的理由。

在曹操軍中實施改良版計策時,蕭佚在屋中檢查蕭平的課業,旁邊一個屋子被蕭佚騰出來放滿了墨家與機巧類的書籍,馬鈞正在裡麵埋頭苦讀。馬鈞對墨家的書籍很感興趣,先秦的諸子百家學說在尊崇儒術後逐漸失傳,或許還有人家保存著完好的孤本,但未必會願意把書借給一個貧寒學子。

沒想到能在裡麵看到如此之多書籍的馬鈞小心翼翼地翻閱著,精讀墨家學說的同時馬鈞也沒有放下儒家典籍,他經常二者交替來看,在書海中快速汲取著之前接觸不到的知識。

原先還不覺得蕭平在學習方麵怠惰的蕭佚一看馬鈞,再看眼做完課業就恨不得跑去找玩伴上樹下河的蕭平,越看越覺得心氣不順的蕭佚反手就給蕭平加了一倍的課業。現在蕭平每日隻能苦哈哈地坐在小桌前完成自己那些學業,練大字九數星象觀測還有閱讀一定量的典籍,都沒時間和朋友玩的蕭平終於有一日受不住,提著自己的小包袱跑去了隔壁郭嘉的院落。

蕭平坐在郭嘉的床榻上抽噎控訴蕭佚太過壓榨他,“平兒才六歲啊!昂兄的功課都沒有這麼多嗚嗚。”

同樣覺得蕭佚教導未免有些太過激進的郭嘉安慰著哭個不停的蕭平,原先打算近期往山陽郡一去的郭嘉有些遲疑,他感覺孩子還挺難帶的,要不收養一個孩子的事情之後再說?郭嘉對於照顧孩子一事沒了信心。

“愛之深責之切,清長有些拔苗助長但總歸是因為他對你抱有很高期望,況且如果平兒學習時不總想著其他事情,這些課業也花不到兩個時辰吧?”郭嘉知道蕭佚把課業量翻了倍同樣也知道蕭平學習時的狀態。

之前蕭佚在外給人算卦賺錢時就是郭嘉在盯著蕭平學習,郭嘉不是什麼嚴格的老師,不會一直盯著蕭平在桌上完成功課,正因為他比較鬆懈才會發現蕭平這孩子學個一刻鐘就要在外麵院子裡玩一刻鐘,一來二去的丁點功課都要花個一個時辰。星象觀測之類的需要在夜晚才能進行,蕭平常常會跟曹昂曹丕玩的忘了時間,等他再回來觀星時間已經快到蕭佚規定的休息時刻了。

“我……”蕭平的眼淚還在眼眶裡打轉,本就哭得臉都紅了在郭嘉這番話後更加麵紅耳赤,蕭平囁嚅著,“隻是、隻是有一點貪玩!但是平兒都有認真完成每次課業的!”

是有認真完成課業,也就是讓清長看完後氣得打手板。郭嘉瞧著蕭平這幅模樣生怕說出來又怕人氣哭了,他笑而不語一副看起來很讚同的模樣。

果然還是再晚些時候去族老那邊過繼個孩子吧,要是他的嗣子跟平兒一樣貪玩甚至更加頑劣——他還想再過過隻有一個人的快樂日子。

完全不知道自己作為反麵例子打消了郭嘉去郭氏過繼孩子打算的蕭平,見時間差不多了又蹦下床榻,拎著自己那個小包袱向郭嘉告彆。離家出走是不可能的,頂多是跑到幾個叔叔家裡哭一頓,哭夠了蕭平也就回家了。

顯然知道蕭平性子的郭嘉也沒多準備寫什麼,隻是讓人上榻好好哭訴了一番,見蕭平想要離去郭嘉倚在榻上的憑幾上,“記得幫嘉關好門。”

“知道了!”蕭平應道。

蕭佚之策實施之時正是季節交替的時候,天氣驟變衣著更改頻繁,身體強健的曹操等將士沒什麼感覺,隻有常年飲酒壞了身體底子的戲誌才和郭嘉二人需要多加注意。

在季節交替時因為小病而丟了命的身體孱弱之人不是沒有,曹操心念謀士的性命安全特意多派了不少仆從過來伺候他們。原先家中隻有零星侍從負責打掃的二人身邊驟然多了不少人,一時之間不太習慣的兩個人紛紛找了借口往好友家中躲去,以此來拒絕曹操的好意。

戲誌才跑去荀彧府上求住,郭嘉厚著臉皮去了隔壁蕭佚的府上。

本來蕭佚府上有兩個孩子同樣需要人照顧,但是曹操一看在自己家中和曹丕跟個皮猴子似的上躥下跳的蕭平,這種交替時節都敢下河摸魚第二日還依舊生龍活虎的,曹操默默地打消了自己的想法,他都有點想像蕭佚取取經如何照顧孩子。他的丕兒身體就不如曹昂那般健壯,本以為小孩都是這麼容易體弱多病的,直到他看見蕭平才驚覺可能是曹丕身體不好。

在這個小孩子十分容易夭折的時代,似乎孩童體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時人都篤定等孩子長大了身體就會好起來,即使是現在健康的都能耍動刀木倉劍戟的曹昂,年幼時也是常年小病不斷的。

多數時候都不是自己親自照顧的蕭佚:心虛.jpg

在馬鈞住進來前多是用小法術解決日常困難,蕭佚唯一會親自動手的地方也隻有在飲食方麵,馬鈞住進來後法術用的不太勤了,但蕭佚也不是會親自打掃房間的那種人。

於是蕭平的作用就出現了。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被打發來掃地擦灰的蕭平無助地抹了把臉,“阿父真會說。”

他和馬鈞一人提一樣工具,站在需要打掃的內屋中,蕭平和馬鈞約定好分界線後兩人拿起打掃衛生用的工具一人一半開始給屋子做清潔工作。

“我覺得蕭郎這句話說得挺好的,不做好瑣碎的事情又怎麼去做大事?”馬鈞對於這種灑掃的活計沒什麼太大的異議,他家中貧寒這種事情做的次數可多,之後輾轉各地流亡時也不是沒有以此來賺取少數錢財活命。

絲毫沒有壓榨孩子的愧疚感的蕭佚正在給郭嘉騰間屋子。

如今在東郡依靠曹操住上了大宅子的蕭佚在入住第一日就把不用的房間全部騰空,把原本用來住人的屋子都給改成了書室,還根據不同學說的書籍分門彆類的安置在不同屋子裡。蕭佚隻留出了兩間空房用以住人,原先另一間是留給蕭平長大後獨自居住的,現在馬鈞住了進去。

若是郭嘉想要住進來,蕭佚自然是要騰出一個房間的書籍,書籍珍貴脆弱他不放心交給平兒那個毛手毛腳的孩子,就隻能自己親自來了。

郭嘉在一旁倒是想幫忙,但他一拿起書本就忍不住翻開來認真研讀,蕭佚都收拾了半書架他還拿著那本書津津有味地看著,讀到興起時還差點撞翻了一個書架。

見此蕭佚就拿了幾本書把人打發到一邊郭嘉自己玩去。

被驅趕的郭嘉抱著書去了院中的小桌獨自看書,恰逢荀彧氣勢洶洶地尋了過來,“郭奉孝!”

第四十章

那日荀彧與郭嘉是什麼結果端看郭嘉臉上連帶著幾日的淤青就知道了。

硬生生地挨了荀彧一拳的郭嘉仰著臉, 他看著拿著藥膏認真地給自己上藥的蕭佚,雖然挨打時有點疼但挨打後能得到的獎勵他還挺滿意的。就是文若打人時那個拳頭能在往下點,最好是在嘴角附近就更好了。

除了揍人一拳什麼都不能說的荀彧咬牙, 要不是他擔心說明之後蕭佚反被點開竅, 然後在郭嘉那不要臉的粘人行為下動心,他也不至於被蕭佚用奇怪不讚同的目光看著。現在更是讓郭嘉那家夥得寸進尺,居然說自己塗不好藥讓清長去幫忙!

慢了幾步趕來的荀攸拉住荀彧,借著蕭佚在屋內給郭嘉上藥的間隙和荀彧小聲溝通, “主公被袁本初催著去朝歌縣與呂布李儒對峙,估計那封陳情尺書還是沒讓袁本初打消懷疑。主公出去作戰要有人留守自然也要人隨主公一同出發, 不如這一回讓奉孝跟隨主公, 清長在東郡留守, 把他們二人拆開叔父就不必憂慮了。”

“也好,等會彧便上書請求主公帶郭嘉與公達往前線戰場去, 彧和誌才清長留守東郡, 替主公守好這個地方。”荀彧點頭同意了荀攸的意見。

第二日私底下上書的荀彧得到了曹操奇怪的詢問, “蕭先生沒有跟文若說過嗎?”

“彧不明白。”荀彧有了不太妙的預感。

“蕭先生昨日自請這次出兵隨軍同行,並向操建議攜帶誌才與公達二位謀士。他言文若與奉孝之間似乎有了誤會, 讓他們二人在東郡每日相對批改公文, 時間長了誤會自然就會解除。”

沒想到會比蕭佚慢了一步的荀彧:……

荀彧無奈拱手, 向曹操詢問他的意見, “那主公可有決定好我們五人誰跟隨大軍誰又留守東郡?”

曹操琢磨著二人的提議, 他覺得雙方都說的很有道理, 所以他打算折中一下, “蕭先生第一次請求隨軍操自然是願意的, 剩下二人便帶著奉孝與文若吧。”曹操略帶著打趣的語氣調侃荀彧道,“你們二人不知因什麼事情起了矛盾, 還是帶在身邊操更放心。”

難免存了點看好戲心思的曹操才不會放過眼前這上好的機會。

“誌才身體大夫說需要好好修養,還是留守東郡為好,公達在一旁盯著諒誌才也偷喝不到酒。”

原先對戲誌才與郭嘉好酒一事不放在心上的曹操在被蕭佚拉著和大夫長談許久後,大夫一句‘黃白之物挖空精氣易使身體孱弱,容易早亡’立刻說服了曹操,從此曹操站在蕭佚這邊對減酒戒酒的行為大力支持。

軍中將領都受到影響,能喝的酒數較之以往減少不少,還時常被曹操叮囑不要諱疾忌醫。受太守曹操的影響,東郡百姓格外注重養生一道,在東郡的大夫平日生活好了起來。加上曹操接受謀士的意見,自發出錢幫助大夫開義診,讓那些沒錢看病的人家敢出來看大夫,東郡的百姓生活逐漸好了起來。

曹操對有能力的大夫器重,還善心自資義診一事傳了出去,不少在其他郡縣對自己能力自信的赤腳大夫都不遠萬裡往東郡一觀。東郡大夫一多,曹操開始為軍營裡多招募幾個經驗豐富的金瘡醫與擅長治療時疫的大夫,做足了準備後這才領軍西去朝歌縣。

戰況緊急,軍隊行軍都是以一種很快的速度,身體一般的郭嘉勉強還能支撐。多數時候都在馬車中顛簸的郭嘉雖然經曆過比現在還快的速度趕路,但那個時候的馬車做了周全的準備,減緩了奔波途中的震感,現在這種顛簸感讓郭嘉每每停頓休整時臉色蒼白,在車外止不住地嘔吐。

郭嘉倚在樹乾上沒有強撐,嘴唇上毫無血色的人用手帕擦去嘴角處沾上的汙物,他接過旁邊人遞過來的水囊漱口,又如在徐州那般取了塊醃製的薑片壓在舌下緩解自己的嘔意。

在蕭佚的攙扶下郭嘉回到了軍營燃起的篝火旁。

圍著篝火坐著的有曹純曹洪二人,曹操在二人身邊商量之後的行軍安排,荀彧借火焰的光芒處理著軍中的內務。見郭嘉被扶著過來,曹純曹洪打開折疊起來的胡床順便往旁邊挪了挪,空出位置來讓二人可以坐在曹操身邊。

折疊的胡床是蕭佚之前製作出來方便自己每日出攤的,後來結束了還債時光的蕭佚便將胡床收進了庫房裡,在家中多數會坐於圈椅上。也是這次要隨軍出征,蕭佚想著路上休整時可能會隨地而坐,不想弄臟衣袍的蕭佚便將折疊胡床再度拿了出來。誰料到這個物品深受曹純曹洪二人青睞,體驗過一次後就愛不釋手,他們二人還一同厚著臉皮找蕭佚要來了打造圖紙。

之後曹操他們也用上了折疊胡床。

“奉孝身體如何?可還撐得住之後的趕路?”曹操向蕭佚詢問郭嘉的狀況,一開始不清楚的曹操都是問郭嘉,後來發現郭嘉嘴硬愛強撐後他就去問一直照顧郭嘉的蕭佚,對方給出的回答直白明了還不會隱瞞情況。

蕭佚回答道,“現下隻有嘔吐的症狀,不過奉孝吐的比吃的還多,這樣下去身體遲早會垮得更厲害。”

“不如奉孝慢一點,墜在大軍後慢點趕路,可彆因為這一次行軍拖垮身體。”曹操憂心忡忡,他擔心這次急行軍會傷害到郭嘉身體根本,故而想要安排人晚一點慢一些地趕往朝歌縣,“大軍前往朝歌縣不能拖,不然呂布那邊趁機攻占朝歌縣,大軍就隻能退至淇水之外的縣城。操身邊還有文若相輔,奉孝應該多加注意自己的身體才是。”

吐出薑片更好說話的郭嘉拒絕了曹操的提議,“這中原日後隻會更亂,難道嘉一輩子都要跟在主公身後,慢大軍一步到達戰場?嘉若因這身體虛弱而無法為主公效力,那還不如現在就離去找一地隱居起來養身體。”

所有所思的蕭佚瞥了一眼郭嘉。

被郭嘉身體不適都還想著自己打動的曹操激動地握住郭嘉的雙手,熱淚盈眶的曹操承諾等到了朝歌縣自己一定會尋來最好的大夫給郭嘉診治。

郭嘉笑容勉強,對於味道古怪還格外苦澀的藥十分抗拒。他真的不想再喝那些熬出來黑不溜秋的藥了!!

大軍在這裡休息一晚,眾多的兵士將領以地為床天為被就這麼閉上眼睛睡了一夜,身體沒這麼耐寒的荀彧郭嘉回了馬車,在馬車裡睡著。趁著夜色蕭佚下了馬車,夾著拆去前方燈籠的竹棍活動了一番手腕,讓他想想元始的幾個徒弟誰的珍藏多一些。

……

次日醒來看見蕭佚把玩著一顆成色空明的琉璃珠子的郭嘉很快就從珠子上挪開目光,比起看起來十分稀奇的珠子他更在意的是蕭佚發尾似是被火燎卷的頭發。郭嘉撫起這一抹頭發,有些心疼地摸著這一小段估計要被修剪掉的發絲,“你昨晚乾什麼去了,怎麼搞成這副模樣?”

全身上下就一點頭發絲被傷到了的蕭佚:?

“我沒受傷。”蕭佚不解,但他還是將手中的珠子遞給郭嘉,“這是養元珠,它沒什麼大能力,隻會慢慢滋養佩戴者的身體。奉孝帶著也能緩解一二途中奔波的辛苦,身體不會像之前那般難受。”

“清長從哪裡得到的,該不會就是為了這顆珠子才弄傷頭發的吧!”郭嘉生氣又感動,他氣蕭佚總是什麼也不說默默地去做事,若是告訴他和文若他們好歹還能勸阻幾句,再不濟他們兩個不論誰出個計謀劃一二,哪還會讓蕭佚傷到頭發。

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之孝的時人平日極為愛惜自己的身體,郭嘉因此無法接受隻是自己身體不適導致蕭佚頭發損傷一事。

蕭佚直接將珠子塞進人袖兜裡,“沒事就一點頭發,佚就是趁夜去了幾個道友的寶庫裡轉了一圈。”然後拿走了太乙本想送給自己徒弟的寶珠,太乙這才氣得扔了幾個火法過來。

不過蕭佚很快就躲開了法術,發尾這點還是因為躲避的時候不小心從高溫的火焰旁掠過,被高溫給燙卷的。

“那清長你豈不是一夜未睡?!”關注的點不太對的郭嘉強硬地壓下蕭佚肩膀,他往旁邊挪動給蕭佚留出一個可以休息的位置,“接下來又要趕路好幾日,清長你先好好休息。”

馬車的空間有限,一個人躺了下來另一個人就沒什麼位置能坐。看著縮手縮腳都快蜷成個球給自己讓位的郭嘉,蕭佚重新坐了起來,“佚躺下奉孝被擠成那樣又哪睡得著,還是這麼坐著佚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就是可能麻煩奉孝注意一下,可彆讓佚撞著馬車車廂。”

應了一聲的郭嘉不用再縮著手腳,能正常的坐在車廂裡麵。

得到回應的蕭佚閉上眼睛,不知不覺間進入夢鄉。

扶住頭一歪整個身體往旁邊倒的蕭佚,郭嘉小心翼翼地調整位置讓人靠在自己肩膀上也能舒服地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