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陳玉清和老鄭帶著警察衝上來的時候,蘇義明已經被路與北控製住了。
去派出所錄完口供,在蘇淮拒絕了私下調停和解後,蘇義明因為涉嫌非法拘禁被警方直接實行了行政拘留。
隔著玻璃門,蘇淮靜靜看著蘇義明戴著手銬蜷縮著的身影,許久,才轉身抬步走了出去。
路與北在門口已經打好了車等他,見人出來,直接把人往車裡一塞,對著前麵的司機說:“師傅,麻煩調頭去市第一醫院。”
蘇淮單手撐著坐墊,用另一隻手扯他:“不用,我感覺身體沒什麼事了。”
“萬一有什麼內傷呢?”路與北將他按下來,看著他嚴肅道,“而且乙.醚是麻醉性藥物,不知道貨源是他從哪裡弄來的,不去做個檢查我心裡放不下。”
蘇淮雖然覺得應該不至於,但看著路與北認真的神情,到底還是沒拒絕他的好意。
下了一上午的雨終於漸漸小了,蘇淮下車時,天上竟然露出了點陽光。雖然風聲依舊不小,但是心情卻仿佛隨著天氣而疏朗了許多。
去體檢中心做了個全身檢查,拿到報告出來已經是傍晚。
剛剛得到消息的白書瑤匆匆忙忙地趕到醫院,看見蘇淮,衝上去將人抱進了懷裡。
“阿淼!”
白書瑤眼圈通紅,手臂忍不住地輕輕發抖,一向溫柔的聲音因為含著巨大的恨意而變得尖銳起來,竟從羸弱的身體裡爆發出一種凶性,“蘇義明——我不會放過他,我要殺了他!……他怎麼能、怎麼敢對你動手?”
蘇淮擔心白書瑤著急,原本還想暫時向她隱瞞這件事,以後再另找時間告訴她,沒成想這才半天沒到就漏了餡。
輕輕拍著白書瑤的後背低聲安撫著她激動的情緒,他抬頭詢問地看了一眼路與北,路與北接到訊號,趕緊攤了下手,表明這件事與他無關。
蘇淮無奈地把視線收回來,將白書瑤拉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媽,不用擔心,我沒事。”
他把手裡的報告遞過去:“全身檢查都做過了,除了一點不小心擦破的皮外傷,剩下都沒什麼,回去好好休息一晚上就行了。”
白書瑤顫著手把包裹接過來,直到將裡麵的每一條反複看過好幾遍,確定他說的是真的,激動的情緒才稍稍緩和。
伸手擦了把眼裡泛出的淚,長長舒了一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之前接到警察電話的時候,我差點以為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蘇淮聞言,明白過來到底是誰泄的密:“你去過派出所了?”
白書瑤輕輕點頭:“大概是因為他綁架你的地方是我的房子,所以找我了解情況。”
路與北拿著紙杯去前台接了一杯水過來遞給白書瑤,沉聲說:“可惜不能判蘇義明私闖民宅,不然至少能多拘留他一段時間。”
白書瑤抿了一口熱水,在繚繚白煙中忽地抬眼問道:“為什麼不能?隻要那套房間
不是我的,那不就可以了?”
路與北一怔,眯了下眼,明白過來一點她的意思:“阿姨是說……?”
“那間房子我已經在今天上午賣掉了。”白書瑤說,“所以蘇義明就是在非法闖入的民宅裡實施了綁架。這件事不會就這麼算了。”
她望著蘇淮,蒼白憔悴的臉上閃爍過某種幾近於冷酷的果決神采:“放心吧,阿淼,這是最後一次了。從此以後,媽媽不會讓蘇義明再有機會去傷害你。”
*
蘇淮一直知道,有彆於白書瑤單純柔弱的外表,其實她的內心一直是個極其堅韌女性,比起外強中乾的蘇義明,她麵對命運的磋磨要強大勇敢的多。
雖然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但蘇淮還是請假陪著白書瑤回去住了幾天,等運動會徹底結束,過完周末恢複了上課,他才又回到了學校。
學校方麵因為蘇淮自己不願意聲張加上學校為自身的名譽綜合考慮,這起莫名其妙的綁架案最終並沒有傳播開,除了路與北、陳玉清和老鄭知曉內情外,悄無聲息地就結了尾。
一直忍耐到晚自習結束,等回到寢室,路與北關上了門看著蘇淮神情自若地準備洗漱的衣服時,才從後麵跟上來問:“事情怎麼樣了?”
蘇淮好笑地回頭看他一眼:“之前不是電話已經和你說過一遍了?”他將洗漱的衣服撿出來,又簡單說了下最新進展,“多虧了你的幫忙,體檢出來的輕微傷證明成功讓蘇義明的拘留延長到了十五天。十天後我媽的離婚官司就要開庭,這次應該會順利。”
路與北問道:“那房子的事?”
蘇淮說:“都已經弄完了,我媽樓下的鄰居出麵幫了很大一個忙。雖然過戶遲一點,但是購房合同可以證明,在蘇義明綁架我之前,那套房子已經屬於彆人。”
“而且,警察在他房間裡搜出來了刀具,他這是持刀入室,性質更加惡劣。加上我媽找到了他的那些債主,如果能說服他們告他詐騙,數罪並罰,幾年之內他是彆想再出來了。”
路與北是沒想到白書瑤看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地柔弱樣貌,性子竟然如此雷厲風行,他低笑了聲,不免由衷敬佩道:“阿姨這樣的手段,當初如果進入商場,說不定廝殺一番也能混出頭來。”
蘇淮笑笑不置可否,又想起了什麼,看了路與北一眼:“對了,運動會呢,後來怎麼樣了?”
路與北後仰坐在椅子上,挑眉道:“撐杆跳、跳遠和鉛球、標槍全軍覆沒,彆說‘爭二’,差點連第四都沒保住。你是沒看見老鄭最後閉幕式在台下看前三名的班級上台領團體獎獎牌時,那個臉有多黑。”
蘇淮想象了一下:“那看樣子接下來的日子我們的日子不會好過了。老鄭向來都不是肯服輸的人,在運動會丟了場子,不肯定想方設法地要在彆的地方找補回來?”
路與北對此深以為然,視線上下將蘇淮打量了一圈,戲謔地說:“下個星期是元旦,之後再過半個月又要全市第二次高三聯考。要是你還是市第一這事就算掀過了,
要是不是,恐怕我們全班才真的要吃不了兜著走。”
蘇淮隨手扔了件毛巾砸過去:“你還是想想最後幾天了,怎麼能把英語作文的萬能模版背下來,看看能不能再加幾分吧。”
*
兩人都洗漱完畢,看著時間不早,準備準備正好上床睡覺。
路與北站在床下,看著蘇淮整理完床鋪,伸手關了燈。
借著窗外的月色和路邊照映進來的路燈爬上床,正要躺下,突然聽見對麵蘇淮的聲音響了起來。
“與北,謝謝你。”
路與北放在欄杆上的手虛握起來,呼吸也跟著放輕了些,許久才問:“謝什麼?”
“謝謝你願意和我做朋友。”蘇淮說。
路與北感覺這句話聽起來似乎有些奇怪,但是卻沒明白到底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他故作輕鬆地笑著說:“阿淼是說反了吧?就算謝,也應該是我來謝你。能和年級第一做朋友,多少人想都沒得想。但是你在你轉學過來之前,整個衡高可沒人願意靠近我。”
蘇淮沉默了下去。
人的情緒容易在黑夜中潰提,蘇淮透過黑暗看著距離不過一尺遠的另一張床上模糊的人影,有那麼一瞬間,想將所有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訴給他,請求他的諒解。
但是臆想中少年厭惡乖戾的眼神實在是太過尖銳,像一把開了刃的刀,抵在喉嚨上,冰冷刺骨卻又讓人啞口無言。
路與北等了兩分鐘,沒等到蘇淮的下一句回應,他想要閉眼入睡,卻又有些隱約的不甘心,輕聲喊了一聲:“蘇淮?”
蘇淮依舊沒有回應,偌大的空間陡然安靜了下來。
一直過了很久很久,久到路與北都快要睡著了,半夢半醒之間,他聽見蘇淮歎了口氣,隨即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似乎是對麵有人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路與北能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明明應該輕飄飄的視線,這一刻卻像是有千鈞重,讓人瞬間從混沌的淺眠中清醒了過來。
“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做一輩子的朋友。”
輕緩而喑啞的聲音細若蚊呐,若不是在這樣寂靜的夜晚,他的所有精神力都用來捕捉對方的氣息,那幾乎一個字都讓人聽不明晰。
“但是好像不可能了。”
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
我們本來就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