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1 / 2)

兩日前,楚雲容得知自己被彈劾時正在禦書房與明聖帝煮茶閒談。

明聖帝還是太子時,楚雲容任侍讀學士,為其講讀經史,備顧問應對,明聖帝比楚雲容大五歲,兩人一見如故,意氣相投,常常聚在一起聊詩詞歌賦聊家國大事,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既為君臣,又為好友的關係。

“自朕登極之後,一直是夜以繼日地處理朝事,幾乎一刻不得清閒,朕已經忘了與你坐在一起品茶閒談是什麼感覺。”明聖帝半靠在椅上,一邊摩挲著右手拇指的玉扳指,一邊笑道,他的五官深邃硬朗,目光深沉淩人,和楚雲容令人如沐春風的氣質截然不同,他哪怕在笑時,也會給人強烈的壓迫之感。

容珩正將碾好的茶置於滾水中,聞言隻是微微抬眸,溫聲應答:“陛下朝乾夕惕,乃國民之幸,社稷之福。”

明聖帝不滿地搖了搖頭,“在朕的麵前,你就省了這些客套話吧。”

楚雲容淺笑安然:“是。”言罷便垂眸專心煮起來茶。

那平和悠然的模樣實在讓人豔羨,明聖帝揉了揉額角,忽然不懷好意道:“算起來,你年紀也不小了,卻遲遲未曾娶妻,這實在令朕擔憂,正好永安公主待字閨中,不然朕把她嫁給你如何?”

楚雲容動作微微一滯,“陛下是認真的還是在說笑?”他沉默片刻,衣袖輕拂過桌麵上的水漬,抬手行一君臣之禮,神色從容中透著認真:“臣無心情愛,隻願將此身付與社稷百姓,任重道遠,死而後已。”

明聖帝沒有看到他驚慌失措的模樣,頗有些失望,“我一與你說到兒女之情,你便與朕扯什麼社稷百姓,實在無趣。”言罷又笑,“朕與你開個玩笑罷了,永安公主什麼德行,朕有數,不會委屈了你。”他斂去笑意,目光忽然一凝,“不過無心情愛也是好事,如此就不會被有心人算計。”他伸手點了點幾上的一本折子,拿起來,“你看看這份折子是怎麼彈劾你的?”

恭立在一旁的近侍將折子遞給楚雲容。

楚雲容麵不改色地將折子看完,隨後緩緩闔上折子,抬眸看向明聖帝,微微一笑:“看來臣僥幸逃過一劫。”

吳文斌和崔尚想要用這份折子來攻詰他,然而他們沒算到的是,楚雲容早於他們之前,就向明聖帝上了一道折子,說的便是民間一些酒樓坐地起價,賄賂市司官員的事,所以楚雲容去花間酒樓可以說是為了公事,而非禦史折子裡所說的去尋歡作樂等等罪名。

明聖帝麵色依舊嚴肅,“若不是你先他們一步出手,你這次真隻怕是有口難辨了,這盧中正不簡單啊,在今日之前,朕還不知曉他的屁股已經坐歪了。這次市司官員貪汙一案便你由你全權處理吧。”

楚雲容長身而起,行一禮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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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紅袖與楚雲容在監獄裡相見。

看著他氣定神閒地落座,還好脾氣地笑著和她又見麵的話,紅袖到底沒忍住眉一挑,陰陽怪氣地說道:“楚相公身子尊貴,日理萬機,怎麼會有時間來這肮臟不堪的地方看妾身,彆說你自從上一次與妾身有過一麵之交後,就對妾身魂牽夢繞,念念不忘。”言罷還露出一輕蔑不屑的笑容,理智告訴她,這些話不應該說,更不應該持不恭敬的姿態,但麵對他,她卻無法保持理智。

楚容心中微感詫異,他知眼前這女人並非愚笨之人,她八麵圓通,見風使舵,但此刻麵對他時似乎頗有些魯莽,楚雲容不動聲色地淺笑道:“看來紅袖姑娘早就知曉了在下的身份。”對於她後麵的話他索性當作未曾聽見。

紅袖知自己說錯了話,她臉上立刻換了一副諂媚的笑容,雖然意識到自己身陷牢籠都是他害的,但他既還沒捅破,她還是先裝傻為好,“我也是猜的,畢竟大人這身衣服可不是誰都能穿的。”

楚雲容像是信了她的話,含笑點頭,“紅袖姑娘一定和不少官員打過交道,才會如此了解這些官衣。”

他這話似乎彆有深意,紅袖心猛地咯噔一下,和這種表麵溫雅無害,實則心思深沉難測的男人說話就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鬆懈,紅袖又反過來笑問:“所以我猜對了麼?大人您真是那位?”

態度輕浮,膽大包天。還未等楚雲容開口,一旁的鶴飛忍無可忍地站了出來,“既然知道我家大人是誰,還不跪下!”鶴飛最不能忍受他人對楚雲容不敬,尤其眼前這女人還一副調戲人的模樣,也就他家大人脾氣好,沒有和她計較。

紅袖有些奇怪,楚雲容這般深城府的人怎麼容得下一根腸子通到底又火急火燎的下屬?他是有什麼了不得的能耐?她作恍然大悟狀,“原來百姓見到官員,還要跪下的麼?我不知道有這項規定呢。”紅袖嫋娜地站起身,美眸往鶴飛身上一溜,笑得無辜動人,“可是我這膝蓋彎不下去呢,要不然你過來幫一下我?”

鶴飛看著她佻達放誕,不知廉恥的模樣,瞬間驚呆了,秀氣的臉又一次漲紅。

楚雲容看著自己這位不長記性,吃一塹不知長一智的下屬,無奈地搖了搖頭,淡看他一眼,“鶴飛,你出去等著吧。”

鶴飛感覺自己給楚雲容丟了臉麵,不敢再多嘴,悶聲回了句:“是。”便悶不吭聲地轉頭出去了,剛走到門口,卻被紅袖喚住:“等一下。”

鶴飛腳步一頓,不情願地回頭,清澈的眼死死地瞪著紅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