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幻覺(1 / 2)

在褚衛之前,安陽一直對習武之人有刻板印象。

什麼“一身腱子肉”、“會使蠻力”、“不知輕重”之類的。

而褚公公無疑身體力行的為她破除了這份印象。

少年的手骨纖長有致,在光下白得有些病態,輕柔地托著安陽的手,小心翼翼地從手心擦到指縫。

溫柔而不失力度,一寸一寸撫著按摩而過,掠過指尖的時候,安陽愜意地眯起了眼,雙手仿佛有幾分酥麻感。

等擦淨之後將玫瑰花露潤過一遍,褚衛才鬆開她的手。

乍一看極其細致,但他動作極快,做完後引著她落座。

雖然說是問她有沒有烤梨的興致,但褚衛壓根沒想過讓她動手。

他現如今除了皇帝與安陽公主,幾乎沒有伺候人的時候,現在拿著烤具點上火,拿出匕首將早已洗淨的粒開始削皮去核。

安陽手撐著臉頰,看著褚衛的手利落地削完皮,然後在他去核的時候把那一整條皮拿到眼前,在他愣了一下的目光中繞成圈。

“精湛如斯。”

安陽深沉地誇了一句,而後笑起來。

“本宮是沒辦法削成一整條還薄如蟬翼的。”

說著,她指了指薄得幾乎能透過光的梨子皮。

不光是刀工,更是選梨的眼光。她以前又不是沒吃過厚皮的梨。

“承蒙誇獎,不勝榮幸。”

見她語氣輕鬆,褚衛原本緊繃的神經也逐步放鬆下來。

他第一次覺得,以前剝的人皮有存在的價值。

為了不讓血迸濺到衣服上,他也花了相當的功夫——畢竟,他也不是一開始就能當上掌印的。

被皇帝派遣下去當彆人的手下,很容易被誤作是失了勢,不受皇帝待見,遇到了彆人的下馬威,什麼事都要親力親為。

在牢獄裡待上一個月,人都能瘦一圈。

當然這些事兒,褚衛自然不會說出來掃人興致。

見到眼前的少女提著興致看自己的手,他動作愈發利索,甚至還帶著行雲流水般的美感。

“下回有時間,讓褚公公嘗嘗本宮的茶藝。”

安陽喜歡清冽可口的茶,相當不習慣往裡麵加鹽、八角、茱萸那類的調味品。

以前有人請她品這類茶,她大部分時候都是聞一聞味兒,然後假裝沾一沾杯壁就放下來,純誇。

喝是不可能喝的,喝完她眼前一片黑那就難受了。

褚衛眨了下眼,眼尾略微上挑,壓低聲音。

“可要奴準備些糖霜與奶?殿□□寒,不宜多食冰,拿冰墊著便可。”

他們坐在一個很隱秘的安靜之地,茶舍裡幾乎也沒有人聲,他這樣倒像是線人接頭。

安陽心虛了一下。

要炫個奶茶真是艱難。

“…備著。”

她臉上帶著幾分撒嬌似的埋怨。

梨子的香味隨著熱氣熏著很快蔓延開來,甜而不膩的氣息讓安陽的臉頰都緋了幾分。

她接過褚衛遞過來的勺子,挖了一小塊,吹了兩下,而後往嘴裡送。

充滿水分的梨肉被烤後變得綿軟,解渴的同時還能墊墊肚子,溫潤也不至於讓人不方便。

“手藝甚得本宮心意,若你是個良家子,本宮指不定把強搶回家,操持家務,日日為本宮所累。”

安陽咽下幾口梨肉,感慨道。

褚衛單眉一調。

這句話旁人說,大半要少根舌頭,偏是安陽公主這樣說,本是單純調侃的語氣,進了他的耳便增添了幾分曖昧。

他是有心之人,有所思,便有所想。正如這本是無恙的玩笑話,聽了,便也像是有了他幻夢中的顏色。

褚衛嘴上說著討饒的話,帶著笑意、充滿著少年意氣的臉上甚至透露出幾分他早已不該有的青澀。

他知道,像是安陽公主這般的年紀,大抵都是喜歡這樣樣貌與活力的美青年。

他沒有,但他可以演。

隻要安陽公主喜歡,他就能一直演下去。

演一時也是演,演一輩子也是演,隻要她覺得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心下卻涼如寒冰。

他常常在渾身燒灼痕跡,憤慨而罵,如果當初如何的人麵前嗤笑。

這世上哪來的如果?一切痛苦,皆是咎由自取。

此刻他卻又在心裡暗想,如果有一天安陽公主的目光挪向了這般的“良家子”,他會捏造一個不容寬恕、完美無缺的理由,然後將這人大卸八塊,抽皮扒筋。

不,他絕不會讓這樣的一個人有機會,走到安陽公主的麵前。

褚公公手指放在木桌之上,指腹緩慢地往後摩拭了幾分,仿佛是心中殺意湧動的征兆。

他按捺得很好,笑容好看得讓安陽都側目了幾分。

褚衛一邊為這樣肮臟又下賤,膽大包天想要僭越公主的自己作嘔,一邊又為有朝一日能在她沉睡中親吻她指尖的未來而興奮的血液都要升溫。

他聽到心臟在胸膛中跳動,平穩而又堅定。

依稀間,那被拿來為安陽削皮的小上仿佛又出現了駭人的黏稠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