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落淚(1 / 2)

上巳節當日。

褚衛一襲司宮台的服飾,他麵如冠玉,雙手合攏,脊背筆直如戒尺,身後跟著一乾人,走起路來毫無聲響。

雖然費了些功夫,但對於曲水流觴宴換個監視者這種事,皇帝向來是不在意具體明麵上的執行人是誰。

反正地字號的暗衛肯定或藏在司宮台的太監裡,或在陰影處拿著本子記錄。

若是大臣與誥命夫人們在場肯定能發現。

但一般隻是出來社交玩樂的少爺小姐們,注定是發現不了某位在流言中早已編篡得不成人樣的奸宦也在場的。

不如說,褚公公不在這裡才正常。

說來,自從那次與皇帝的密談之後,褚衛幾乎沒有正麵見過安陽公主。

“散開。”

褚衛側過頭,見身邊的人迅速消失在背後,而後抬頭。

隻見坐在亭邊,溪畔的少女手中捧著一杯茶,臉上帶著清淺的笑意,身上的服製不至宮中那般正式,但相較於踏青而言還是隆重許多。

一般而言,坐在安陽身側的必然是四公主,她乃高昭儀所出,性格隨了其母怯懦不愛生事,這等活動也未曾出宮。

四公主不在,坐在她身側的便成了榮臨公府家的嫡次女方羨青,和明陵大長公主的女兒裴霽月,也就是舞源郡主。

舞源郡主年齡比安陽大,硬要算是算得上安陽一句表姐的。

但是明陵大長公主不管是和華陽公主還是安陽的關係都不太好。

她一麵覺得華陽性格與當世宗婦不合,不知禮法,丟了皇室女眷的臉,在外痛斥她的言行舉止,一麵又和安陽的母後關係極差。

這件事是常嬤嬤和她說的。

作為元後身邊的老人,向來在安陽麵前表現得十分溫吞、豁達的常嬤嬤都表現出了相當明顯的厭煩。

這對於一個在宮中許久,榮辱不驚典範的老人來說是非常罕見的。

這反而引起了安陽的興趣。

若隻是常嬤嬤評說還不夠,在褚衛接管了司宮台大權之後,她調取卷宗——尤其是非常過去的,甚至不需要皇帝的敕令。

一言以蔽之,安陽覺得明陵大長公主缺心眼。

這位目前幸存下來的唯一一位皇帝同齡親屬,曾對元後百般挑剔。

從阮家並非玉京世家、也不能給予皇室足夠的助力,到元後的容貌不如明陵的閨中密友盧氏。

一個人要挑刺,理由簡直要多少有多少。

至於盧家。好消息是盧家還健在,壞消息現在已經不再是當初的盧國公府了,而是寧止伯府。

連降兩級,對過去如日中天的盧家來說是莫大的恥辱。

順帶一提,明陵大長公主對華陽有意見,對安陽自然也有。

某種意義上也不失為一種雨露均沾。

她單方麵認定風評溫和優雅、又才華出眾的安陽汲汲營營,利欲熏心,且為人善於偽裝,難以對付。

如果說之前的甘茹溪在安陽眼裡是愚蠢的匪夷所思。

頂多讓她好奇順平伯府的人是管束不利,還是自顧自宅鬥沒通知到家主。

那明陵大長公主就是純粹的——沒救。

明陵大長公主的女兒能得一個郡主和封號已經是皇帝相當給麵子了。

換而言之,多的,想都不要想。

也因此,舞源郡主在安陽的眼裡,甚至還不如一些縣主順眼。

“不久前我得了一失傳古琴譜,殿下可有時間一賞?”

裴霽月開口,語氣似有些不習慣的討好。

“咦,今日這罰酒竟是梨花酒,光聞味便沁人心脾,想來是下了心思的。”

“這是罰酒,口味雖清甜,但醉人,切忌貪杯。”安陽瞥了瞥方羨青手中的杯子,輕聲說道,指尖一點。

說罷,她才略微側過身,溫和地看著表情僵硬的裴霽月。

“這等稀世琴譜還是要在裴家才能發揮它的最大作用,若是有緣,想必本宮也能聽到,就不奪人所愛了。”

她聲音柔和若春風拂麵,眼眸裡卻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之意。

安陽又不是沒聽過對方母親對她沽名釣譽的指點,能讓裴霽月坐在她旁邊完全是看皇帝給那封號的麵子——畢竟座位按品降序排列。

就算褚衛真的把裴霽月安排在彆的位置,那她可不知道這人會不會憑依著郡主身份鬨著上來。

她向來是不吝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明陵和她女兒的。

安陽不想在大庭廣眾下與這等人撕破臉皮爭吵,顯得她和這些人蠢得如出一轍,耳目一新。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腦子好用。

直到遇到了這群人。

陽光和煦,如金紗般籠罩著山嶺,高大的樹木為他們遮蔽了不少金光,依舊有不少束光打下來,如同無數條絲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