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隨手在街上拉個才剛學話不久的黃發小兒,恐怕也能用著不流暢的童音細細地向人述說著這位道長多年來的光輝事跡。
而如果,有人非要問他們為什麼會對一個大多數人都沒見過的扶竹道士那麼熟悉,那原因也很簡單。隻因為,擁有著“扶竹”這個道號的人,曾經將他們從肢離破碎、家破人亡的戰爭的泥沼中拉了出來。
“扶竹”這兩個字,對他們而言,便意味著生命與希望。
對於老獄吏而言,自然也是同理。
而如今,這樣一位在民眾中有著如此聲望卻又如此神秘的人物卻極有可能出現在了他眼前。這又怎能叫老獄吏不震驚呢?他目光灼灼地盯著王侍郎,期待著對方的回答。
王侍郎也並沒有讓老獄吏失望,在老獄吏期待的目光注視下,他緩緩點了頭,回答道:“的確是那位道長。”
得到了自己上司的肯定的回答,老獄吏內心不由地掀起更大的驚濤駭浪來:那可是,那位道長啊!以一己之力顛覆整個國家、又以一己之力挽救整個城池、在三國中名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那位道長,竟然被他遇見了!
老獄吏忽然覺得,他這後半輩子的酒桌生活,或許都不需要費儘心思吹噓什麼了。隻要他將自己今天見過那位道長真容的事兒說出來,誰不把他給羨慕死?
老獄吏猶在這邊激動著,而此時的牢房內,卻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平靜。
兩個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雙眼彼此對視,但誰也沒開口。室內,隻有沉默。
也不知道這樣沉寂的氛圍到底持續了多久,終於,坐在牢房裡的美豔女人率先開了口,“你說,我該叫你什麼呢?是你的道號,扶竹?還是你的真實名字,非漁?抑或著……”
非漁,也就是那位穿著黑色道袍的女子仍舊臉色未變。對於這位被關入牢獄的有夏國前皇後竟然知道自己那少有人知曉的原名一事,她似乎並不感到驚訝,臉上的表情依舊平靜,隻是道:“無論道號還是真名,於我而言不過是個代號,你想怎麼叫都隨你。”
她說這話時,語氣平靜而客套,就像是千年的古井深水,窺不出一點點的溫情。冷漠到了極點。
然而坐在牢房裡的那位美豔女人卻仿佛並沒察覺出她話語中的冷漠似的,她抬了眼,細細地打量著非漁,話語裡也不自覺地夾了一絲興味來,“哦?是嗎?我想怎麼叫都隨我?”
她看非漁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有趣的玩具,又道:“既然這樣,那我乾脆就像過去一樣叫你好了。你母親當時叫你的那個小名,我倒是一直覺得很有意思呢。不如我也叫你……”
她說到“母親”那兩個字的時候,語氣故意地停頓了一下,仿佛是有意地等著那句熟悉的“閉嘴”的嗬斥聲傳來。
但意外的是,這一次,並沒有。
並沒有任何憤怒的嗬斥聲傳來。
在她耳邊響起的,隻有非漁仍舊平靜而冷漠的聲線。“沒用的,祁嬈。”她還是叫出了她的名字。
祁嬈,便是牢籠裡這位美豔女人的名字。
對於非漁這樣直稱她名字的做法,這位曾經的有夏國皇後似乎並不覺得奇怪。她嘴角仍舊帶著一絲仿佛玩味般的笑,心情仿佛很好地發問道:“哦?為什麼這麼說?”
她記得,以前每次提到對方的母親的時候,眼前這人都總是會一幅盛怒氣極的樣子,怎麼現在突然變得如此平靜了。
難不成,這種事情也和吃藥一樣,因為試過太多次用她母親來激怒她,所以現在生出“抗藥性”來了?抑或著,便是非漁已經對她那母親沒有孺慕的情感了?
若是這樣的話,那事情可就變得有意思起來了。畢竟,被自己的女兒所淡忘,不恰是天下所有母親心目中最悲哀的事情了嗎?
等她到了地底,或許還能借著這個理由好好嘲笑那女人一番。
自己至死都在袒護著的女兒,有一天竟然會忘了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地底把這消息告訴那女人的時候,她會不會哭呢?
她好像一輩子都沒有看見那女人哭過。
不過,如果是那女人的話,想必就算哭起來也是很好看的吧。畢竟,是那樣美貌的人啊。
“收起你那些不著邊際的想法,”仿佛猜到了祁嬈心中所想般,非漁開口解釋道,“我對我母親的感情從未改變。至於你,我隻是覺得自己犯不著再和個將死之人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