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魚，隱漁》全本免費閱讀
“那個人”指的是齊帆揚的母親。
握著掃帚，她重新回憶起了許多年前的那些事情。
故事是從她自己身上先開始的。她叫楊嫣，土生圖長的揚州外城人。因為兄長急需用錢做生意的緣故，二十歲的她被父母逼迫著嫁給了家附近的一個混混為妻。
那混混父母早死，無人管束，又染上了喝酒的惡習，婚後更是對她拳打腳踢，使她先後在孕期流產五次，從此再也沒了生育能力。
就仿佛女人的最大價值就是生育似的，無論在哪個時期，不能生育的女人似乎總是低人一等的。
旁人不會記住她曾經懷孕過五次的事實，也不在乎造成她不孕的罪魁禍首究竟是誰。那些人盯著她，像是醜陋的禿鷲盯著一塊誘人的肥肉。
他們一擁而上，他們竊竊私語。不，那不能說是竊竊私語，他們的聲音大到擺明了是要說給她聽的。
她清晰地聽見了那群人的議論。
“不會下蛋的老母雞”——她聽見了那群人這樣評價她。
這讓她非常不忿。她明明是人，怎麼能把她稱之為雞呢？難道就因為她喪失了生育能力，就把她被稱呼為人的資格也一並抹殺了嗎？憑什麼呢？
她下意識地想要這樣反駁。然而她終究什麼也沒說，因為她已經明白說什麼也沒用，就像是一棵從底部就已經長歪了的大樹，你難道還能再僅憑幾句話就把這棵樹給掰直嗎？顯然是不能的了。
她唯一能做的，是把這棵樹給鋸斷，包括她家裡的那棵。
一場時機來得恰好的暴雨過後，外城內少了幾個多嘴的婦人，她也成了一個寡婦。
成為寡婦的日子並沒有外人口中的那麼難熬，她還是過著和以前一樣的生活。沒了男人酒醉後的胡鬨，她的日子甚至從未有過地好了起來。
沒有家人陪伴，沒有街坊閒聊，那時她唯一的樂趣便是外城臨近碼頭的那棵老楊樹。老楊樹已經存在了幾百年，很老很老。最重要的是，它是那樣地直，沒有半點歪七扭八、旁逸斜出的枝椏。
在周圍一眾歪斜的樹木中，它顯得如此地獨特，如此地不合群。
她猜想，或許這棵老楊樹也像她一樣孤獨著。
於是她總是去陪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