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著,景淵伸出兩指從唇間夾出香煙,徑直將燃著的煙頭壓在自己的小臂上,他就這樣猶如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地熄滅了剩下的大半根煙。
“你!”時敘不禁瞪大了眼睛,他即刻捉住景淵的手腕,“你乾什麼?”
景淵掃了一眼手腕上被煙頭燙出的醜陋圓點,此刻那個地方鮮紅鮮紅的,但景淵滿不在乎地道:“沒煙灰缸嘛,燙一下而已,明早就看不見了。”
“景淵,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時敘的臉色變得很嚴肅。
景淵把未抽完的香煙投進小沙發右側的垃圾桶,笑著搖頭:“沒事。我隻是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他們總是拿來調侃我的話。”
時敘一麵從床頭櫃的第二個抽屜裡取出一支小小的治愈噴霧,一麵微微皺著眉頭問:“你指的是誰?”
“同伴,反抗軍的人。”景淵看著時敘將藥液均勻地噴在自己的手臂上,他的目光越發溫情,“他們老是說我,說我被雄蟲消磨光了鬥誌。”
時敘仍未明白:“什麼?”
“簡單來說,就是一句玩笑話。”景淵抱住時敘,把頭埋進時敘溫暖的肩窩,聲音悶悶的,“我本來也以為那僅僅是一個玩笑的,但現在我突然發現好像不是那樣。自那天同您分開,我不止一次覺得後悔,有時候還會自私地想或許回到您身邊也不錯。身為反抗軍的核心成員,我卻不斷地動搖著,乃至生出退縮的念頭,比如說現在,我不想走,一想到要離開您,我就完全無法忍受。”
話說到此,景淵的聲音便染上了些許壓抑的哭腔。時敘很快感到自己的肩上有些濕意,他把景淵摟得更緊,一手輕輕拍撫景淵的後背,一手揉捏景淵的後頸。
景淵繼續傾訴:“我終究比不上時希,不如他堅定,不如他勇敢。時希明明不用反抗,就能擁有很好的生活,可他仍然願意冒著失去一切的危險,站在所有人之前,我知道他從一開始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這樣的覺悟從未有一刻被削弱。而我,分明曾經受到過那樣的對待,竟然還會在好不容易獲得反抗機會的時候猶豫……”
時敘沉默片刻,忽然問道:“明天,你跟時希走,還是留下來?”
景淵沒想到時敘會問這樣的問題,便抬起頭來看時敘,儘管景淵的眼睛下緣紅了一圈,但他的聲音依然篤定:“當然要走。”
時敘又問:“如果我保證你留下來,也不會被問責呢?”
“不是這個原因……”景淵搖搖頭,適才爆炸的情緒貌似平靜多了,“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真的坐視不理。”
“所以啊,”時敘輕笑道,“為什麼要那樣說自己呢?我認識的景淵少將,可是明明很聰明卻依然願意做彆人眼中的蠢事情的人。他可以放棄辛辛苦苦得來的高級軍官的頭銜,還可以拋下愛人和孩子,這一切全是為了建立一個更好的世界,也給更多的人爭取更好的生活呀。”
景淵的耳根不知怎麼紅了一些,他趴在時敘肩膀上嘟噥:“這聽上去不太像誇獎……”
“你是不是最近太忙了?”時敘摸著景淵的頭發,寵愛地親吻景淵的眉心,“我熟悉的景淵從不是懦弱的人,這一點,你就不要自我懷疑了。更何況,倘若你真能沒有絲毫不舍地離開我和小謹,那我們才要傷心了。”
時希柔聲哄著景淵,單純說“哄”也不恰當,大概應當使用“開導”來說明。景淵身在其中看不分明,但時敘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景淵與時希本就不是同一類人。
時希在時家長大,時懷清和顧玨多少有一些偏心,但終歸不會對自己的孩子太過嚴苛。相較大多數雌蟲而言,時希無疑是十分幸福的了,家庭富有不說,雄父與雌父也相愛,可以說是很難得了。正因如此,時希性格強勢,時懷清和顧玨也沒有特意培養時希對雄蟲的服從意識,是以他素來對蟲族種種不平等的現象憤憤不平。時敘記得,時希有一段時間很希望成為超級英雄式的人物。
景淵則不幸得多。遭受家暴的童年顯然在景淵的心中留下了無法抹去的陰影,由於雄父的惡劣行為,也使得景淵沒有感受過什麼家庭的溫暖。因此,景淵更為渴望一對一的家庭,這一點,時敘很早便發現了。兒時的經曆,到底是令景淵缺乏安全感,這完全體現在景淵很多時候毫無道理的憂慮之中。很多東西,經年累月的,早已刻進了景淵的骨子裡,他會躊躇徘徊、遊移不定,全是因為在他心中的那架天平上,一邊擺著家庭,一邊擺著理想,就算他自己也分不出究竟哪一邊更為重要。
時敘理解景淵的處境,他知道,所有的選擇,對景淵來說,都如同等待攀越的高山。很不簡單。
時敘的一番話成功地讓景淵開心起來。景淵真切地感覺到這些天壓在自己胸口的巨石被移開了,焦躁與煩悶統統一掃而空,簡直稱得上是渾身舒暢。
“睡吧,明天還得早起。”時敘抵著景淵的額頭,跟景淵交換了一個晚安吻。
深夜很是寧靜,景淵將房間的燈調暗了許多,他緊靠著時敘躺下來,那麼大一張床兩人卻偏偏擠得不行。
“晚安。”景淵小聲道。
不言而喻,景淵是極為珍惜此時此刻的,畢竟下一次與時敘相擁而眠,還不曉得要等什麼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我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希望一周能更兩章……
另外,明天晚上我再來捉蟲,現在困到無法檢查錯字了。
謝謝“煵信子”,“風言”,“小則”投喂的地雷~
謝謝“番茄”,“小羊咩”,“醉紙鉛華”,“nuodingshan6”,“醉紙鉛華”灌溉的營養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