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才跟著趙奇一路進了關押犯人的地方。
血腥味越來越濃,勾得馬文才一陣反胃。
可趙奇卻還是輕輕鬆鬆的,就像是來串門兒似的。
“能完成任務,誰還管你是不是屈打成招?但是呢,這樣的事兒還是得悠著點來,一來,容易遭複仇,二來,容易遭清算。”
“就看你是想讓任務更簡單地完成,還是更想無後顧之憂了。”
“若是被發現了,有冤假錯案,這外頭的人可就成了裡頭的人了。”
馬文才的眉心突了突,可他來不及去想往後自己到底該不該屈打成招,一陣惡心就湧了上來。
壓了一下沒能成功,就看到兩個小兵扶了個雙手已經被夾得白骨外露如同爛泥的人走了出來。
見到趙奇時,那兩人還停下來恭敬地喚了一聲趙總旗。
犯人鮮血淋漓的雙手就擺在馬文才的麵前,馬文才憋得滿臉通紅,再也忍不住地吸了口氣。
可這麼個汙穢不堪的地方,如何會有新鮮的空氣?
不過是吐了口濁氣,又吸了口更加汙濁的氣罷了。
“口區——”
馬文才終是忍不了,俯在一處牆邊將早上吃進去的東西吐了個乾淨,好不容易才把那口氣給提了上來。
他抬眼就又見監牢裡一個流著血淚的老頭兒緊緊盯著他,嚇得馬文才往後退了好幾步,險些跌倒在地上去。
他滿心的亂七八糟,壓根也沒注意到旁邊趙奇眼裡一閃而過的鄙夷。
“哎呀,你瞧瞧,你這是還沒習慣這種地方吧,這可不行,這才到門口呢,還能不能行?”
馬文才如何聽不出他的語氣,卻也沒太在意,點頭說道:“走吧。”
“嗯,剛才那個眼瞎的,原是國子監的先生,在書裡詆毀皇上,讀書人就是嘴硬得很,受了再多的苦都不願認罪,隻得讓他在這兒多住些日子了。”
“像我們這樣的,隻要是聖上的話,再難的案子都得去查。”
馬文才看著他寬闊的背影,眼中也竟是陰霾。
不惹事,也不能怕事。
可就在趙奇扭頭的時候,他早已經恢複如常。
“我聽說你是賈府的人?”
“算不得賈府的人,我家姑娘是金陵王家的。”
趙奇笑了笑,“誰不知道賈史王薛四大家族根連根、筋連筋,住在賈府不就算得上是賈府的人嗎?”
馬文才也沒再否認,這確實是事實,現在王熙鳳都沒能脫離,他一個跟著王熙鳳的自然脫離不了。
“就你們府上的璉二爺也來過咱北鎮撫司呢,就在你剛才那位置吐得比你還狠,吐完就直接回府了。”
“你若受不了,也不必勉強。”
馬文才想了想他說的璉二爺,倒像是他的作風。
可不是說這北鎮撫司選拔嚴格嗎?看來也就是對普通人嚴格罷了。
“所以,帶到這兒來其實是你們考驗新人的法子?”
趙奇見他半晌就恢複過來,他挑了挑眉,“這都受不了,還配被考驗?”
馬文才不置可否,吐過之後,再難受心裡也已經沒有剛才的那種感覺了。
但裡麵的場景確實恐怖,這裡就像是與外麵光明世界截然不同的人間煉獄。
在這裡,不論男女老少,任何一個犯人進來了,多半都出不去,便是出去了都得掉一層皮。
馬文才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但越是心中不舒服,越是讓他覺得這就是上天給他的一次考驗,他要渡過這些劫難,才能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
兩人愣生生地在詔獄轉了一大圈,出去時已快到正午,趙奇也沒說他的主要職責是什麼,又帶著他去吃飯,吃了飯趙奇便要午休。
馬小旗真正見到自己下麵的那十個人時,王熙鳳正被王夫人叫到了院中。
每次見麵無非是老生常談,現在既已經確定要脫離賈王二府,王熙鳳也不想在這個檔口和王夫人撕破了臉。
若是讓她狗急跳牆做出什麼陰險的事來,那還麻煩。
“姑母。”
“來了,坐會兒吧,每回來我這院子,都像是來鬥嘴的似的,咱們兩姑侄已經很久沒有坐下來好好說一番話了。”
王夫人一改往常疾言厲色的表情,溫和許多,
“你可都忘了,你來這賈府是來看望姑母的?”
“我當然記得,隻是姑母總要說些我不愛聽的,我也不想離了我們關係。”
王夫人沒想到她這麼直接,臉上的笑僵硬片刻,道:“那人當真就那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