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嬋低著頭,右手抬起,用手帕壓著沒有一滴眼淚的眼角,雙肩適時地抽動,就像在輕輕地啜泣。
麵對哭泣的庶女,蘿濤其實最想當作沒看見,可他現在不但不能置之不理,還得安慰一番。
“嬋兒,莫哭了,你有什麼委屈跟爹說。”
蘿嬋懂他的意思,聽委屈嘛,也不會掉兩塊肉,她再怎麼吐苦水,蘿濤也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就是了。
蘿嬋吸了吸鼻子,小聲道:“不知爹爹給女兒準備了多少嫁妝?”
按照正房夫人的脾性,沒給她一個小包袱讓她滾蛋就是好的,想必嫁妝也多不到哪裡去。
蘿濤還真不清楚準備了多少,便道:“此事有你主母做準備,嬋兒你無需掛在心上。”
蘿嬋聽後,雙手輕輕地落在膝上,抖了抖襦裙。
她方才沒注意,低頭才看見裙擺上沾了些許下午食的酥餅碎屑。
蘿嬋點了點頭,細聲道:“嗯,父親說得是。主母定會為嬋兒多準備一些嫁妝,免得嬋兒被人看輕了去。”
蘿濤剛想擺手說沒人會多想,就被蘿嬋接下來的話堵住了嘴:“女兒若是嫁妝太少,魔教那些人勢必會覺得女兒不受寵,是用來濫竽充數的。聽說浮生壇眾人各個喪心病狂,如果以此為由頭,逼爹爹把姐姐也嫁過去……”
蘿濤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如何回話,隻覺得她說得頗有道理。
浮生壇說要與蘿家聯姻,按照理說,該嫁過去的自然是長女蘿映雪。一是表達對此次休戰的誠意,二是表達對浮生壇的尊重,畢竟要娶親的,可是浮生壇的聖主。
可蘿家不舍得,才換成了庶女蘿嬋。
蘿嬋小幅度歪頭,看了眼窗外,夕陽下落,晚霞滿天,快到吃晚飯的時間了。
想著要速戰速決,蘿嬋又道:“若單單隻是這樣還好,就怕浮生壇到時發難,說我們正派不是誠心求和,不肯休戰的話……。”
“這可不行!”蘿濤急道。
他可不能賠了一個女兒,又背了一個罵名。
就算是庶女,那也是一口米麵一口油才養大的,再加上蘿嬋識字會醫,容貌繼承了她母親外邦歌姬的好相貌,即使是庶女,將來也一定不愁嫁。
哪成想,這浮生壇與誰家聯姻不好,偏偏選了他們蘿家!
蘿嬋眨了眨濃密的長睫,墨綠色的瞳仁流轉,就似深潭中浸沒的翡翠。
她肯定不會像原“蘿嬋”一樣,隻帶了兩箱子的發潮布料就稀裡糊塗地嫁了出去。在原著中,等“蘿嬋”再一次回到蘿家的時候,家道已經大不如前。
落魄到什麼地步呢,可以說,就算是想撈油水,可能都不知道從哪下口。
所以,與其等以後外人來蠶食蘿家,蘿嬋覺得她不如自力更生,肥水不流外人田,多撈一點是一點。
蘿濤越想越覺得蘿嬋此言有理,決定一會兒就去看看正妻準備的嫁妝。
“嬋兒,你放心,爹爹稍後就去查看一番,想必你主母準備的也不會少。”
有些話隻能點到為止,再多說就有些露骨了。
蘿嬋微微頷首,輕壓喉嚨,低聲道:“還有一事,希望爹爹能答應女兒。”
沙啞中帶著絲絲破音,蘿嬋此時的聲音聽起來非常虛弱,仿佛大點聲說話就會昏過去一樣。
“你說,爹爹聽著。”
蘿嬋垂下眼簾,幽幽地道:“經此一彆,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也許這一麵就成了永彆也說不定……以免日後多生事端,待嬋兒嫁出去之後,爹爹就當做沒有過我這個女兒吧。”
蘿濤被蘿嬋單方麵斷絕關係的話砸得有點懵,道:“為何?你可還是在怨懟蘿家?”
蘿嬋用力搖了搖頭:“女兒乃蘿家養大,怎會怨懟。隻不過,一年兩年還好,等此事風浪消逝,隻怕有人不再惦念我們蘿家的恩情,反而會說,蘿家是魔教的親家,長此以往,終歸會壞了我們蘿家清白的名聲。”
蘿嬋這話點醒了蘿濤,是啊,幾年之內還好,若是十幾年之後呢,沒人會想著蘿家的好,若是魔教再鬨出什麼大事情,說不定那些名門正派第一個找茬的就是他們蘿家。
蘿濤終於從心底湧出了那麼點慈父的感情,看似悲痛地道:“那就委屈嬋兒了。”
反正一個庶女的名字根本不會出現在族譜裡,隻要等風平浪靜,他寫個斷絕書,再在武林昭告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蘿嬋鬆開按住喉嚨的手,清了清嗓子。
很好,錢到手了,關係也斷乾淨了,她可以沒有包袱地走了。
這一家子,她從沒想過會成為她的後盾,一旦她有難,她大姐蘿映雪估計第一個就會衝出來,給世人表演一個手撕庶妹。
趁早斷乾淨,省得以後蘿家有什麼事,舔著臉皮來找她。
蘿嬋故意引導蘿濤往壞的方向想,但她沒有告訴蘿濤,其實就算以後真有人在背後嚼蘿家的是非,但以武林人士的麵皮,他們不可能把過河拆橋的事情放到台麵上來說,不成體統。
畢竟正統人士最重要的就是臉麵。
蘿濤接二連三地被蘿嬋的話語點醒,不由得再問:“嬋兒可還有什麼事要囑咐?”
蘿嬋微微扯開了一個笑容道:“還想在臨走前,多吃些家裡的菜肴。”
她能隨意點菜的機會可不多,臨走前她得好好補補。
一聽這話,蘿濤也跟著莞爾,隻覺得這是小女兒在跟他撒嬌,自然應道:“好,這幾日你想吃什麼,儘管跟灶房說。”
又表演了一番父女情深,蘿嬋趕在晚膳前將便宜爹送走了。
正所謂馬無夜草不肥,蘿嬋派雙梅去灶房,讓廚子給她多加一碗雞蛋羹,裡麵放上竹筍、銀杏和河蝦。
在蘿府住了小十年,灶房第一次這麼痛快。想必已經接到了蘿濤的傳話,沒有半點拖延怠慢。
一大碗雞蛋羹蘿嬋吃不了,就給雙梅分出了一半。
“小姐,這雞蛋羹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