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樹木鬱鬱蒼蒼,巨大的樹冠連成一片,在地麵上灑上濃濃的陰影,一眼望不到邊界。
青草茵茵,一縷陽光從樹葉的縫隙中照射了進來,剛好落在了草叢上。一抹粉色的身影從樹林中躍了出來,她像玩兒似的用厚厚的爪子踩了踩陽光,又眯著眼睛,給毛茸茸的大腦袋做了個局部式日光浴。
前爪向前伸,後爪向後蹬,嘴巴大大的張開,露出了一口尖銳的牙齒,打完了哈欠,她伸出舌頭,舔了舔嘴邊的軟肉,然後就“咣當”一聲躺到了地上。
這動物做久了,行為舉止……譚香想了想,其實沒啥變化,她上輩子還是人的時候,休息日也會經常伸懶腰,一邊撓頭發一邊打哈欠,在沙發上一趟就是一上午,直到她媽喊她吃飯。
真的是一動不動,就算喝水,都想用腳把桌子上的水瓶夾過來。她媽因為這事沒少說她,說她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她就會揉著眼睛回:“五穀我知道。”
想到舊事,譚香甩了甩腦袋,也不知道她走了以後,市裡有沒有給她發個榮譽獎章,或者獎金什麼的?
幸好她還有個弟弟,不然就沒人給爸媽養老了。
譚香上輩子是個旅遊工作者,畢業的時候考了個導遊證,參加實習的時候,她就覺得,這活就是為她量身打造的,所以畢業就去當導遊了。
乾了幾年導遊之後,她轉到內勤做調度。
偶爾遇到導遊有事情,臨時請假,她也會去幫忙頂班,就當賺點外快了。
最後一次,她也是被派去臨時頂班,沒想到就遇上了事故。
大巴車迎麵撞上了一輛大貨車,巴士直接側翻,劇烈的撞擊之後,譚香搖了搖頭,抹了把額頭上的血,艱難地解開安全帶,爬去前側把司機搖醒了。
打開門和緊急出口,將所有遊客都疏散出去之後,她才發覺有點脫力,一下子沒站起來。
“譚導!你快出來!巴士漏油了!”
譚香恍惚了一下,她想動,身體卻有點不聽話,摔倒在了側翻的巴士中。
外麵乘客的聲音很大,在她耳朵裡卻模模糊糊的,聽不太清楚,過了一會,她好像聽到了鳴笛聲,也分不清是救護車還是消防車,隻聽“嗙!”地一聲巨響,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醒來,她就變成了一隻粉白色的豹子。
或許是因為她生前穿了一套粉色的運動裝?
譚香用爪子蹭了蹭臉,她在工作中時刻提醒自己,遇到事情一定不能撒腿就跑,否則她就得上熱搜,人送“譚跑跑”……
“小豹子,在這曬太陽呢?”
一隻羊頭人從樹叢裡走了出來,他微微駝背,皮膚鬆弛,一看就是上了年紀。
譚香仰脖瞧了瞧它,張嘴就說起了人話:“我要在草坪上曬,那些獵物看到了老遠就躲著我,在這兒說不定能遇到一兩隻眼瞎的撞上來。老羊啊,你說話的時候,不能變成人頭嗎?”
羊頭人身,她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差點叫出來。
老羊聽了她的話,伸了伸脖子,一轉眼就變成了一個五六十歲的老者麵貌,就是一雙眼睛還維持著羊的模樣,就像眼睛裡塞了一片在中間劃了一道的牛黃解毒片。譚香剛穿來的時候,望著自己的粉色爪子愁了很久,她就沒見過野生動物長這個毛色的,彆說隱蔽,簡直就是一盞明燈,可怎麼狩獵?
“哎,真愁人……”
剛說完,她自己就是一愣,她嘗試性地張了張嘴:“一,二……”
譚香詫異了,她明明就成了一隻豹子……居然還能說人話?
後來遇到了鄰居老山羊,她才知道這是個動物能變成人的世界,每個動物都會有自己獨特的本領。獸人之間有一個默許的規定,那就是獸人不吃獸人。
老山羊在說這事兒的時候麵色有些古怪,動了動嘴巴,補充了句:“也有例外……”
譚香:“什麼例外?”
老山羊想了想,把嘴裡的話往下一吞,低頭抓了把草,塞進了嘴裡,模模糊糊地道:“還有的吃草,不吃肉。”
那位大人的事,他還是不要隨意說了,這隻小豹子早晚會知道的,不如讓她無憂無慮地多活些日子。
這頭粉色的豹子剛被送上山的時候很孱弱,看身量也就幾個月大,跟她說話,她也沒反應,每天除了睡覺就是睡覺。老山羊以為她有什麼疫病,就沒敢靠近。
老山羊原以為她過幾天就會衰弱而死,然後被送進那位大人的肚子。
這樣的事情每年都會上演個兩三次,他已經習慣了。
可過了幾天,這頭粉豹子突然就醒了,滿山頭的亂竄,老山羊看她活蹦亂跳,也不像是有病的樣子,才從草叢中走了出來,對她道:“你好了?”
粉豹子似乎被他嚇了一跳,黃色的大眼睛驚恐地瞪成了圓形,毛茸茸的耳朵向後抿,嘴邊的軟肉都顫了顫,說道:“你,你是個什麼妖怪?”
老山羊心想,這豹子估計是缺點什麼,說話的時候經常前言不搭後語,用詞也很怪,連常識都不懂,還經常發愣。
老山羊歎口氣,也是,要不然也不能被當成祭品送過來。年輕力壯的,各個部落都會仔細留著,送來的不是犯過事情,就是老弱病殘。
看譚香年齡小,估計連自己是祭品都不知道,他就撿著不重要的,給她講了點常識。
老山羊從回想中回神,慢悠悠地走過來,對曬太陽的譚香說道:“你幾日沒進食了?”
譚香用大爪子蹭了蹭臉,說道:“昨日剛好碰上了狼人狩獵,等他們吃完都走了,我就偷偷過去把皮和碎肉吞了。正好有食屍鳥落下來,我就順手把那鳥也吃了。”
老山羊腳步一頓:“你把食屍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