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檀不想,她已如此沉不住氣了。隻好笑道。
“月悠到底才是母親的心頭肉,就算當著百官命婦,做了那些讓父親難堪的事,母親也是仍站在她那邊的。”
秦氏忽的放下了筷子,麵上幾分懇切:“月悠她再怎樣也是你親妹妹。你怎麼能看著她在冷宮呆上兩月,如今還受了極刑?你可還有幾分骨肉之情麼?”
“那母親呢?待我可還有骨肉之情麼?”
秦氏被問得一怔。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小女兒的可愛粘人,早已占據了她所有的心思。她替自己尋了個借口。
“娘娘何須問我。娘娘遠在江南,也未曾惦念過我這個母親。”
“阿檀如何沒有?”
“每年夏日雖祖母往安徽地藏菩薩道場禮佛,阿檀都與母親求了平安符;每年母親生日,阿檀為母親作了小畫作壽禮,拖人送回來京城。”
“娘娘何必自欺欺人,臣婦從來未收到過娘娘平安符與壽禮。”秦氏答得冷淡,方才已用下了幾口飯菜,這才尋回來些許氣力。
她看向上座的人。
“娘娘如今,拿著這皇後的身份壓人。可曾想過這身鳳袍是誰與你的?可惜了,你姑母,還有你的娘家,原都受不起娘娘您的恩惠了。”
“不僅受不得恩惠,還得替娘娘的過失,背著皇家的怪罪。”
星檀怔了一怔,“什麼怪罪?”
她想起早幾日聽過的宮中那些傳言,長孫謙一脈許真是要彈劾父親沒錯,可早前皇帝對待彈劾玉老將軍的那些折子,尚且還能依著情理,按兵不動的。
“娘娘在宮中養尊處優,自然不知道。您父親早送了折子往養心殿,要替娘娘您背上那通敵養奸之罪了。”
“什麼通敵養奸之罪?”星檀袖口一拂,直將案上的茶盞推去了地上。“母親莫給父親扣上這等莫須有的罪名。我也從未犯過那些罪責。”
眼前秦氏正望著她,那雙眉眼雖多了些許皺紋,卻依舊柔弱楚楚。星檀在其中看到幾分幺妹的影子,幺妹眉眼輪廓雖與她一樣像了父親,可其中神情,卻與母親如出一轍。
都是這般,柔弱可憐、卻又無情無義。
見得好的,便想拿來作自己的。
見得困苦,便全權推責給外人。
沒錯,她就是那個外人。
可還好她是個外人,不然那會讓她覺得惡心。
“母親,很喜歡這身鳳袍是不是?”她緩了緩自己的情致,指著自己腕子上那繡金鳳的袖口,“喜歡,所以想讓月悠穿上。”
“那時月悠退了與翊王的婚約,母親為何不直將人送去陛下麵前呢。還要擾得我在江南的清靜,大費周章,如今還得讓我將這身鳳袍還給月悠?”
秦氏看著眼前的皇後,有口難言。當時宣王即位,殺儘了東廠背叛先太子的三千餘人,那狠辣的名聲在外。月悠又曾辜負過與宣王的情分,與翊王定了親,她哪裡敢讓月悠進宮受苦,所以她便敢讓長女替月悠受苦…
她顧左右而言他:“那、那都是為了國公府的大局。是太後娘娘替你爭取來的皇後之位。”
皇後卻隻冷笑了聲。
“是為了國公府的大局啊。可這身鳳袍穿在阿檀身上,還不是礙了您的眼了?那母親又何必再進宮來,打著探望女兒的名義,還幫著那些外人說話?”
“母親日後,便不必再遞帖子入宮了。”
秦氏抬眸,卻隻見得對麵人眼中的決絕。又聽她一字一頓地道出。
“阿檀不想再見你。”
秦氏忙去拉了拉她的袖口,“娘娘,是臣婦語氣重了。娘娘莫要計較。娘娘就算不顧著月悠,也得顧著國公呐。您還是皇後一日,便得與國公府做主啊。”
未等秦氏將話說完,星檀已喚了冉公公來,隻淡淡吩咐了句,“送國公夫人出宮。”
“娘娘,讓臣婦再見見月悠吧,娘娘…”秦氏連連求著。
星檀沒做理會,待兩個內侍將那婦人架了出去,她方重新緩了緩心氣。她並沒那麼慈善,再替她們安排一場母女相見的苦情大戲。
邢倩方在屏風後頭聽著,早有些替主子捏了把汗。此下,忙來一把扶著人坐下。
“娘娘莫要動怒。日後這等婦人,不見也罷了。”
“我自是知道的…”星檀失了氣力,卻看向邢姑姑,“陛下果真將江羽的事請怪罪下來國公府了?”
“那都是莫須有的事。奴婢並未聽到。”
邢倩隻緊著主子的身子,想將這事兒一筆帶過。可主子那心中著緊父親,許也是有了感應。便聽她吩咐下來,“這幾日還得有勞邢姑姑,往養心殿中多走幾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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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從北邊兒來了些冷風。錦鯉池裡未化的冰雪,還能反著些許白光。邢倩從外頭回來,卻見得主子正望著那顆老梅樹發著呆。邢倩忙上來勸了勸,“外頭涼了娘娘,回屋吧。”
那張小臉回過來時,帶著幾分淺笑。主子今日未戴妝容,長發披在身後,柔順如清澈的瀑布。“還不冷,邢姑姑。江公公那邊怎麼說?”
“道是,陛下將將許了國公大人的拜帖,明日來養心殿詳談。”
邢倩說得小心翼翼,邊打量著主子的麵色。卻隻聽她淡淡“哦”了一聲,方又看回那顆照水老梅。
枝丫上的梅花將將謝了,留下些許水紅色的枯朵兒。
“是冉公公忘了叫人來清理,娘娘若看著不順心,奴婢明日與冉公公說一聲。”
“也好。”
“坤儀宮不是還在重新修葺麼?那邊有片照水梅園,明日讓冉公公將這老梅樹也挪過去吧。在這牆角下,總也長不好,去了那邊,跟其他的梅花兒一道兒爭個豔,許就更好了。”
邢倩不大明白其中意思,隻應了這差事兒。卻聽主子又道。
“有些涼了,我們進去吧,邢姑姑。”
寢殿內燭火點得盛,是星檀一早吩咐的。那明黃的鳳袍,將將被桂嬤嬤打點好了,靜靜擺放在暖榻一角,上頭的金絲線,在燭火下泛著淡淡的光澤。
星檀行過去那處,緩緩觸上那些織錦的紋理。祥雲花彩,無一處不細密精致。
桂嬤嬤端著湯藥送來,“該用藥了娘娘。”
卻聽得主子暗暗在道。
“她說得沒錯。”
“這鳳袍是國公府給的,也是時候,該還給國公府了。”
作者有話要說: 諾,欠你們的1500.
不大敢立fg了,怕狀態跟不上。我就儘量地多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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