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快馬從西涼城外來,馬蹄聲踏過西涼城的大街,直奔往太守府門前。辦差的暗衛翻身下馬, 將馬背上係著的錦繡盒子捧去了江蒙恩手上。
江蒙恩接來, 掀開來查驗了番, 方轉身往客院中回了。
主子清早便起了,將將用完了早膳, 還叫了一盞新茶。江蒙恩回來的時候, 卻見主子將早晨著起的那身玄色衣衫換了, 作了一身青白的。
這青白的袍子略顯斯文,平日裡主子是不穿的。見他又親自將那平安扣係來腰間,到底竟是心情不錯。
江蒙恩方捧著東西, 上前複命:“陛下, 何鳳樓的鮮花餅送來了。”
若換做以往, 主子隻吩咐聲, 讓送去表小姐的院子。今日卻是不同,主子親手接了過來, 隻淡淡道了聲, “走。”
江蒙恩隻跟了過去, 這太守府清清平平,隻穿過小池塘便到。隻將將到了門前, 卻見有人已在候著了。
來人同是一身青玉色長衫, 高冠玉麵,正立在門口,似等著人回來傳話。江蒙恩隻覺,文質彬彬,相貌堂堂, 這些詞用於這位文家公子身上,卻也並不過分。
昨日在江淮繡坊裡一遇,主子便讓暗衛們去查了個究竟。這 文老板便是那文員朗的嫡子,未曾從官,早年行商在外,這些年方才回到西涼。這陣子,正往這院子裡殷勤得緊。
文景淵卻不慎清楚這位主子的底細。昨日那般情形,他忘記護著顧姑娘,著實有些理虧,便想著今日再來道歉。夜裡雖也聽父親說起太守府裡來了大人物,卻也素未謀麵,此時到底並未聯想到一處去。
昨日隻是草草一瞥,今日再仔細打量,文景淵方覺此人不凡。今日雖作一身清朗裝扮,可那雙眉眼之間,卻藏著與彆不同的東西。
他隻好拜了一拜:“公子看來,也是來尋表小姐的?”
卻是江蒙恩一旁答了話去,“確是來與表小姐送些東西。”
文景淵的目光已落去那位手中的錦盒上,自一眼便認得了出來,“是隔壁省何鳳樓的鮮花餅。公子用心彆致,這東西尋來不易啊。”
星檀與丘禾出來的時候,正見得這一幕。她原也好奇那鮮花餅是從哪裡尋來的,日日一盒,全不重樣兒。何鳳樓是鹹陽城的大酒樓,老板和老板娘祖籍卻都是雲南人,從那兒往西涼來,平素裡得花足足三日車程…
她落眼看了一眼皇帝,很快又將目光挪開。文老板已上前來打了千兒,“表小姐,走吧?”
“嗯。”她應了聲。
今兒一早,文老板便親自來道了歉,說是昨日繡坊裡的事兒,是他處理不周。那錢氏彆有用心,他卻一時未看出來。今兒城外開了小集,西域馬隊路過,方想帶她去看看。
星檀去過幾回那種城外小集,卻能淘到些好東西,莫說各色奇怪的西洋來品,將將隻是西域的大棗、杏仁、奶酪,便已經夠飽幾日的口福了。
隻從皇帝麵前路過,她方注意到他今日的打扮,竟與文老板有幾分相似。他平素便服不是霧白,便是玄色,選著這斯文的青白顏色,到底有些難為他了。
淩燁卻見兩人走遠。她雖與那文老板間還持著三分距離,可那文景淵卻還不時側眸過來,噓寒問暖。而她卻也答得有禮有節。許還不是男女情誼,他自安慰著自己。可即便隻是看她行在彆人身側,便已能讓他心中翻湧不止。
“陛下,這鮮花餅?”
聽江蒙恩一旁問著話,他方將手中的錦盒送去他手上,“留去她屋子裡吧。”
江蒙恩隻依著吩咐進去了趟,再出來時,卻聽主子又吩咐著,“備馬車,我們也去城外小集看看。”
不過才幾日的時光,北城門外的草地已青綠了一片。
那小集離城門不遠,就在鳴沙丘旁。不過一晃眼,便就到了。各樣兒打扮的遊商,形形色色的貨品,看得人目不應暇。
星檀將將落了車,便尋得一處小攤兒,賣著西洋來的琉璃瓶兒,挑了一個好看的,便讓丘禾送回了車上。
“表小姐,那邊該有些西洋小畫兒,可要去看看?”
被文老板這麼一指,星檀方望見不遠處的西洋畫兒小攤兒。能見得不同地方的畫藝,到底是件趣事兒。她方微微頷首笑著,“去看看。”
淩燁將將下了馬車,迎著陣陣北風,卻見她跟著文景淵,麵容上終揚起了笑意。他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見過那對生動的笑靨了,這三年來,隻是在夢裡。
卻見他們二人行去畫攤兒前,一同持起一副西洋畫來。阿檀麵上的神色驚喜,話自然多了,他聽不見他們說什麼,卻也不想聽。隻覺胸中血氣翻湧,絲絲腥甜冒上喉間…
“陛下,可要過去招呼聲兒?”
他隻望著那邊半晌,卻擺了擺手,“不必了。”許等他過去了,她便不會笑了,遠遠看著便好。
午後三刻,星檀的馬車方緩緩往城中回。外頭文老板還騎馬護著一旁。車中卻已采滿了大小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