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清風怡然,水雲酒箱二樓的廂房裡,身為安陽商會會長的劉青,卻已有些坐立不安。
午後國公府世子來替皇帝傳話,說有事與他商議,要請他來這水雲酒巷詳談。那世子爺身後帶著三五侍衛,又礙著人家身份尊貴,他自不好推卻,隻臨行前,讓家中管家去趟方家,與女婿方執知會一聲。
然被帶來了這廂房,皇帝卻遲遲未曾現身。隻留得他一人,和滿桌的菜肴美酒。上回且有商會眾人作後盾,他尚有幾分底氣;而今日皇帝選來的這地方,卻讓他心虛不已。
從廂房小窗看去,便是他劉家最大的糧倉。連連綿綿數十間倉房,裡頭滿滿都是屯糧…他自想起上回與皇帝說過,城中無糧,此下被安置在這裡,也不知皇帝是有心還是無意。
美酒佳肴當前,他卻隻敢捧著一杯濃茶。茶早涼了幾回,卻有個怒目威嚴的侍衛進來添換。
欺君,可是舉家抄斬的死罪。上回且是法不責眾,若這回皇帝隻尋他一人開刀,豈不是冤枉得很…
晚風吹過一旁的塔樓,帶走幾分悶熱,卻多添了幾分涼意。皇帝正負手在高處觀望。華清悄無聲息從小梯上來,隻臨到旁側,與皇帝一拜,“陛下,糧倉那邊已經準備妥當。”
“嗯。”
“劉青呢?他怎樣?”
“華瀾說,在那雅間兒裡,不敢用食也不敢飲酒。隻捧著茶碗,已如驚弓之鳥。”
“很好。”
“待天黑之後,便就動手。”
等華清退下,他方在遠眺往那一行糧倉。裡頭的積糧早被暗衛清空了一半,今日之事,不過與劉青和其餘屯糧之輩做場好戲罷了。
天色已然沉了下來。水雲酒巷的雅間兒裡,劉青終是沒攔住喉間乾渴,捧著茶碗一飲而下。那水涼,灌入胃裡身上竟不自覺打了個寒顫,架在他心口的那把刀子,也早就僵持不住了。
驀然之間,窗外火苗四起。這和壽路上的糧倉,屯著千餘石糧,竟就如此燒了起來。“救、救火。”他心疼極了,顧不得其他,直往雅間外衝。
奇怪的是,門外的侍衛不見了蹤影,亦無人阻攔。他瘋了似的跑到路中,見得個人便捉著個人來,聲音大得有些敗壞,“讓他們救火。快讓人去劉府上叫人來,讓他們來救火!”
路人見是大火,早已避之不及,即便是劉家老爺,此時的臉麵也不大管用了。
見人要走,劉青喊著,幾近帶著哭腔:“都是糧食,都是好糧食呀!”那可都是銀子,銀子便是他的命。
可那大火駭人,無人敢理會,他自己尋得路邊的一口老井,正要衝了過去。即便是杯水車薪,也得將他屯了兩年的好糧食救些回來。
正一頭猛紮過去,卻撞上個人來。來人身姿魁梧,將他一把攔住,不是彆人,正是方在那水雲酒巷裡看著他的侍衛。
“劉會長,這是要去哪裡?”
聲音是從這侍衛身後來的,那聲線沉著,卻似個逮捕到了美味的獵人。劉青抬眼,隻見皇帝一身玄色衣衫,負手立在身前,那麵上的笑意,果是已等待得他多時了。
“陛、陛下。萬、萬歲。”他方清理幾分情誌,卻有口難言,再看了一眼糧倉裡冒出來的濃煙與火苗兒,心都要碎了。
“劉會長方說,火燒的那些倉庫裡,是有什麼?朕未曾聽清,還請劉會長再說一遍。”
劉青早已雙膝跪地,伏在地上不敢起來。“是、是這兩年來,安陽百姓上繳與縣主的精糧…都是命啊,陛下快命人救火吧。”
卻聽得上首的人冷笑了聲,“上回鄉紳齊聚,劉會長不是說,城中早已無糧?”
“劉某有罪,有罪。”
見人連連跪拜,淩燁隻覺有趣,“劉會長既然都認了,那便以這些糧食充公,接濟城外難民。你可服罪?”
劉青不敢起來,隻道,“還請陛下放過族中家眷。”
淩燁隻淡淡道,“你的罪責,容後再算。”話落,華瀾已將人拎了起來,“屬下先將人送去府衙。”
淩燁隻微微頷首,當是默許,等華瀾走開,方吩咐得華清道,“滅火,不得傷及其餘百姓。”
待華清領了命,帶了人往火場中去。淩燁將將轉身欲往太守府中回了,卻見李太醫懷抱著大小藥箱,從側旁小跑而來。見人神色匆匆,他方問起,“什麼事?”
“陛下,”李旭呼吸尚有些急促,“顧姑娘今日隨臣搜集藥材,方在那慈心藥房裡清點著黃芪。臣與杜澤去結算些賬務,隻將將走開少許,回來便見那邊便起了火勢…”
“怎無人跟著她?”他幾近嘶喊,卻猛地止住了說話的氣力。隻迎著那火苗,往小巷裡追了過去。
慈心藥房…他在華清給的地圖上看到過,正是在那糧倉隔壁。
眼前濃煙滾滾,火勢洶湧。直已波及路邊幾顆乾枯的老樹。
阿檀,大火。他心口絞疼。
這一回,是他讓人放的大火…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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