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將將亮,國公府上便已經忙做了一團。
誥命們候著在客堂,候著新後,迎著吉時,方要一道兒往大相國寺成禮。禮部早在府內外布置了迎親的小道兒,禮官亦持著拂杖候著鬆柏院門外,趁著新後還未出門,正在門前宣讀著祥詞。
窗棱間透入來一絲絲光線,正灑落在一旁放置著的燕居服與後冠鈿帽上。
與四年前大婚之時的厚重不堪不同,禮部這回在禮服與鈿帽上,卻是用了幾分心思的。褪去了那些繁華重錦,隻剩外頭兩層輕薄煙紗。煙紗上金銀絲線刺繡的鳳鳥白花,繁榮錦繡。迎著朝陽的光,隱隱泛出一層淡紅的光暈。
經得婢子們侍奉,星檀方將那燕居服著好,隻又由得慎國公府人梳了頭,方被戴上了那珠翠滿玉的鈿帽。
行出來鬆柏院,命婦們已候著在禮道兒兩旁。由得眾人簇擁著,才被送出了國公府。
翟車早停在了門前,紅紗為簾,鳳鳥為點綴。禮官兒又宣讀了一冊祥文,她方被許著上了馬車。
四年前的隆冬,她亦是如此坐在車中。車外街巷人聲嘈雜,都是來觀望新皇後生得什麼模樣。可她卻多年不曾見過那位小戰神,隻在心裡盼著他的模樣。安徽山穀裡的英姿少年,真要作她的夫君了。
馬車穿過街巷,往事如在昨日,一幕幕穿梭了回來。大相國寺門前,已奏起祥樂。
上一回她尋不見他的蹤影,隻聽禮部的人說,陛下還在大殿中祭拜先祖。而眼前,那身明黃在一群紅藍的臣子中額外打眼。皇帝的儀仗正候著門前。
他在等著她。
如今,他該真的是她的夫君了,能護著她守著她一生的夫君。
淩燁隻遠遠見那翟車停下,由得禮官扶下馬車的身影,緋紅靈動,便已不自覺動了動腳步。
“陛下,還得等禮部宣讀禮程呢。”
隻聽得身旁江蒙恩小心提點著,他方顧及著,還有禮程。
等禮官命婦們護著她來了跟前,他方見的那珠簾下的小臉,朝陽溫煦的陽光中,格外柔美精致了幾分。
隻聽得那些禮官,繁文雜序地絮叨了一通,他方牽起她的手來,“阿檀,隨朕來。”
大婚禮數冗長,隻為了禮部與欽天監口中的一句“祥瑞”,皇帝自也未曾打斷,隻待天色漸遲,秋日暮色登場,帝後方同上了皇輦,一路往皇宮中回,同受萬民朝拜。
東街的燈籠正是紅火,百姓們簇擁在路旁,一一探著車中帝後姿容。星檀不敢斜視,目光落落停在腳尖兒處,手卻被皇帝持得緊。
卻聽他問起:“可有累了?”
她方微微搖頭,頭上鈿帽珠翠,跟著鈴咚直響。他今日這身明黃的禮服亦是新製,龍紋滿襟,祥雲密布。隻腰間那枚素白的平安扣,便就格外打眼了些,上頭明黃的絡子,到與他這身頗為相稱。
她目光這才轉回來自己腰間,持起那枚平安扣,往他眼前送了送。上頭粉色的絡子已被她重新編過,與他如今佩戴的,正是一對兒。
淩燁忽也見得,方有幾分意外,“是祖母與你的?”
他記得三年前往江南陸府拜訪,因見老太太傷心,便將這枚平安扣留在了老太太手中。
“嗯。”星檀答著,又將那兩枚絡子湊在一處,雙生雙喜的模樣,尤為可愛。“祖母說,雖是不舍得,卻終歸是要還給陛下的。”
手隻被他捂得更緊了幾分,“朕得多謝祖母了。”
臨回到芳宜軒,暮色已然落下。禮官們早已退場,唯剩下皇帝儀仗,與一乾候在芳宜軒門外的奴婢,正迎著帝後歸來。
星檀被他抱下來馬車,隻勾著他脖頸,方見他垂眸落下。那目光映著燈火流轉,如有幾分情動。
她亦是如此,隻覺麵色有些滾燙,方將臉往他懷裡靠了靠,好躲著其他人的目光。
寢殿內燃著一縷合春香,清淡得來,又帶著些許玫瑰的濃鬱。她身上那身隆重的禮服,被一一退去,寢殿內便早已無一人了。直被他送入床榻的功夫,她卻伸手摸到身下的幾樣兒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