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莊生(1)(1 / 2)

“丘禾,再去添爐子炭火來罷。”

昨日分明還是暖秋,臨到了大婚,便就變了天。大相國寺的典程磨蹉了整整一日,待被送回來坤儀宮時,星檀已然乏累得極了。

隻這一身的鳳袍鈿冠還不能脫,那位尚宮嬤嬤方囑咐著,得等皇帝親自來,否則不夠吉祥。

丘禾半晌兒方回來,將那銅鑲金的炭火爐子擱在她的腳旁,方過來問了問。

“小姐可是還覺虛著?”

她捂著心口位置,重重地揉了揉。她是惜命的,隻不久前被叛軍架在北邊城樓上,又被盛承羽捉著從城樓上一躍而下,雖是被宣王救了下來,可因受了驚嚇,睡夢之中一直有些心悸的毛病。

不過一月的時間,宣王手染鮮血,下令斬殺東廠三百餘人,清理叛軍餘黨,又將翊王發配西北封地。待半月前登基,便在禮部的催促下,一並立了後妃。今日大婚,她方與那長孫家的女兒一並,被抬入了這座皇城。

確認得自己那心悸的毛病沒發作,她方撥開麵前的珠簾,回了丘禾的話:“整日沒怎麼吃過東西了,餓了。許也不是虛的。”

丘禾忙扶著她的手下來,“小姐莫動,那尚宮嬤嬤說了,這珠簾隻能等陛下來揭的。”

星檀卻往不遠處的圓桌上望了望:“那邊都有些什麼吃的?”

“都是好吃的,可也隻能等著陛下來才行。”丘禾將將接了話。卻聽寢殿大門吱呀一聲響動,是桂嬤嬤推門進來。

“小姐身子本來就不大好,還是先用些東西吧。”

星檀幾分喜出望外,到底還是桂嬤嬤疼她。隻將將被丘禾扶著起了身,眼前搖著的這串東珠珠簾卻額外礙著事兒。

桂嬤嬤已行去那桌旁與她布菜了,她方忙行多幾步,過去坐了下來。那鳳鈿乾脆被她一把取了下來,放去了一旁。

丘禾看得一驚,“小姐,不是還得等陛下來的?”

桂嬤嬤卻將一碗雞湯遞了過來她麵前,“便讓小姐先用些罷。陛下還在華庭軒宴請百官,聽聞被灌了不少酒。再說了…”

星檀正接過那雞湯碗來,小飲了一口,卻見桂嬤嬤似偷偷看了一眼她的麵色。“嬤嬤有話直說便好,不必忌諱什麼。”

桂嬤嬤這才將話接了下去:“再說,惠安宮裡方便先讓人去華庭軒請了,道是那宮的娘娘睹物思人,想起了先太子妃娘娘。人哭得都昏厥了。”

星檀一勺一勺舀著雞湯,放到嘴裡,並未停下。隻丘禾聽著,方與她抱不平起來。

“今日大婚,再怎麼說,陛下今日也該先過來坤儀宮的。若真被貴妃娘娘將人叫了去,明日話傳出去,我們家小姐的臉麵還往哪兒擺?”

碗裡的雞湯喝完了,星檀送去桂嬤嬤那兒,讓再盛了一碗。又乾脆持起筷子,與自己夾了幾塊兒排骨來。

她雖被封了皇後,可國公府早早被劃作翊王一黨,她這個皇後封得名不正言不順,那人許也隻是看著元惠皇後生前的幾分薄麵。

而長孫家因那位先太子妃,如今新貴得寵,那人若真也顧忌得幾分,新婚之夜,不往她這兒來,卻也不是不無可能的。

能怎麼辦?也隻能填飽肚子再說。

她的命都是好不容易撿回來的,便再不能虧待自己了。方她還礙著口脂,不敢放開吃,這下便更沒了顧忌。

那炭火添上來了好一陣子,寢殿裡又暖了幾分。這身鳳袍是江南重錦織的,刺繡繁複,可笨重得很。她方叫得桂嬤嬤來,“換上寢衣吧?”

桂嬤嬤問:“小姐果真不等陛下來了?”

“若盼著他來,我今夜裡便不必吃飯睡覺了!”

桂嬤嬤卻見自家小姐望著過來,那嘴角翹著,一對兒笑靨如糖。可想著這幾年小姐與那位主子寫的信,便更有些替人抱不平了。

“國公府是國公府,小姐是小姐。如今,許陛下還是念著小姐的好的。”

“他的心思,誰又知道呢?”

星檀垂眸去了桌上,與自己倒了杯果酒來飲。她怕苦,這果酒味道卻很是香甜。

那些信,隻是信。先帝那年在圍場的萬壽節起,她與他相處過的時日,也不過短短半月。她隻得一句等他回來,可真到了這一日,卻又覺得那人陌生了。

時過境遷,許如今他們之間,早不止那份兒小情分。國公府失勢,翊王謀反,如今,又多了個長孫南玉。

就算他還記得以前的事兒,味道許也早就變了。

她想得入了神,桂嬤嬤與丘禾何時沒了聲兒都不大清楚。隻眼前晃過一道兒明黃的身影,在旁側的位置坐了下來,她方警醒回來幾分。

“等得久了?”

那人的聲音緩緩傳來,竟有幾分不可置信。她這才見得那雙鷹眸含著幾分柔情,微厚的唇邊也揚著一絲笑意。

她方忙起身作禮,“陛下何時來的,怎未聽得他們通傳?”此時她更想問的,是他怎就未去惠安宮?是那邊的宮人未曾通傳到,還是他與那邊撂了什麼話去?

正思忖著,手臂卻被他緩緩扶了起來,“不叫他們多打攪,朕自行進來了。”

聽得這一聲“朕”,她方想起方被她隨意一撂的鳳冠,正一陣慌亂,想要去取來重新戴上,“臣、臣妾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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