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莊生(13)(2 / 2)

“皇後日後,該也用不上這個了。”

淩燁自覺占了上風,到底父皇與皇祖父的後妃之中,也從無有人有過這等特權。收回來也好,人便不能一言不合,便從他眼底消失不見。那寺院之類的地方,她還是少去的好。

隻是方才被他稍稍拉過來的人,此時又靠去一旁車窗下,又再往車外看著,似也不願理他…

他一時不知如何勸人,卻聽她喉間隱隱幾聲小咳,他心口便跟著揪在了一處。

“昨日聽聞你累著了,可是還有什麼不適?”

那邊的人依舊望著窗外,不肯回眸,卻微微搖了搖頭。他平素心沉,此時卻再耐不下了,挪了挪自己的位置,往她身邊靠了靠。

“早前是朕心有猜忌,冷落了你。”他頓了頓聲響,見她仍未回眸過來,隻好再問道,“你…還要生氣多久?”

她這才回眸過來,一雙眼裡已泛著紅光,“那,陛下在猜忌什麼?是猜忌國公府還有謀反之心,還是猜忌我,會為了國公府害了陛下?”

“國公府上若真有叛心,那日在城牆上,我便該與盛承羽演一場好戲,叫陛下退軍。我若真要要為了國公府,便該聽姑母的話,將那些湯藥都喝了。好叫他們借著皇嗣,拿捏陛下。”

她話還未完,便小咳起來。

淩燁心口被她說得陣陣絞碎之痛,去尋她的手,握著來掌心,卻發覺些許不對,“手怎麼這麼涼?”

星檀氣還未消,眼淚卻不聽使喚,喉間也開始哽咽,竟也多吐不出來一個字。皇帝緊持著她的手不放,卻見那雙眸中亦有幾分閃動。

砰的一聲,從身後傳來。似有什麼東西爆裂之響,她還未反應不及,隻知道該是出了什麼事了。身子卻已被他緊緊護在身下,撲倒去了馬車車板上。

那聲響震耳欲聾,她幾近失了聽覺,不知過了多久才恢複了少許,卻發覺自己整個被皇帝護在了身下。

她麵上緊貼著他的胸膛,這才能聽得那裡頭緊張的悶響。馬車的碎片四下散著,四周早已已沒了遮擋。

“陛下?”她推了推人,隻覺他身子沉得很。他未答話,她心中似被掏空了一塊。“陛下傷著哪兒了?”

身上的人仍未答話,她方大聲喊起“江公公”來。

“你…有點吵…”

皇帝聲音沙啞,方漸漸撐起身子,從她身上挪了開來。又一把將她拉去了懷裡。“傷著了沒?”

她隻忙搖頭,眼淚已止不住簌簌往下落,“你…你呢?”

“……沒事。”神機軍中早有這等遇火則爆的軍備,他早已見怪不怪。方聽得聲響,便知道是神機軍常用的火炮。眼前那張小臉抽泣著,卻直叫人心疼。他方忙抬手與她拭了拭眼淚,“哭什麼?”

“……”星檀自也說不清在哭什麼,也不知是委屈,還是擔心,抑或是驚嚇。

皇帝發絲有些林亂,身上的衣物也被震裂開了幾道口子。即便是從北疆歸來之時,他一身鐵甲銀盔,染了些許塵埃,也絲毫不顯狼狽。

暗衛已趕來清理狼藉,華清也上前請罪。

“主上可好?是我等護駕來遲。”

“朕且無事。叫宮中重派馬車來,皇後受了驚嚇,你們先護送她回宮。”

星檀忙一把捉住他的手來,“不去。我不先回去。”

皇帝微微垂眸落在她麵上,“朕陪你回去。”

隻等著宮中重新派馬車過來的功夫,星檀被他裹了一層披風。也不知江總管是從哪裡尋來的,眼下兩輛馬車,她與皇帝這一輛尚且還有幾分殘骸,而她自己方乘來寶相寺中的那一輛,已幾近沒了形狀,隻剩下一堆碎木。

她確是有些受了驚,隻跟著皇帝身邊,方覺幾分心安。手也被他緊緊拽著,不曾鬆開。

暗衛們回稟,道是她那駕馬車被人綁上了火炮。線引也好似被人精心設計過,隻行路到一半方會燃起火炮。

是有人想要她的性命…

若不是皇帝來了寶相寺尋她,又一定讓她與他同乘,許此時,她也已成了一堆碎片。如此想著,她隻覺脊背冰涼,肩頭卻被皇帝一把攬去了懷裡。

他的聲音在她耳邊溫軟著,“彆怕…”

馬車來得不算太遲,淩燁將人抱上了馬車。即便是被披風捂著,懷中人的小臉也多了幾分蒼白,該是真的被嚇到了。可被嚇到又何止是她,方那聲驚響之時,他的心緒也似飛出身外。

沙場十載,他未曾怕過。那一刻,他卻覺著,若她出了事,那這輩子加上上輩子,他許都還不清了…

馬奶袋子還熱著,被江蒙恩從車窗中送了進來,他方拔開蓋子,送去她嘴邊,“先飲些熱水。”

她很是聽話,隻喝了兩口,卻又開始小咳。那馬奶袋子被她推了開來,她卻又將小臉往他懷裡鑽。他歎了聲氣,輕微無聲怕驚擾了她,捂著她肩頭的手,卻不自覺更緊了幾分。

他用下巴靠去了她額上,本是想安慰安慰人的。卻忽發覺她額上已是滾燙,他這才驚覺,“可是著了涼?”

懷中人似在微微點頭,他心揪著,這才想起方才她便有幾回小咳。他隻好吩咐著外頭車夫。“駕馬快些。”又喊來江蒙恩,“你讓華清派人先一步回去,傳太醫去養心殿。”

**

星檀已有些昏昏沉沉了,隻睡睡醒醒之間,知道自己被皇帝帶回了皇城,隻是馬車沒去她的坤儀宮,卻是徑直去了養心殿。

殿外還候著幾個勤政的大臣,似在等著皇帝回來,要耿直進言。皇帝卻絲毫並未理會,隻抱著她往養心殿中去,引得身後一陣小議。

“這樣不妥…”她聲音細軟,是實在提不起來什麼氣力。

皇帝垂眸落在她麵上,話中語氣卻幾分責怪:“你憂心自己便好,管他們作甚?”

江蒙恩跟在後頭,還未入大殿,便見那幾位大人搖頭歎氣,似有幾分微辭。他自上去與人道,“幾位大人未見陛下身上便服,方陛下出行遇刺,娘娘也一同受了驚嚇,今日怕是不能接見諸位大人了。”

那幾人這方退了退。一人道,“那…隻好明日再來了。”

另一人這才跟著附和,“陛下遇刺,可有查到刺客是什麼人?”

江蒙恩道,“東廠已在查了。這話關陛下安危,還請幾位大人暫且保密。”

“那,還得請江公公好生照看陛下和娘娘了。”

送走了幾尊鐵麵羅漢,江蒙恩隻暗覺鬆了口氣,卻見邢姑姑正要跟著入了養心殿。他自將人攔了下來。

方才事關皇帝主子,當著人前,他隻得顧著帝後二人。可邢姑姑方也跟在那馬車旁,此下身上衣衫早就沾了灰,臉上也多了幾道灰印。

“裡頭雜家先看著,邢姑姑與桂嬤嬤,暫且先回坤儀宮修整修整,待好些了,再來看娘娘也不遲。”

邢倩擔心主子安危,可也知道自己現在狼狽不堪,臨與桂嬤嬤要走了,方想起什麼來,“還請江公公與陛下稟明,方才奴婢們陪著娘娘在寶相寺中祈福,便好似被什麼人跟著…”

江蒙恩隻頷首道,“還是邢姑姑細心,這話,雜家一會兒自會稟明陛下。姑姑莫多憂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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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殿中仍浮著一縷龍涎香氣,星檀被他攬緊在胸前,卻一一打量著殿內的家私。

一側是滿牆的書架,書架前還擺著一架琴。皇帝什麼時候會彈琴的,她倒是想不起來。另一側通往淨室,卻是檀木的箱櫃與衣架,那身明黃的龍袍此時便展開在那邊,該是他出宮前才換下來的。

“陛下是怎麼想著出來尋我的?”她這才想起來問。若不是他趕著來了寶相寺,她此下許已是一對焦骨了。

淩燁卻不知如何答她,那些夢境中的事情,到底是他錯得太多,他寧願她此生還是不知道的好。“許是有所感應?”

話還說著,外頭已來了人。施成候著小廳裡多時了,帝後一回來,江蒙恩方便徑直去了小廳裡,將人帶了過來。

施成被皇帝一聲宣入了殿內,卻見帝後二人衣衫破漏,似是被什麼衝撞過。他亦是一驚,忙跪去了地上。這才聽皇帝喊他起身,道是方在外頭出了些許錯亂,皇後受了驚嚇,讓他去診脈。

他這方取出脈枕,送去床榻邊上,請了脈象來探。

“娘娘…娘娘許不止是驚嚇。昨日風寒尚且未愈,今日又好似加重了些。”

“昨日風寒?”淩燁聲音緊著,看了看施成,又看了看懷中的人。“朕隻聽聞你是疲累。病了為何不讓人來通傳?”

“讓人通傳了,陛下會來麼?”她念念著,眼皮也跟著有些沉了,“陛下數日不來,昨日又將我撇在相國寺。我以為陛下是不再想見我了。”

“……朕、朕怎麼會?”他心口似被捅著刀子,當著施成的麵,竟也一時語結。可見懷中人漸漸合了眼,他忙喚著她的名字。“阿檀?”

見人未答,那小臉慘白,隻往他懷中一撇,他忽覺自己眼前也跟著一黑,心中忽的空了一片,想不起彆的來。“阿檀?你彆嚇朕。”

還是施成將他救了回來,“娘娘隻是昏睡過去了,陛下。待臣先與娘娘施幾道針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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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起了風。

惠安宮的寢殿裡燃著三爐子炭火,長孫南玉卻依舊覺得冷極了。嫁入來皇宮之前,她從來不畏寒的。可今年卻不同了,這皇城中的冷不是單單的冷,而是從脊梁深處襲來的寒意。

方薑嬤嬤送上來的茶盞,也被她不小心打翻去了地上。她心中未定,尚還有些恍惚。

昨日胡康安來看她,她跟他說了好些話。父親母親對她寄予厚望,而她卻什麼也做不了。分明是首輔家的掌上明珠,在皇帝麵前,卻被蒙了一層的灰。

她還跟他說,都是皇後…是皇後獨攬了陛下的寵愛,連一杯冷羹都不願分享與她。

胡康安那時隻靜靜聽著,隻等她說累了,說乏了,方沉聲接上了一句,“或許,奴能幫小姐辦些事兒…”

今日帝後在城外遇刺的消息一傳來惠安宮中,她便已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方忙讓人與胡康安傳信,那去送信的人卻說,未在錦衣衛中尋得他人…

是他自己也出了事?還是東窗事發?她不得而知,薑嬤嬤再端上一盞熱茶來勸了勸,“娘娘,這茶安神。用了,便早些睡下吧。”

她將將接了那茶盞來,捂來自己心口,方覺暖和了幾分。

寢殿外,來公公卻來敲了敲門,“娘娘可睡下了?”

“娘娘還未睡下呢。”薑嬤嬤替她回了話去。

來公公的身影,正在那花白的門上拜了一拜,“娘娘,可是喜事兒。陛下正往惠安宮裡來了。”

“……”她懵地一下起了身。他來了惠安宮?他從來不來惠安宮的。這時候來,是什麼意思?她忙又問向門外的人,“往錦衣衛中送的信,可有消息了?”

來有盛搖頭,“娘娘,送信的回來了,說是,您要尋的那位,今兒一早便沒了影兒。此下,便更尋不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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