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涼在坑底欻欻欻刨了五個小時的土, 整個人的靈魂都有了一個質的升華。
吳涼意識到那天周向晚根本不可能是在雪裡遊泳, 他是跪在地上的,那個姿勢,他是在挖什麼東西。而且, 是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的東西。
吳涼想通這點之後,無比懊悔當時居然什麼都沒看出來,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他這幾天實在是太放鬆了,周向晚這個小王八蛋哪怕變成了他的男朋友, 也應該像當他秘書那時候一樣, 放在眼皮子底下, 細細揣摩!
吳涼聞到了周向晚身上剛沐浴過的清新水汽味, 從他身上跳下來,仰起頭和他對視,發現周向晚眼裡滿是血絲,鼻尖紅紅的,像是剛剛才大哭過一場。
不對勁。
周向晚看起來太正常了。
吳涼壓下心思, 不知不覺地放輕了聲音,道:“我們去吃早飯,好不好?”
周向晚抿了抿嘴,但又馬上點了點頭,生怕吳涼看出更多不對。
他對吳涼說話的語氣很熟悉,錢盟也經常用這種小心翼翼的商量語氣和他說話,就好像他是一個一言不合就吃人的怪物。
周向晚被吳涼的態度傷了心, 卻發不出脾氣,心裡又酸又苦,正欲跟著吳涼出門,腳步卻一頓,鬼使神差的,他拿上了那隻見鬼的手機。
回程的路上,三個人坐在坦克裡一言不發,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吳涼在坑裡刨土刨了一晚上,疲憊不堪,根本沒力氣說話,閉目養神。周向晚見吳涼冷著臉不說話,心裡揣揣,委屈兮兮,偏過頭也悶聲不吭。
阿強覺得自己在這小兩口吵架的氣氛裡,承受了太多單身狗不該承受的壓力,將兩人送到了彆雷夫的莊園,麻溜地撤了。
周向晚尚且不知道他的城堡被吳涼燒了,懵懵懂懂地跟著吳涼走到了餐廳。
彆雷夫講究排場,他一個人吃飯的桌子就有二十米長,周向晚坐在黑色長桌的儘頭,冬日的陽光從窗紗中細細地篩進來,就像金粉一樣灑在他身上,他看起來那麼溫暖,又那麼虛幻。
周向晚麵前放著一盤奶油培根細麵,金黃的麵條上點綴著一勺圓潤飽滿的純黑魚子醬。周向晚拿起小叉子,叉起一把麵,卻不往嘴裡送,而是慢騰騰旋轉起叉子,把麵卷在叉子上。
作為一個小仙男,是不可以嘟著嘴嘬麵條的,要把麵條卷起來才可以!
吳涼囑咐道:“我去洗澡,你在這裡等我。不要亂跑。”
周向晚點了點頭,決定放慢自己的速度,等吳涼一起吃飯。
吳涼做事情,不像周向晚一路電閃雷鳴,仿若拆遷隊似的懟平一切障礙,他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條理清晰,靜水流深。有時候,這種耐心會讓他顯得十分冷血,因為在他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的過程中,他能保持絕對的克製和冷靜。
吳涼作為一個普通直男,洗澡一塊肥皂從頭搓到尾,隻需要三分鐘,等他穿好土味大棉襖,踩著土味毛拖鞋下去,周向晚才剛剛卷完一叉子麵條。
周向晚正準備吃麵,看見吳涼,叉子停滯在半空,瞪著眼睛,不可思議道:“你洗完了?這是人類該有的速度?”
吳涼點了點頭,坐在了周向晚旁邊,想起周向晚每次至少要在廁所待一個小時,無奈道:“你洗澡才是人類不該有的速度。”
吳涼一天一夜滴水未進,拿起叉子風卷殘雲地一通吸溜,他吃飯的速度一向很快,本來這種意麵就隻有小孩巴掌那麼一小坨,好吃確實是好吃,但就是吃不飽,吳涼兩口就吸溜完了。
周向晚:“……”
周向晚愣愣地舉著叉子,先是被吳涼的吃麵速度震驚了,而後才發現吳涼的手不對勁,每根指頭都又紅又腫,上麵布滿了細密的傷口。這傷昨天還沒有,肯定是為了找他才弄出來的。
周向晚鼻子發酸,嘴唇張了張,沒說出話來,卻再也吃不進一口麵。
吳涼的手指本來被他養得很好,今年也沒有長凍瘡,又白又漂亮,但是因為他,他的手又變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