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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暮也管不得許多,直接帶著人躲到了江子陵身後。

江子陵用眼角瞥了一眼楚暮和蕭柳莘,又把目光移向不遠處的唐幽明。

“小哥哥,你認識那個人嗎?”蕭柳莘小聲問道。

“呃,算是吧。”楚暮放開蕭柳莘的手腕,心虛地將自己的臉埋到麵具之下,不論如何,先把自己的這張臉遮住再說。

“哦”蕭柳莘懵懂地點點頭。

楚暮找到了靠山,這才敢慢慢地探出腦袋,觀察外麵的情況。

隻見唐幽明正站在原地盯著他們,而他身後還站著一個侍衛。

侍衛將簾子放下,對著江子陵恭敬行禮:“沐塵仙君。”

再抬頭時,一個小腦袋頻頻看這邊,他認得,是上回在伢市的那個小鬼。

唐幽明的視線從楚暮的身上掠過,折扇輕敲了一下掌心,溫文爾雅道:“沐塵仙君。”

對方一雙陰冷的眼睛盯著他,看得楚暮心裡直發毛。

江子陵頷首以作回應。

思忖片刻,他還是伸出手拍了拍楚暮的肩膀。

“主人,店家說”身著玄衣的護衛自另一家玉器店鋪中走出,他的手中還捧著幾個疊放在一起的精美盒子,當看到江子陵時,走向這邊的腳步立即就頓住了,訥訥道:“見過沐塵仙君。”

也無怪乎他這般反應,麵前男子一襲白衫,端的是翩翩公子世無雙,與印象中的那位簡直判若兩人。

他的身後還躲著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小點的孩子還好,大點的那孩子膽子是真的大,眼睛一直往這邊瞅。

而且瞧著這孩子麵容,竟是有些眼熟。

手中捧著盒子的侍衛心裡疑惑,他悄悄湊到同伴身邊,問道:“那探頭的小子是誰?”

同夥低下頭,小聲回道:“他就是伢市那孩子。”

一聽同伴提到伢市,他瞬間就明白了。

聽聞主人那日去伢市買了個孩子,不知為何最後卻是空著手回來的。他起初還以為是孩子嬌弱,半道沒挨過去,可人家說不是,問了隻支支吾吾說是孩子自己跑了。也正是這個原因,那幾日主人的心情都不太好,就是去伢市比以往勤快了些。

原來人在這呢!

唐幽明探究地看著楚暮,雖然還是廋得像根小竹竿,但沒缺胳膊少腿,比之初見時的模樣好了不少,不見他有任何被虐待的痕跡。

看他雙手緊緊抓著江子陵衣服的那粘糊勁兒,唐幽明嗤笑了一聲,小日子過得挺滋潤啊。

不過…唐幽明嘴角浮現一絲冰寒,既然讓我遇到,那就絕不會再讓你逃掉。

這次,我必須把人帶回去!-

吃了閉門羹的蕭錦也依舊沒有放棄。

蕭錦走出芳樂欣的視線,背影有些頹廢。

他知道現在求和並不是最好的時機,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令兩個人的感情發生了很多變化,尤其是芳樂欣對自己的態度,實在過於冷淡了。

芳家的丫鬟回到房裡向芳樂欣彙報著蕭錦的反應。

“小姐,他走了。”

芳樂欣看著窗外的映畫,隻淡淡回了一句:“知道了。”

丫鬟在一旁低著頭。

另一邊蕭錦走出芳家,門外圍觀的人群還未完全散儘,幾個路人附和著小販八卦著這兩個人的事,這樣主動的新郎官他們是沒見過。

圍觀的人群又回到街道上,仿佛隻是剛巧路過,見到一個笑話,看了兩眼哈哈一樂就忘記,又回到自己的生活當中去。

蕭錦從那以後整個人像是魔怔了,整日萎靡不振,性格也失了活力,變得過分溫和。

這些日子來,蕭錦風雨無阻,雖芳家大門始終緊閉,但丫鬟每天都會向芳樂欣彙報情況。

“他還是站在那裡?”

“是的小姐,他還是像往常那樣,身邊陪著蕭家的老管家。”

“一點變化都沒有?那就讓他再繼續站著吧,這樣還像點樣子。”

“聽說蕭家老爺對蕭少爺發火了,還把蕭少爺打了板子,蕭老爺可一向對蕭少爺十分疼愛的,突然對蕭少爺這樣”

芳樂欣突然揮手打斷丫鬟:“苦肉計罷了,不必再說。”

按理說芳樂欣不應是這樣狠心,但有時候就是那麼較真。

丫鬟看了眼自己的小姐,她想,至少要有一樣東西是能夠喜歡一輩子的。

可以懦弱但是要有擔當,可以粗心但是要夠溫柔。總之,還是要有能夠徹底打動小姐的點,使其能夠忽略其他的不好,畢竟是一輩子的事情,在這方麵還是需要非常謹慎的。

黃昏時分芳家挑起燈籠,老管家扶著蕭錦離去。

“少爺,要不”老管家欲言又止。

蕭錦不悅地看了他一眼:“往後不得再說這話。”

老管家無奈地搖了搖頭。

蕭錦倒是覺得沒什麼了,隻是老管家聽不得那些流言蜚語,畢竟這跟說蕭家一樣,還是要維護主家威嚴,但是少爺這樣堅定他也說不得什麼,隻是暗自歎氣。

小販提起燈籠準備收攤回家,剛收起碗筷就來了幾個大漢坐下,幾個人都五大三粗的。

看到有客,小販連忙放下碗筷跑過去,看樣子他們不像是打劫的,但他們身上卻有一股匪氣,且身上都掛了彩,更有甚者腿腳不便,還要人攙扶,更加讓小販不敢靠近。

一個壯漢點燃一根煙杆子,吸了一口後,吐出一團濃濃的煙霧,用手敲了敲桌子。

小販趕緊湊過去問道:“幾位爺,有何貴乾啊?”

“你們店裡有什麼好吃的?快點拿出來給我們嘗嘗!”壯漢粗著嗓門問道,他的嗓門太高了,差點將房頂掀翻。

“客官,小攤今個兒打烊了。”

小販說道,雖然他怕得發抖,但依然強撐著。

“打烊?我看你們是不打算開門做生意吧!”壯漢凶神惡煞的說道。

小販被嚇得臉色蒼白,顫聲問道:“那幾位爺,你們要吃些什麼?”

“隨便,隻要你們這裡的東西好吃就行。”壯漢說道,眼睛在小販身上轉悠,小販被他的眼神盯得心裡毛骨悚然,心裡害怕得直哆嗦。

壯漢從懷中掏出一塊碎銀丟向桌上,說道:“拿這些夠吃幾頓了吧。”

“夠,夠了,客官稍等片刻!”小販慌忙撿起銀子,連忙往屋裡走。

飯菜上來了,他們覺得吃得有些缺了興味,就開始向小販打探趣聞。

這幾人在客棧碰到了硬石頭,吃了大虧,雖然現在正在養傷,但他們沒忘抓那小鬼。

小販知道這些人不是善茬,不願惹麻煩,便隨便說了兩句。

還是這些日子大街小巷都在傳述的,關於蕭錦與芳樂欣的故事,聽了的人唏噓的、羨慕的、同情的,各種看法都有。

那幾人卻擺了擺手,說不感興趣,狼吞虎咽起來。

眼看原定婚期將近。

丫鬟走進房裡,看到芳心欣穿著嫁衣梳妝打扮,丫鬟大喜,以為小姐想開了,心裡為蕭少爺高興,想著蕭少爺也算沒白守那麼長時間。

“小姐,您想通了?我這就叫蕭錦少爺進來。”可丫鬟剛邁出一步又退回來,試探道:“先不要,再等兩天?”

“不必了,就和他說我同意了,婚約如期舉行。”

丫鬟猶豫了一下,說道:“小姐,這是你的終生大事,還是要慎重一點,不要衝動行事才好。”

“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不是衝動,是認真考慮過的。”

丫鬟在房中停頓片刻,最終還是退了下去。

芳心欣看著鏡中的自己,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換好衣服,芳樂欣正準備出門,但是丫鬟帶來了不好的消息,蕭錦病倒了。

“怎麼回事?”芳心欣眉頭一皺。

“聽說是因為淤積心疾病昨夜又受了涼,這才病倒了,蕭老爺方才一句派人送他去醫館看診。”丫鬟說道。

“是我的錯”芳樂欣自責道,隨即看向丫鬟:“帶我去看看。”

蕭錦躺在床榻上,身體十分難受,額頭滾燙,臉色蒼白,一副十分痛苦的樣子。

蕭家的老管家坐在椅子上喝著熱茶,臉上滿是焦急,但又不好表露出來。

聽到傳報芳樂欣要來,管家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說什麼?”

感到有液體在往喉嚨中流動,蕭錦睜開眼睛,就看到芳樂欣捧著藥碗,一勺一勺喂著自己,動作細心輕柔。

蕭錦見狀,忙掙紮著要起來,卻被芳樂欣壓了下去。

“芳兒”蕭錦不敢置信會有這一天,芳兒居然親自來尋他了。

“彆動,再動藥就要灑出來了,好好喝藥。”芳樂欣佯怒道。

蕭錦哪裡舍得她生氣,忙連連道好,乖巧的靠坐在床頭,由著她去了。

直到一碗藥見了底,兩人皆是沉默著。

芳樂欣將空碗交予管家,兩個人互相看著對方,又是沉默,過了不知久,芳樂欣擠出一句話:“原定婚期得往後拖了,等你恢複好再”

“這是真的嗎?”蕭錦激動道:“你願意你願意”

芳樂欣見了他口齒不清的模樣,輕輕笑了聲:“當然是真的,成親的東西都準備好了,現在就等你好起來。”

第四十七章 無愛一身輕,無情一生殤

丫鬟站在蕭錦的房外看著這一切,也跟著笑了起來。

“太好了!太好了!”蕭錦一時激動得無以複加,不顧身體的虛弱一把抱住了芳樂欣,將頭埋進她的肩膀。

芳樂欣任由蕭錦抱著自己,心裡一酸,眼眶微微泛紅,她輕拍了拍蕭錦的背,柔聲安慰道:“你彆激動,好好休息,我去找大夫來看看你。”

“好。”蕭錦放開她,點頭道。

見蕭錦如此聽話,芳樂欣有些哭笑不得,這個傻瓜!

“你在這裡好好呆著,我馬上就來!”

“恩。”

看著芳樂欣遠去的背影,蕭錦忍不住笑了起來,眼中儘是甜蜜與幸福,嘴角微微上揚,笑容燦爛而滿足。

芳樂欣很快就請了大夫來給蕭錦診治,看著大夫的臉色,再向大夫詢問了一番,確定蕭錦的身體沒有大礙,芳樂欣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不禁鬆了一口氣。

“芳小姐,這是我開的一些藥,每天早晚喝三次,每天晚上喝兩次。”大夫將藥遞給芳樂欣,叮囑道:“蕭公子剛剛痊愈,不能久臥,可以適當出去走走,”

“謝謝大夫。”芳樂欣拿過藥,向大夫致謝道。

“不用客氣,我先走了。”

“恩,那大夫慢走。”

芳樂欣親自送大夫離開,待大夫離開後,她便回到屋內,看著靠在床頭的蕭錦,她的眼中滿是擔憂之色。

她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摸了摸蕭錦的額頭。

“小錦,你感覺怎麼樣?”芳樂欣關切地看著蕭錦。

“我沒事的。”蕭錦笑著搖了搖頭。

芳樂欣聞言也跟著笑了起來。

“你呀!”芳樂欣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真是拿你沒辦法,不知道這樣的情況下你怎麼還笑得出來。”

“嗬嗬,沒事的。”蕭錦笑了起來:“我的病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我們出去走走好嗎?”

“還沒好呢,就這麼著急。”

“沒事,我真的已經好了,我現在已經可以下床了,且不是大夫親口吩咐的嗎。”

芳樂欣拗不過蕭錦,隻好答應:“好,那我扶你起來。”

蕭錦點了點頭,他希望能和芳樂欣相處,不僅僅隻是單純的聊天,更重要的是想要和芳樂欣一起。

在芳樂欣的攙扶下,蕭錦慢慢走出了屋外。

蕭錦在走廊上緩步而行,芳樂欣亦步亦趨地跟在旁邊,她時刻觀察蕭錦的動靜。

蕭錦突然停下腳步,麵對著芳樂欣:“芳兒,你真的願意原諒我?”蕭錦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麵對著芳樂欣。

聽到蕭錦這突兀的一句話,芳樂欣愣了愣,她抬起頭正好撞入了蕭錦充滿期待的目光中。

芳樂欣被看得心中發慌,不敢直視蕭錦的目光,輕聲說道:“你,你為何突然問這種問題?”

蕭錦看到芳樂欣閃躲的目光,苦笑:“沒事,沒什麼。”

看到蕭錦轉身就走,芳樂欣連忙拉住蕭錦的衣袖。

蕭錦看著她。

“我我”芳樂欣張張口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最後她道:“小錦,我沒有怪罪你的意思。”

“真的?”蕭錦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芳樂欣肯定地點點頭:“恩,當然是真的。”她認真道:“邪祟的事情本就不是你的錯,我不該遷怒於你。”

“其實我也不是完全的責怪於你,是我不夠小心。”

“與你定了終身的始終都是你…”芳樂欣沉默著沒有說話,她低垂著頭不敢看蕭錦,生怕自己的神態被蕭錦看到。

“芳兒,你怎麼了?”

聽到蕭錦叫喚,芳樂欣連忙搖頭:"我沒什麼,我我隻是…明明你沒有過錯,妖物是妖物,你是你,你們本就不是用一個人。”

“他犯的錯,本就不該讓你來承擔,而我卻把氣撒到你身上,讓你在外等了這麼多日小錦,你會怪罪我嗎?”

“不會,我怎麼會怪罪你。”蕭錦連忙回答道,他的眼中充滿了溫暖與愛意。

“恩。”芳樂欣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那我們以後不要再生氣了,好嗎?”蕭錦的語氣中帶著幾絲懇求,但是他卻不知道自己這個懇求有多麼的幼稚。

芳樂欣抬起頭,看向蕭錦:“恩,以後不生氣了。”芳樂欣認真地看向蕭錦,說道。

“看來兩人複合了。”

“太好了,真是替少爺感到高興。”

“是啊!”

看到芳樂欣扶著蕭錦從院內走出來,在外麵閒逛的丫鬟們竊竊私語,臉上全是笑意。

這邊你儂我儂,那邊則是劍拔弩張,就這樣僵持著。

良久,唐幽明收回目光,對江子陵微微拱手,道:“不知道仙君此番來丹琴城,所為何事?如果有需要我效勞的,還望仙君儘管吩咐!”

“客氣了,隻是受友人所托,來拜訪一個人。”江子陵淡淡道。

唐幽明微微皺眉,他可不相信這話,拜訪要特意喬裝?會帶著兩個小孩子?

不過既然對方沒打算告訴他,自己也沒必要刨根問底。

唐幽明看著楚暮,道:“這兩位是”

楚暮往後縮了縮,他可不想再招惹上唐幽明,萬一真被抓回去,那他可就完蛋了。

“一個是路上撿的,一個不過是新來的小廝罷了。”江子陵開口說道。

新來的小廝?

這話聽起來似乎合理,可唐幽明是知道真正緣由的,但他並沒有表露出來,依舊保持著他一貫的溫文爾雅的笑意,道:“這位小友年齡都這麼小,居然也跟著來丹琴城,想必對這裡很是陌生吧。不妨讓我帶著你們,也免得你們在路上迷路。”

“不必。”江子陵拒絕道。

唐幽明微微眯起眼,眼眸中透著冰冷,但很快就恢複了笑意,說道:“既然沐塵仙君不需要我帶路,那便算了。”

話畢,他的視線轉到楚暮的臉上:“我看這位小友的麵具不錯,可否摘下讓在下瞧瞧?”唐幽明忽然說道。

楚暮嚇了一跳,他的麵具已經遮擋住他的臉,隻留下眼睛還在外麵露著,這要被對方揭穿,那他可就丟死人了。

可惜的是,他的想法太幼稚,唐幽明早就看穿了他的伎倆。

楚暮連忙搖搖頭,道:“不不行!”

“哦?為什麼不行?”唐幽明問道。

“你又不認識我,看什麼看,我不要!”楚暮大聲喊道,一副誓死捍衛麵具的樣子。

看著楚暮那副堅決守護麵具的模樣,唐幽明的嘴角勾勒起了一抹戲謔。

唐幽明眼中閃過一抹狡黠之色,道:“誒呀,近了看這麵具可不一般,真是讓我越來越感興趣了。”

楚暮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心裡暗罵唐幽明卑鄙、陰險。

唐幽明臉上浮現起笑意,伸手向楚暮探去。

“等一下。”江子陵忽然伸出右手握住唐幽明的手腕,將其手甩到一邊。

看著被甩出的手,唐幽明的眼眸微微一沉,眼中的殺機隱現,但很快又收斂起來。

“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若是你想要就給你吧。”江子陵道。

唐幽明挑眉,似是不解,片刻,他的手中頓時多出了一張青麵獠牙的鬼怪麵具,與楚暮戴著的那麵是一模一樣。

拿著那麵麵具,唐幽明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起來。

楚暮正想著如何推脫,卻不料江子陵主動幫他解圍了。

唐幽明麵上有些掛不住,但又不好直接開口,因此,唐幽明乾脆將麵具收進空間戒指當中。

隨後,他深吸一口氣,臉上掛起了溫和的笑意,道:“多謝沐塵仙君割愛。”

唐幽明話音剛落,目光立即落在了楚暮身上:“不知道仙君可否介紹一下這位小友的名字呢。”

楚暮看著唐幽明那雙精芒閃爍的雙眼,知道今天自己肯定躲不過,索性大大方方地說道:“我叫楚暮。”

“哦,原來是楚小友啊。”唐幽明點點頭,道:“我記住了。"

“那麼楚小友為何要在臉上戴一張這樣特彆的麵具呢?”

楚暮乾咳一聲:“我長得醜。”

唐幽明道:“喔,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楚小友是不想讓一些人看到自己的模樣呢。”

“這”楚暮支吾著,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唐幽明。

感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衣服,楚暮扭頭,就看到了一臉委屈的蕭柳莘,他癟著嘴:“小哥哥,你們什麼時候聊完啊?”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感覺到肚子陣陣咕咕叫:“能不能吃完再聊?我餓了。”

聽到蕭柳莘的話,楚暮差點就要哭了,真是太及時了!

他正愁找不到借口離開呢!

楚暮對蕭柳莘點點頭:“好好好,去吃飯。”

蕭柳莘聽到楚暮的話,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他拉住了楚暮的手:“那我們快走吧!”

“哈哈,真是不巧,我們下次再聊吧。”楚暮道。

“快走,快走。”蕭柳莘拉著楚暮,和他一起向外走去,楚暮也不敢掙紮,隻能任由他拉著。

唐幽明的眼睛裡麵閃過了幾絲的黯淡。

蕭柳莘和楚暮已經走遠了,唐幽明也不好再糾纏,隻得對江子陵抱拳道:“那沐塵仙君,在下就告辭了,希望有機會能夠和仙君再次聚一聚。”

“嗯。”江子陵隨意地應了一聲。

唐幽明轉過身,帶著他的侍衛,準備離開。

但是他的心裡已經確定,這就是他從伢市帶出來的那小鬼。

他不會放棄的。

第四十八章 大婚

一開始還是蕭柳莘在前麵帶著楚暮在跑,後麵卻被楚暮越了過去,生怕晚走慢了一步就會被發現什麼端倪似的。

楚暮和蕭柳莘一路向外飛奔而去,蕭柳莘在後麵跟著,一邊跑還一邊嚷嚷著:“快點,快點,再慢點就沒了。”

待到江子陵來尋他們的時候,兩個小孩已經坐在了酒樓的一張桌子旁。楚暮手中拿著菜單,蕭柳莘則是坐在他身旁,仰著小腦袋,一雙眼看著菜單,楚暮說什麼他就隻顧著點頭,口水都要流到桌麵上了。

楚暮一抬眼就看到了江子陵,剛想說,但看了站在一旁的店小二,他舌頭一轉又換了稱呼:“仙公子你來啦!”

“這鶴頤樓的東西可好吃了!”蕭柳莘連忙插嘴道。

“嗯。”江子陵點了點頭,走進包間,在桌旁坐下。

楚暮將菜單推到他的麵前:“請問公子想點些什麼?”

江子陵看了菜單一眼,搖了搖頭:“我隨便吧,你自己來。”

“我想吃燒雞!”蕭柳莘咽了口唾沫,目光緊盯著楚暮手上的菜單。

“嗯,那我們就再點一個燒雞吧。”楚暮看到蕭柳莘的樣子,忍俊不禁,隨後就將菜單放到了桌子上,又點了一個燒雞。

“就這些了。”楚暮將菜單遞給店小二。

“三位稍等,馬上就上菜。”店小二笑嗬嗬的說道,轉身退下。

菜一個接著一個的上來,看著桌上擺滿了一桌的菜肴,蕭柳莘眼睛立馬變得亮晶晶。

“你不是餓了嗎,快吃吧。”楚暮說道。

“好!”蕭柳莘拿起筷子夾了一根香噴噴的燒雞腿,咬了一口之後筷子就沒有停過。

看著蕭柳莘吃得津津有味,看著蕭柳莘狼吞虎咽的樣子,楚暮在一旁慢悠悠吃著小點心,道:“好吃嗎?”

“好次,好次!”蕭柳莘含糊不清的回答道。

“那你要多吃點啊。”楚暮笑道。

一頓飯下來,餐桌上的菜肴已經被消滅得七七八八了。

不得不說,他的食量太驚人了。

蕭柳莘摸著肚子,打了一個飽嗝,一臉滿足的表情。

楚暮拿過桌上的手帕幫他把嘴角的油擦掉,道:“那就好。”

看著桌上的空盤子,蕭柳莘摸了摸肚子,情緒突然低落“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飽飯了。”

聽到他這話,楚暮愣了一下,心中有種難以形容的滋味。

“那群人為何為何會追你?”江子陵道。

“我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追著我不放,從大哥哥的爹爹把我趕出來開始,他們就一直在追著我不放”蕭柳莘看了他們一眼,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楚暮麵色有些複雜,蕭錦和芳樂欣的事鬨得滿城皆知,他爹知道是因為這個小孩才鬨得兩位先前吵架,所以就將小孩趕出去吧…

“我我想大哥哥了。”說著說著,蕭柳莘眼圈通紅,幾滴淚水劃下來。

楚暮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事,沒事,我們會陪你去找你的大哥哥,不會讓那群人再傷害到你了。”

“是吧,公子。”楚暮看向江子陵。

“嗯。”江子陵看著楚暮。

蕭柳莘用袖子胡亂的抹了抹臉上的淚痕,道:“謝謝你們!”

三人本是打算次日就去拜訪蕭家,卻在次日一早聽到蕭家少爺與芳家小姐重歸於好的消息。

婚期將近,這對新人對外宣布不見人。

無奈之下,蕭柳莘隻好暫且住在客棧,拜訪的事也延後了。

客棧中,蕭柳莘站在窗前,墊著腳,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遠處,那是蕭家的方向,他很想見到自己的大哥哥-

又幾日,一道身量瘦小的影子敲響了一間房門,模樣水靈稚嫩,那雙靈動的眸子不知道想些什麼,烏溜溜直轉。

“仙君,我們該出發去蕭家公子的大婚了。”

“不去,推了。”江子陵道。

“為何?”楚暮走過去坐在了江子陵對麵:“小柳可一直盼著去呢。”

“是因為仙君不喜熱鬨嗎?”楚暮說著,看到放在在桌麵上一張紅色的請柬,伸手就拿了過來。

上麵寫著蕭府,還附帶著幾個金光燦燦的字——蕭家蕭家與芳家芳樂欣,喜結良緣,特送請柬。

楚暮合上請柬,早前他就聽聞消息稱有仙家來蕭府,這應該是真事了。

江子陵不去,肯定不是因為熱鬨,他是怕被認出來了,不好解釋吧。

眼看著到手的熱鬨從眼皮子底下飛了。

楚暮麵容流露出些許不悅,頗為遺憾,他對這凡人間的婚禮還挺感興趣的。

不妥不妥,以江子陵的修為,他怕是沒走幾步就被發現了,又要那人被罰背書了。

想起那些被背書的恐懼支配的日子,楚暮打了個寒顫,不情不願地歇了心思。

“既然如此,那我們改日再去拜訪蕭公子好了。”楚暮站了起來,拿起了請柬:“那這個,我可以拿嗎?”

江子陵點了點頭。

於是楚暮拿著一張請柬,去了蕭柳莘的客房。

蕭柳莘聽見了聲音,走過來,看到楚暮,臉上露出了笑容:“小哥哥,我們現在要出發了嗎?我都準備好啦!”

看到小孩一臉期待的表情,楚暮撓了撓臉,不知該怎麼開口。

“小哥哥,怎麼了嗎?”蕭柳莘走到楚暮麵前,疑惑道。

“我家公子今日要處理彆的事情,不能陪你去找蕭公子了。”楚暮歎了口氣,還是說出了口。

“這張帖子,你收著吧。”楚暮將請柬交給了蕭柳莘,他知道無論是蕭家還是蕭錦,對蕭柳莘來說,都是一個非常特彆的存在,雖然無法帶他去,但留個念想也好。

“小柳再等幾日可好?”楚暮說道。

蕭柳莘將那張帖子塞進自己的懷裡,臉上閃爍著一絲失望的神色。

看到蕭柳莘這般失落,於心不忍,便寬慰道。

蕭柳莘點點頭,捏緊了手中的貼子,心裡卻是暗自想著,明明今天就可以見大哥哥,若是過了今日,往後永遠見不到大哥哥了怎麼辦?

“小柳,等公子忙完了,一定會帶你去找蕭公子的,現在你就安心呆在這裡等消息,好嗎?”楚暮蹲了下來,輕撫著他的臉蛋兒,輕聲地說道。

“謝謝小哥哥。”蕭柳莘道。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楚暮說罷,離開了。

蕭柳莘一直等到楚暮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後,方才緩緩的躺回床上。

躺在床上,蕭柳莘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心中不斷的在琢磨著楚暮剛才說的話。

“大哥哥”他喃喃自語道。

蕭柳莘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最後他掀起被錦,偷偷下了床。

丹琴城的兩處與往日的寂靜不同,正人聲喧天,熱鬨非凡,來往路人皆喜氣洋洋。

無他,他們蕭老爺的獨子蕭公子今日要成親了!

芳家四周,樹上掛滿紅燈籠,外邊青蔥樹木,樹影婆娑,好似連樹都換上了大紅衣裳,好不喜慶。

芳樂欣閨房內外,早就張燈結彩,遍地都是濃濃的喜悅氣息,芳樂欣端坐銅鏡前,眉眼噙著細碎的溫婉,任由身後的丫鬟婆子給她梳洗打扮。

全府上下皆是忙上忙下,蕭家公子和自家小姐的良緣來的不甚容易,所有人都提起了提起十二分精神,手腳麻利,各司其職。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在一道道恭賀聲中,蕭錦騎著毛色發亮的白馬,在眾人善意的起哄聲中,一馬當先,身後鑼鼓聲湊起,芳樂欣揣著少女不可捉摸的心情被送往新郎官家中。

一個小小的影子,驟然從路旁看熱鬨的人群中像個小炮彈似的衝向在前頭馬背上的蕭錦。

一個飛撲抱住那白馬的腿,死活不放開。

“籲——”一陣急促的馬嘶聲響起,一道小小的身影被甩了出去。

蕭錦咬牙,勒住了韁繩,另一隻手抱住了身下毛皮柔軟的白馬。身子微微向後倒去,白馬隨之一揚,蕭錦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

這匹白馬的性格溫順,平日裡不會做反抗的舉動,蕭錦蕭家還未回過神來,一聲嬌嫩的叫喊聲傳進了蕭錦的耳朵。

“大哥哥!”

蕭錦偏過頭,隻見一個長相可愛的小孩,一臉焦急的喊著他的名字。

正是蕭柳莘。

小孩聽聞今日就是他們的婚期,就自己偷偷跑出來了,此刻見到自己的大哥哥看著自己,小孩不由得咧嘴笑了,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大大哥哥”

“你你怎麼在這裡?”蕭錦看著小孩兒,有些詫異道。

“大哥哥,求求你不要丟下我,留在府裡當個下人也好,隻要你能留下我,當一輩子下人也可以,好不好?”小孩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掙紮著卻爬不起來,向著蕭錦哀求道。

見此,蕭錦神色流露出些許憐憫,可一想到他是那個邪祟帶回來的人,隻得唏噓不已,隻能說命中注定吧。

蕭柳莘才七歲大,不懂什麼邪祟,隻知道,對他很好,給了他一個家的哥哥突然就不要他了,連之前和顏悅色的人們也突然不理他了,還把他趕走。

小孩子一顆心茫然無措,隻想來找他最信賴的大哥哥。

聽著蕭柳莘滿身狼狽,還一口一個大哥哥,叫的眾人不忍多看。

隨行的喜婆一看這被堵在此處,急了,連忙上前和一臉猶豫的蕭錦商量道:“新郎官啊,不能在留了!要錯過吉時了!”

第四十九章 看把孩子樂得,都傻了

蕭錦一聽,狠下心來不去看小孩子凍得發青的臉,吩咐左右:“把他拉開,再予他些銀兩,送去醫館吧。”

仆人立刻出了人群,拉起蕭柳莘,小孩兒終究比不上身強體壯的成年人,再加上身上有傷,縱然他拚命掙紮,也隻能哭著喊著被仆人拖走。

在淒厲的哭喊聲中,被迎親的隊伍遠遠甩在身後。

眾人紛紛舒了一口氣,這大好的日子,可不能被這種小事耽擱了。

就在大家以為此事塵埃落地之際,大紅花轎中想起芳樂欣溫柔的女聲。

“小錦,這孩子不過稚童,哪曉得那些邪祟,我先前見過他幾麵,是個好孩子,他父母俱亡。此去前途渺茫,留下他吧,就算為我們將來的孩子積德如何?”

“這……新郎官,你覺得呢?”喜婆沒想到新娘子居然開口了,她自是做不了主,隻好看向馬背上的蕭錦。

蕭錦對待芳樂欣幾乎百依百順,聽她這麼軟綿綿的一求情,那顆心立刻就軟成一灘甜水了。

沒考慮多久,就對著已經停下來的仆人招招手。

“先送去醫館瞧瞧身子,養好了送他回府。”

蕭柳莘年紀小,不代表他不懂彆人的善意,他似乎也知道是坐在轎子裡那個漂亮的大姐姐幫了他。

他疼得實在站不起來了,隻能勉強抬起胳膊,感激地朝著大街對麵的芳府揮揮手。

然後才一臉不舍地被仆人抱著走了。

這出鬨劇到此才算了解,看熱鬨的人都沒想到這個走向,紛紛讚揚起了新娘子的善良和大氣。

換做他們,可是萬萬不敢的。

而楚暮在安慰好蕭柳莘後,慢悠悠地溜達回自己的屋子。

當初他們受邀去解決丹琴城的邪祟之事,現如今,邪祟已除,再留再這裡也沒意思。

摸出腰間的信,這信是他從江子陵換下來的衣物上摸到的,好幾天了,江子陵要不是沒發覺,估計就是徹底忘記有這麼一封信了。

手腕一動,隨意將其揉成團,正欲扔進廢紙簍子裡。

一直漫不儘心的眼神似乎閃過什麼,驟然一凝,他的目光落到手裡還沒扔出的紙團。

幾下子展開,信上說這是一個人在清醒的時候寫了一封信說是被邪祟給操控了,但是普通的道士和尚都拿那邪祟沒辦法,所以特請仙家出馬。

楚暮的唇角掛起冷意,這信紙上的字跡與當日在書房裡折子上的字跡一般無二,看上去似乎沒什麼問題。

若畫上的字跡才是真正小錦的字跡呢?

可若說這封請他們來這裡的信不是小錦寫的,而是那個妖物寫的

想到這裡,楚暮眼睛眯了眯,手裡的信紙也被他握成了一團。

當日的打鬥場麵一幕一幕地在楚暮腦子裡飛快翻飛,漸漸顯現出當日,楚暮沒有留意到的地方。

他們來之前,聽說蕭家甚至還請了一些修為略低修士前去除祟,全都铩羽而歸。後麵更是托江子陵的好友出手,但臨時有事隻好拜托他們去處理。

可那日,那邪祟展示出來的實力和信中所說的,簡直是天差地彆。若不是親眼所見,楚暮都不敢相信,那樣的實力居然就是信中所說的極難鏟除的邪祟。

但江子陵當時可是說是不費吹灰之力就降服了那邪祟。

當時不覺得奇怪,可現如今看來,簡直是漏洞百出!

楚暮的雙眉緊鎖,當時廟裡還有小孩,明明他若是挾持廟裡的小孩,還可以有一線生機,可是他卻選擇了離開,當時是什麼原因讓那個邪祟急著離開呢?

楚暮正想的出神。

一道冷雪般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在想什麼?”一道挺拔的人影從身後繞到楚暮麵前,神色毫無波瀾,看不出情緒,楚暮卻輕而易舉地就發現了他隱藏的極深的不悅。

楚暮打了個哈哈,主動道歉:“抱歉,方才我在想蕭公子的事情,想的太過入迷了,都沒有注意您來了。”

“對了,仙君,您找我有事?”楚暮忽略掉他話語中透露出的不滿,繼續問道。

江子陵淡淡道:“見你房中的燈還亮著,就來看看。”

楚暮眨了眨眼睛,特意來查房啊,好貼心哦。

才怪。

“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江子陵想起剛才他心不在焉的模樣,問道。

楚暮笑道:“隻是突然想起了那些被抓的孩子。”

江子陵挑眉。

楚暮便將自己的猜想一一道來。

末了,楚暮說了一句:“或許,蕭錦並非幕後之人?”

既然排除了真正的蕭錦,而能讓那妖物那麼著急關心的,隻有一個人,而那個妖物早已經魂飛魄散。

倆人仿佛晴空霹靂,腦海裡那些如同雜亂毛線頭的線團終於找了一個線頭。

刹那之間,那些之前調查過的,看似不重要的,被掩藏在某些人有意無意的引導之下的東西,全部翻湧而出。

那些散開的線索終於找到了一種合理的排列方式,飛速地鏈接在一起,漸漸拚出一張完整的圖來。

他們默契地相視一眼,神色皆變得凝重。

暗道:不好,那蕭錦有危險!

江子陵立即往外走,楚暮也連忙跟上。

出了房門,楚暮腳步一頓,卻跑向了另一間客房。

打開房門,當看到空蕩蕩的客房時,楚暮瞬間意識到了不對,蕭柳莘去哪了?-

而這頭,丹琴城裡,蕭芳倆家的聯姻已經到了最後關頭。

丹琴城內的各大家族都派人過來祝賀,蕭家的大廳內擠滿了人,兩旁是幾十張長桌,分彆坐了數十個家族中的高層。

一些大人物也紛紛前來,不少人還帶著一兩位美嬌娘作陪,場麵十分隆重熱烈。

這些大人物的身份,都是不容小覷的,一個是丹州城的城主,一個是丹琴城的城衛軍統領。

他們都帶著自己的妻女前來參加婚禮,一來是為了討好這次聯姻的女主人芳樂欣,二來是希望通過這次聯姻,讓丹琴城的勢力更加穩固。

因此,這些人對蕭家的態度十分謙遜,態度熱切,言談舉止也十分周到。

看到眾多大佬們的恭維之詞,蕭家和芳家兩家人自然高興不已,連連道謝。

新人拜天地,拜長輩,夫妻對拜,交換信物,禮樂相合,

蕭、芳兩家的女眷們看著眼前這對才子佳人,紛紛獻上祝福,共同祝福新人幸福美滿。

蕭錦在親友的哄笑聲中,被灌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喝的滿臉通紅,渾身散發著濃濃的酒氣,走路若是沒有丫鬟扶著,都要東倒西歪了。

可見著實醉的厲害。

新房內,一對巨大的紅燭靜靜燃燒著,淡淡的香燭味更是為這份姻緣增添了幾分喜意。

屋內四處都張貼著喜字,牆上也貼著象征著多子多福的石榴圖。

床上還鋪著花生等各類乾果。

足以見得,蕭家對待這場婚禮著實下了功夫。

芳樂欣蓋著龍鳳蓋頭,規規矩矩地坐在婚床上,靜待她的夫君回來。

幾個丫鬟在一旁伺候著,芳樂欣被龍鳳蓋頭蓋得嚴嚴實實的。

“吱呀”聲響起。

新房的大門被人推開了,夜晚的冷風帶來了酒氣,而房中伺候的丫鬟早以告退。

不一會兒,蓋頭被掀開,露出了芳樂欣姣美的容顏,那張臉上的妝容極淡,一層薄薄的粉暈在肌膚上浮動,越發顯得肌膚勝雪,吹彈可破,宛如出水芙蓉。

神色除了滿滿的笑意外,還裹著幾分隱藏的極好的警惕,這份警惕和這喜慶的氛圍尤其顯得格格不入,又似乎是等待已久的期待。

“小錦,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芳樂欣微嗔地看著他,語氣帶著絲埋怨和不滿,那雙眸子裡流露出的嬌羞和愛慕,令她顯得愈發的美豔動人。

“對對不住所以,耽擱了點兒。”蕭錦一邊解釋著,一邊往前走了幾步,在距離芳樂欣幾尺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一張俊俏的臉龐上染上一抹醉意,嘴角勾勒著幾分憨厚的傻氣,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

蕭錦看著芳樂欣的模樣,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喉結滾動。

“沒關係。”芳樂欣抿著嘴唇,一雙美眸看著蕭錦,撐著床站了起來,芳樂欣緩緩伸出了右手,用袖子擦了擦他臉上的薄汗:“小錦,你辛苦了。”

“不辛苦。”蕭錦連忙搖了搖頭,一雙眼睛在芳樂欣的臉上遊移著。

“芳兒,我們成親吧。”蕭錦突然冒出這麼這一句。

“你在說什麼傻話,我們方才不是拜過堂了嗎?”芳樂欣笑道。

蕭錦愣住了,臉上的醉意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驚訝和激動,他一把握住了芳樂欣白皙如玉的纖纖玉指,放在了自己嘴邊,輕輕吻了吻,聲音有些哽咽地喚道:“芳兒,你真的願意嫁給我嗎?”

“嗯。”芳樂欣重重點頭,眸光含情脈脈地看著他,臉頰浮起了一朵緋紅的雲霞。

“那我們成親吧!”蕭錦再次道。

芳樂欣頓了頓,道:“我為你倒一杯茶水醒醒神。”

她低垂著頭,轉身朝著桌子走去。

第五十章 背後捅刀

芳樂欣拿著茶壺替蕭錦倒了一杯茶,彼時茶水早已涼透,倒出的茶水卻依舊冒出了蒸蒸熱氣。

蕭錦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一杯茶送到了蕭錦的手上,芳樂欣臉上的笑意愈發地溫柔:“喝吧。”

蕭錦捧著那杯茶,目光依舊停留在她身上,然後輕輕的啜飲了一口。

“感覺好些了嗎?”芳樂欣問道。

蕭錦點了點頭,目光始終停留在她身上,仿佛永遠都看不夠似的,良久,才喃喃地開口:“好像,還是有些頭暈。”

說完,一隻胳膊搭在了椅背上,身體晃動,顯然醉意更重了。

芳樂欣莞爾一笑,走到蕭錦的身邊,輕輕地幫他按摩著太陽穴。

“你先坐下歇息一會兒。”芳樂欣柔聲說道,語氣很溫柔。

蕭錦聞言,便乖乖聽從她的安排,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任由芳樂欣為他按摩。

待到腦袋放鬆下來後,蕭錦便陷入了昏沉之中,隻覺得自己渾身無力,隻想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

蕭錦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的全部都是他和芳樂欣在一起的畫麵,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而又仔細的回憶與芳樂欣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但奇怪的是,畫麵中在芳樂欣身旁的人似乎並不是他。

畫麵中與芳樂欣在一起的是另外一個人,這個人對蕭錦來說是那麼的陌生。他們根本就不認識,甚至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但畫麵中,芳樂欣與那人之間卻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仿佛相識許久,仿佛曾經相戀過一般。

這讓蕭錦感到十分震驚,同時心裡湧出一股強烈的恐懼,卻怎麼也沒法平靜下來,總覺得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即將被遺失。

蕭錦想詢問,他剛吐出一個字節,卻感到頭越來越沉。

砸落在桌麵的悶聲響起,蕭錦趴倒在桌麵上,徹底的失去了意識。

“蕭錦,蕭錦?”芳樂欣叫了幾聲,但蕭錦都沒有回應。

芳樂欣看了看桌子上那一杯涼透的茶水,嘴角微微一揚,眼眸中閃爍著一絲冷厲的神色。

送子觀音的詛咒隻有在新婚才能發動。

這一天,終於來了。

她轉身,動作迅速的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朝他心窩刺去。

“蕭錦,去死吧!”芳樂欣惡狠狠地道。

“砰!”

危急關頭,一道白光打在芳樂欣手上,匕首應聲落下。

芳樂欣低頭看著深深插在地上的匕首,臉上閃現出一抹猙獰的表情:“誰?到底是誰?!”

話音未落,房門被打開,芳樂欣轉頭望去,卻看到了兩張熟悉的臉龐,頓時臉色大變。

“是你們”芳樂欣顫抖地道。

江子陵站在門口,麵帶冰霜地看著她。

芳樂欣眯起原本少女略顯天真的眸子,神色卻是同她溫柔端莊的容貌完全不同的冰冷,漠然問:“你們要來攔我?”

江子陵沒有答話,而是緩步向她靠近。

芳樂欣看著江子陵的動作,冷冷地道:“現在我再給你們一個機會,離開這裡,否則彆怪我不客氣!”

江子陵並未將她的話放在心上,走到了芳樂欣的跟前,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她。

芳樂欣瞳孔驟縮,本能的感到害怕,她直立立站在原處,等待死亡的到來。卻不料那人抬手,看向了那柄插在地上的匕首。

轉瞬,那柄匕首重新出現在了他的手中,而不遠的地麵上則多出道裂痕。

他將匕首遞向一旁,楚暮抬頭瞥了一眼江子陵,伸手握住。

“江公子這是何意?”死裡逃生,芳樂欣麵色一滯,勉強勾出一個笑,語氣平靜道。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江子陵目光冷淡,仿佛在麵對一個死人。

芳樂欣看著麵前這個男人,臉上露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這是他們欠我的,我不過是將他們給予我的痛苦,如數奉還罷了。”

“這是他們的報應!”她的笑容有些詭異。

“也包括那些無辜的孩子嗎?”楚暮忽然道。

芳樂欣笑容僵硬,低頭看著這個年紀不大的孩子,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她眼神變得更加陰險,聲音也有些扭曲:“你懂什麼!”

“若不是蕭家,若不是他們做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又怎麼會”說著,她眼眶一紅,想到令她痛恨的事情,她抬手拭擦了一下眼角,似乎有些委屈:“我不過是想要討回自己的東西罷了。”

下一瞬,委屈不見了,留下的是狠戾:“這都是蕭家人該付的代價,我要將他們全部殺掉,將這些人通通殺掉,直到他們付出血的代價!”

“你與之前附在蕭錦身上的邪祟認識。”江子陵眉眼毫無波瀾,卻是肯定的語氣。

她看著這個散發著恐怖氣息的男人,很坦然地點頭。

“沒錯,我與錦衣兩情相悅,早已互定終身。”談到自己的愛人,芳樂欣本來凝滿寒霜的臉柔和下來,露出幾分軟和的溫情。

江子陵沉默一瞬,想想之前的事情,有些東西已經很明了。

芳樂欣覬他臉色,她本來性格溫婉的女子,正當花期,又有喜歡之人,本當是春風得意之際,卻慘遭變故,一個人承擔了太多痛苦。

此刻一切即將真想大白,她也懶得再遮遮掩掩,眼底裹著魚死網破的決絕。

她輕輕柔柔地笑了起來,語調輕快:“事已至此,想來我很快就可以和他去團聚了,公子想問什麼,便問吧。”

江子陵沉吟道:“那個妖物,是你養的?”

芳樂欣應下:“沒錯,確是我養的,沒有它,我如何讓我的錦衣複生呢?”

她的小錦,一直都是周錦衣,而不是蕭錦,現在終於能大大方方說出他的名字了。

“那個東西幫你把周錦衣附身在蕭錦身上?”

“對。”芳樂欣悠然坐下,唇角微微翹起:“你想知道那個妖物的具體情況?”

“說來聽聽。”江子陵淡淡道。

芳樂欣緩緩道來:“那個妖物是由三千隻陰魂組成,每一個陰魂之間相互吞噬,直到最後隻剩下那個,就成了你們看到的妖物。它們的靈魂中還包含了一絲人類的靈智,隻是人類的靈智太少,為了維持穩定的狀態,它們才需要吸取彆的,比如用精氣代替靈智。”

“說起來,我還是要感謝它,雖然它不好養。它需要吸食小孩兒的精氣,需要靠小孩兒續命。”

楚暮恍然大悟,正是如此,這才有了他們第一次在廟裡所見的一幕。

“蕭家殺了你的人?”江子陵道。

一提到蕭家,她的神色又變了,變得痛恨又憤怒。

“蕭家上下早就爛透了!”

芳樂欣扭過頭,痛恨地瞪了蕭錦一眼,恨不得用眼神化作小刀,隔空紮死倒在桌上昏睡不醒的蕭錦。

“他們!他們這些畜生!仗著手中有權勢!就以為自己不得了了!無法無天!殺人如麻!凡是他們看上的,不管用什麼手段,就算是毀了,他們也絕不會讓彆人拿到!”

“他們隻顧自己的一腔私欲!從來不管彆人的死活!今日我殺他們,都是他們罪有應得!是他們活該!報應!”

江子陵看她雙目赤紅,隱隱有入魔的征兆,用一句話拉回了芳樂欣的神誌。

“說一下你的人。”

一提到自己的愛人,芳樂欣眼底的紅色褪去,又坐了回去,仿佛又是那個溫婉的大家閨秀了。

她撐著下巴,眼角眉梢皆是情意:“錦衣啊,錦衣是個特彆好的男子,在我眼裡,他是最好的。”

話鋒一轉,她指著鎖在角落裡的蕭錦,惡狠狠道:“可惜被他們蕭家害死了!”

“僅僅是因為我上街,不慎被這廝看到了容貌,他便假惺惺的說什麼,對我一見鐘情,非我不娶?簡直可笑!”

“我早就告訴過他,我已有心上人,就算他沒有蕭家的財勢,我也願意和他過一輩子。”

“可是誰讓他告訴他爹的!他爹不配為官!更不配為人!他殺了錦衣!我本來隻是出門上香而已,我都想好了!我要親自繡好嫁衣,然後風風光光嫁給他,我明明可是這一切都被蕭家毀了!”

說到此處,芳樂欣又流下了兩行淚水,看向蕭錦的目光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再飲他的血,吃他的肉,咬碎他的骨頭。

楚暮沉默著,他看了一眼芳樂欣,目光有些同情。

芳樂欣繼續道:“錦衣是我唯一的牽掛,我一定要親手為他報仇,讓蕭家付出慘重的代價!”

“這便是你所要的嗎。”江子陵說著,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一麵水鏡幻化而來。

水鏡中,而本該是熱鬨非凡的府邸此刻已然變成人間煉獄。

招待的主人家原本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忽然同時麵紅耳赤,仿佛被什麼無形之物掐住了脖子,不過片刻,七竅流血,眨眼的功夫沒了生息,賓客們顫抖著手去探主人家的鼻息,發現人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甚至那些人的屍體快速的失去了溫熱,變得僵硬、腐敗,發出惡臭。

屍體中都浮起一團團黑氣的霧氣,黑氣中隱約能看見一張張人臉,麵容猙獰地朝著圍在一起的眾賓客撲了過去。

一旦被它們咬住,輕則皮膚腐蝕,中的立刻倒地,皮膚飛快變得青黑,然後被那些黑氣啃食掉。

賓客們看著詭異的狀況,不少人嚇得連連尖叫,哀嚎著逃跑。

蕭家府邸亂作一團。

伴隨著亂竄的黑氣中,客人們的哭泣聲、求饒聲、尖叫聲交織在一處,奏出一曲名為絕望的樂曲。

無論是打不開的大門,翻不過去的矮牆。

仿佛都昭示著,這蕭家已經脫離了人世,變成一處妖異之地,張著血盆大口,要把他們的生命全部吞噬殆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