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1 / 2)

重臣攻略手冊 香草芋圓 15824 字 4個月前

晉王今晚走得早,錯過了公主府的後半場大戲。半夜聽說了聖人手諭的事,天不亮地派人傳話來,說明日要進宮覲見,替二妹爭一爭。

薑鸞整夜沒闔眼,淩晨正要入睡時,突然接了晉王府的口信,氣得睡不著,也不管那傳口信的謀士年紀大到可以做她叔伯,指著鼻子罵了一頓,

“非要攛掇二兄出府,探京城的風向,你們這些謀臣可探得滿意了?回去跟二兄說,今晚僥幸無事,他還敢提入宮?聖人心意難測,我已經折進去一個二姊了,不想再沒了哥哥!叫他回去繼續抱病,今年再不要出來了!”

到最後,邊說邊咳嗽,咳到停不下來,把身邊親近的人驚嚇得不輕,苑嬤嬤心驚膽戰地勸,“公主,歇歇吧!天都要亮了!”

薑鸞咳著問了句,“二姊……二姊那邊怎樣了。”

秋霜過去探望了幾次,剛回來,“懿和公主哭了半宿,剛才睡下了。”

薑鸞望了眼窗外蒙蒙亮的天色,“二姊睡了,我也睡一會兒吧。睡飽了起身再商量事。”

——

第二日又是個晴朗少雲的盛夏好天。

天光大亮,懿和公主薑雙鷺愣愣地坐在水榭中央,兩眼通紅,雙目無神。

薑鸞落座時,從袖裡抽出一把精巧的薄刃短劍,放在食案上,“二姊,給你的。”

薑雙鷺勉強笑了下,拿起短劍,摸了摸蛇皮軟鞘,讚道,“花紋精致,又輕巧。”往食案上,見都是清淡的湯品,愣了下,“今日沒有炙肉,為何要用匕首。”

薑鸞接過短劍,唰地出鞘,鋒銳利刃如一泓秋水,寒光映亮了兩位天家貴女的麵容。

薑雙鷺猝不及防,手背炸起了細細的雞皮疙瘩。

薑鸞把利刃重新入鞘,推到二姊麵前。

“不是切肉的尋常匕首,是吹毛斷發的神兵。耶耶還在時,禦用隨身的防身寶物,我求了好久才賜下的。二姊收好了。”

薑雙鷺驚疑不定,“我……我拿這吹毛斷發的神兵做什麼。我今日就要回宮了呀。”

“就是給你回宮了用。”薑鸞喝了口清燉的乳鴿枸杞湯,鮮美滋補,燉得入口即化。

昨天折騰了一整天,收了上千金的禮進來,她今天直接吩咐下去,全府從上到下,凡是昨天辛苦勞累的,一人賞一隻乳鴿湯。

“二姊,我問你,昨晚聖人的賜婚,二姊可滿意。”

薑雙鷺的眼睛立刻又紅了。把視線轉去池麵,許久不言語。

“有什麼滿意不滿意的。”她最後幽幽地道,“身為公主,從小錦衣玉食的供奉到大,自然不是白白受用的。如今到我還債的時候了。往好處想,至少嫁的是個朝廷大員,不像我們那位姑母,一道聖命,和親嫁去了突厥王庭……”

“拉拉雜雜說了一通,什麼還債啊,和親啊,就是心裡不滿意了。”薑鸞放下湯匙,素白指尖點了點短劍,

“但凡你無聲無息的,強壓在你頭上的事情就定下了。短劍二姊拿回宮裡。宮裡逼你,你就把它拿出來用,不要怕,手不要軟,把事情鬨大了。”

懿和公主呆了呆,“拿出來……用?”她目光轉向短劍,“怎麼用?”

薑鸞抿嘴笑了笑,把那寒光迸射的短劍拔出半截,往自己胸前比劃了一下。

薑雙鷺嚇到了:“啊……!!”她驚恐地連連擺手,“不成,不成!”

薑鸞好聲好氣地勸說:“假的,擺個姿態,嚇唬宮裡那幾位而已。聖人畢竟不是生養我們的耶耶,隻是長兄。長兄逼死了妹妹,天子逼死了先帝公主,名聲實在難聽,他們定然會讓步的……”

薑雙鷺拚命搖頭,把短劍往回推,顫聲道,“不行,見血的事,我做不來。”

薑鸞見她堅決不肯,歎了口氣,把短劍收回去了。

“不見血,那就隻能絕食了。”

她繼續琢磨著,“白天絕食,鬨得轟轟烈烈的。把守你景宜殿的禁衛不是換了薛奪嗎,和他說好了,趁夜弄點吃食進去,你夜裡吃。但也彆吃太多了,要瘦下來,氣色懨懨的,連著五六日,就可以找聖人和皇後娘娘交涉了……”

薑雙鷺低著頭,不肯應聲。

最後才幽幽地道,“阿鸞,彆替我打算了。阿姊十六了。就算逃過了這次賜婚,難道能逃得過下次?這次的謝節度是年紀大了些,又是曾有發妻的……但誰知道下次賜婚的會不會更差?若當真讓我去和親呢。那我才真是不如尋死了。”

薑鸞仔細看她神色,蹙起秀氣的眉頭,“二姊還惦記著王七郎。”

“並不是你想的那樣。”薑雙鷺歎息,“我也知道七郎那樣的人,遠遠看著是極好的,卻是不能近身,近身則傷。我隻是遠遠看著便好。所以阿鸞你看,其實聖人把我賜婚給誰人,其實都無所謂的。你彆勸我了。”

水榭裡安靜下來,薑鸞默默喝了幾口乳鴿湯。

乳白色的湯品滋補又熱氣,她背後滲出一層薄薄的熱汗,心浮氣躁,把湯匙往碗裡一扔,喚道,“昨兒薑三郎送來的兩份‘重禮’呢!把人帶過來。”

懿和公主一怔,隨即想起昨天薑三郎送來的‘重禮’。

兩個黑麻袋裡,裝了一對身披薄紗、貌美如花的雙胞胎美少年。

懿和公主臉色頓時一紅,“那份重禮好好地收在後院也就罷了,帶過來做什麼。”

薑鸞想也不想地說:“昨天薑三郎不是說那兩個會看眼色,性子也極和順?叫他們過來,能把你逗笑了,就讓他們兩個留下。逗不了你開心,就真像淳於閒說的,純粹是兩口飯桶。我也不留了,直接扔出府去。”

懿和公主哭笑不得,拍了她腦袋一下。

片刻後,那對雙胞胎美少年被帶了過來。

換了身規規矩矩的下仆衣裳,少了身穿紅紗衣時的豔麗媚氣,眉眼生得清秀可人,在水榭外跪倒回話,聲音也都是怯怯的,

“奴含春,秋波,見過兩位公主。”

薑鸞搖了搖團扇,“名字跟春蟄,秋霜撞了。重新賜個名,看你們兩個長得這麼白,就喚做大白,小白吧。”

懿和公主沒忍住,捧腹笑倒在食案邊,“沒見過你這般賜名的,比‘點點’還不上心。”

薑鸞不以為然,“我需要上什麼心。這兩個還不見得留下。二姊也知道,新開府的頭兩年開銷大,我府上如今也有四五百號人了,憑什麼白養飯桶。”

她略抬高了聲音,問水榭外,“你們兩個說說看,都有什麼傍身的本事,叫本宮留下你們。”

大白、小白兩兄弟隱隱約約聽見了薑鸞那句‘不見得留下’,嚇得鵪鶉般瑟瑟發抖,在水榭外伏地大禮拜倒,

“奴兄弟擅長歌舞!折腰舞,胡騰舞,破陣舞,琵琶,箜篌,奴兄弟都精通的。”

“那就進來,獻一支最熱鬨的歌舞,給懿和公主散散心。”薑鸞吩咐下去。

片刻後,水榭四麵薄紗竹簾掛起,空出一片寬敞空地。

內仆拿來一塊兩尺方圓的波斯圓毯,大白抱著琵琶跪坐旁邊,小白換了身緊身翻領的胡服舞蹈裝束,站在波斯圓毯上。

“錚——”琵琶聲清脆,小白在波斯圓毯踩著點輕盈跳起,柔韌腰肢發力,飛似地回旋挪轉,跳的正是京城極流行的、西域傳來的胡騰舞。

一曲琵琶熱熱鬨鬨地結尾,小白在波斯圓毯上幾乎舞成了虛影,琵琶撥弦收音,兩人同時拜倒。

“公主收了奴吧。”小白氣喘籲籲地道,“奴天天舞給公主看。”

懿和公主也怕了薑鸞當真嫌棄他們無用,把人趕出去。這兩個美少年一看便是從小蓄養的家奴,被趕出府去,毫無自保之力,隻活不出半個月。

“你府上都養了三百披甲親衛了,還差這兩個的一口飯吃?”懿和公主啼笑皆非,“看他們小鳥似的,也吃不了你多少。”

薑鸞思考了一陣,問倆兄弟,“我府上不養閒人。除了會歌舞樂器,識字麼?會算賬麼?”

大白小白瑟縮著搖頭。

薑鸞也搖了搖頭,又問,“能吃苦麼?肯學東西麼?”

大白小白兩人精神一振,連連點頭。

“那就好。”薑鸞一拍手,“公主府地方太大,人手不夠,不管是外門傳話的門房,還是跑腿的小廝,人手都缺得厲害。我十天半個月也召不了你們歌舞一次,白天無事,你們兩個就跟著外院管事跑腿吧。”吩咐把這兩個帶下去,交給淳於長史,告訴他外院小廝可以少采辦兩個了。

被兩兄弟的一場精彩歌舞打了個岔,懿和公主的滿腹傷心事也散得差不多了,起身告辭。

薑鸞召薛奪來護送二姊回宮。

沒想到薛奪這個本該護送懿和公主回宮的中郎將,人卻不在。

大清早,公主府主人還在沉睡的時候,薛奪得了他們主帥的令,帶著他麾下的龍武衛,不打招呼便離去了。

李虎頭昨夜便被裴顯帶走了。

此刻留在公主府,帶領著三百親兵戍衛府邸的,是文鏡。

薑鸞聽完通稟,越聽越不得勁,總覺得哪裡情形不對,把文鏡召了來。

“怎麼,文小將軍,你家督帥真舍得把你留下來了?”隔著水榭薄紗,薑鸞望著外頭站得筆直的少年將軍身影,漫不經心地問。

文鏡單膝跪倒,“末將奉聖意行事。”

“得了吧。公主府隻留心甘情願的人,像你這樣心不甘情不願、被人強塞過來的,不留也罷。”

薑鸞隨手推了推食案上新沏的煎茶,示意夏至送出去。

“喝了這碗茶,全了你我這輩子的緣分。你今日護送懿和公主回宮,之後彆回來了,自回去兵馬元帥府吧。過幾日我找丁翦商量,叫他再撥個副將給我。”

文鏡卻不肯接那碗煎茶。

“督帥昨夜吩咐下來,末將這兩日留在公主府,務必看顧好兩位公主安全。”他寸步不讓,“公主恕罪,京城這兩日不穩當,懿和公主最好不要出府上街,等風頭過了再回宮。”

懿和公主坐在水榭裡,吃驚地捂住了嘴。

“又怎麼了?本宮為何不能出府上街?”她不安地問,“昨日沒有及時回宮,已經不該了。今日再耽擱一日在外頭,亂了宮裡的規矩,隻怕皇後娘娘要罰。”

薑鸞卻聽出幾分不對,“這兩日外頭不穩當?又出什麼事了?你家督帥要做什麼?”

文鏡避開不答,依舊是那句,“這兩日請公主安坐府中。等督帥的消息。”

薑鸞反複問了幾次,得不出半句消息,隻知道京城必然出了大事,她們才會被強硬地阻攔出府。

她問不出頭緒,又感覺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識。想要做點什麼,總是被攔著,一遍遍地問緣由,什麼也問不出。

文鏡擋在她麵前的動作是如此的熟悉,這是是他第一次直接出手攔阻,但看在薑鸞眼裡,卻像是曾經發生過十次、百次。

薑鸞感覺太陽穴突突地跳,抬起手指揉著,輕笑了聲,

“小廟容不下大佛,文鏡將軍這尊大佛擋在麵前,我竟出不了自己的公主府了。”

她倏然斂了笑容,“這究竟是我的公主府,還是你文鏡的公主府?亦或是你家裴督帥的公主府?”

一句話問得極重,文鏡立刻單膝跪倒,低頭道,“公主恕罪。”

薑鸞冷冰冰地問,“外頭發生了什麼事,和你家督帥有沒有關係,你定然是知道的。我問你最後一次,你說不說?”

文鏡閉口不答,依舊扳直地跪在水榭前。

“行了。”薑鸞厭煩地說,“彆在我麵前杵著,看得心煩。你們這些河東玄鐵騎出身的,不是都願意為你家督帥效死?那就跪到岸邊去。你跪多久,我便在府裡留多久。”

文鏡沉默了片刻,從水榭外起身,沿著九曲欄杆大步去了岸邊,直挺挺跪在岸邊毫無遮擋的陽光下。

大暑天的,日頭極烈,文鏡又是一副不通融的脾氣,跪下就再不會挪騰地方。他自己挑的好地,頭頂上就是火辣辣的烈陽,鐵打的壯漢也撐不住一時三刻,必定會中暑倒下。

薑鸞看在眼裡,氣不打一處來,叫夏至把文鏡不肯喝的那碗煎茶依舊給他送過去。

“把他趕到樹蔭下頭。告訴他,他如果曬暈了,我便帶著二姊即刻出門,用自己的眼睛瞧瞧外頭到底發生了什麼。”

夏至把茶和話都帶去了岸邊。片刻後,文鏡端著那碗煎茶起身,跪到了岸邊一處枝繁葉茂的樹蔭下。

薑鸞召來了淳於閒,問他,“外頭出事了。你有沒有辦法打探一下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