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1 / 2)

重臣攻略手冊 香草芋圓 10621 字 4個月前

謝五郎今日打扮得格外出挑,一身織金緋麗錦袍壓過了滿山的姹紫嫣紅,薑鸞招手把人叫了來。

“今天怎麼改性子了,穿了一身紅?從前除了官袍,從沒見你穿過紅紫朱色之類的儂豔顏色。”

她懷疑地問謝瀾,“看你這身穿戴,我剛才一眼沒看清,還以為盧四郎來了。”

謝瀾身姿筆直地端坐在黑漆短案對麵的竹席,星眸低垂,沒應聲。

薑鸞搖了搖應景的貓兒撲蝶團扇,看他一片空白的表情,若有所悟,“你家裡叫你穿了這身來的?”

謝瀾還是沒應聲。

但薑鸞注意到他規矩放在膝上的手掌細微地動了動,似乎想要抓緊,又放開了。

“啊,說中了。”薑鸞懶散地換了個姿勢,盤膝坐著,單手支頤,

“難怪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謝家看重你的相貌,叫你穿戴得花枝招展地參加秋日宴,吸引本宮的注意,覺得委屈了?”

‘花枝招展’四個字落入謝瀾的耳裡時,他瞬間抿緊了唇。膝蓋上攤開的手掌握成了拳。

“哎,謝瀾,謝舍人。”薑鸞托著腮打量他,難得地歎了口氣,

“你不是之前自己跟去了東宮,一門心思想要跟著我嗎。如今大好的機會可以接近我,換了身衣裳而已,漂漂亮亮賞心悅目的,你怎麼就不情願了?”

她坦蕩蕩地迎風展開手臂,身上纖麗精致的披帛在龍首原的大風裡呼啦啦揚起老高。

“看我身上,還不是穿得漂漂亮亮賞心悅目的。我覺得好看,所有人也都看著。隻不過是件衣裳而已,你心裡想多了什麼呢。”

謝瀾愕然片刻,目光抬起,落在大風中揚起的精美絕倫的披帛上。

空白一片毫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了幾分觸動神色。

“想通了?”薑鸞吩咐宴席侍從再抬一張食案來,指了指身側,“擱這兒吧。今天機會難得,你坐過來,趁吃席時說說話。”

——

在場眾多人的側目之下,謝瀾起身,坐在了薑鸞身側半尺的食案。

“說說看,你家裡是怎麼跟你說今天的秋日宴的?”薑鸞夾了一筷子魚膾,看了眼不遠處樹下站著的幾位政事堂重臣。

剛才那頓似乎吵完了,幾人重新若無其事地談笑起來。

有資格出入政事堂的,大都是五十歲往上的老臣,四十來歲的崔知海都算是年輕的。

背對著她的裴顯筆挺站在群臣之中,軍裡騎射常用的窄袖袴褶袍子穿在身上,布料貼身,勾勒出寬肩窄腰,在一眾上了年紀的肱股重臣裡顯得格外紮眼。

薑鸞盯著那道紮眼的背影多看了幾眼,對方便敏銳地察覺了,視線往後鋒銳地瞥過來,發覺是她在看,又是敷衍而冷淡地一頷首,轉開了。

今天火氣怎麼這麼大?薑鸞納悶地想,什麼事惹著他了,還是什麼人惹著他了。

剛才分明是李相和崔中丞吵得麵紅耳赤的,沒見他下場吵啊。亦或是自己來遲,那邊已經吵過幾輪了?

但裴中書這個人呢,肚子裡有火氣偏和其他人不同,表麵輕易不顯露出來。

他氣他的好了。薑鸞沒什麼歉疚之心地想,今天她可沒故意招惹誰。

她問謝瀾,“今天許多年輕朝臣的穿戴是怎麼回事?一個個都打扮得跟花蝴蝶似的。要不是附近山巒高疊,看清楚了這裡是舉辦宮宴的龍首原,我差點以為哪家在辦挑女婿的相看宴了。”

她的話說得太直白,謝瀾的臉色便有些不好看,筆直坐在身側,沒做聲。

薑鸞注意到謝瀾難看的臉色,意識他又羞恥了,嗤地一笑,站起身說,“看我。”

謝瀾保持著直身端坐的姿勢,詫異地抬起眼。

在他的注視下,薑鸞展開身上絢麗華美的長裙,原地轉了幾圈。

她興起時跟大白小白兩兄弟學了點胡旋舞,腳尖輕巧地幾下便旋出了虛影,百鳥朝鳳的緙絲裙擺在風中猛地往半空蕩起,名貴纖薄的織物在陽光下美得驚心。

隨心所欲翩然胡旋的年少貴女在眾人視線裡驚鴻一瞥,滿山的肅殺秋色都被那瞬間的光華壓了下去。

在場眾多的少年郎君久久地挪不開眼,就連遠處交談的幾位重臣也停下了話頭,視線望了過來。

薑鸞才不在乎彆人盯著她想什麼,轉了兩圈便停下,華貴輕薄的緙絲長裙搖曳著落下,笑吟吟地坐回去對謝瀾說,

“行了,彆氣了,不就是說了句花蝴蝶。你看見了沒,這兒最大的花蝴蝶是本宮呀。”

謝瀾從未見過這般性情的貴女。

落在彆家女兒身上會被指責不莊重的動作,被她做起來卻理所當然,這世上仿佛沒有什麼能束縛她的東西,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世家鐘鳴鼎食供養出的郎君,從小見識多了華貴美物,對美的感知格外敏銳,謝瀾的視野裡還殘餘著剛才驚鴻一瞥的驚豔,抿著薄唇,視線從麵前搖曳晃動的翩翩百鳥裙擺轉開。

他乍然開口,以極其嚴肅的語氣說起正事。

“半個月前,家族裡召了臣去,說起……”

“皇太女殿下入主東宮不久,正在挑選東宮屬臣,是各家兒郎入仕的好機會。在東宮隨侍幾年,再平調去三省六部,晉升容易得多。家族知道殿下對臣青睞,叮囑臣借著秋日宴的機會,多多接近殿下,調入東宮。”

薑鸞越聽越納悶了。

“東宮有幾十個官職空缺,最近是在擴充挑選屬臣。但我跟淳於說過,並沒有明著傳出選拔消息,都是先挑中了人,再一個個地調過來。誰把消息傳給謝家的?”

謝瀾沉默了一陣,如實回答,“各家都看著東宮的動向。此事人儘皆知。”

薑鸞感覺有點牙疼地吸了口氣。

想想不對,又追問,“挑選東宮屬臣,為什麼謝家會讓你穿戴得一身鮮亮,孔雀開屏似的過來?還有其他各家。”

她抬手指了指周圍,“你們幾十家不是一個姓吧,怎麼都不約而同,想到一起去了?”

謝瀾默然不答。

謝五郎打定了主意不開口的事,無論薑鸞怎麼拐彎抹角地問,他始終一個字也不說,在秋風裡端坐成了一隻沒長嘴的精細玉雕。

薑鸞:“……”

兩邊正麵麵相覷時,耳邊鼓樂聲大作,百官起立迎駕。

禦駕蒞臨龍首原。

新帝薑鶴望今日神誌清醒,雖然精神倦怠,還是堅持來了。

深秋風大,他穿了身極厚實的朱紅色龍袍常服,皇後顧娘娘在身側跟隨著,挺直脊背穿過山呼萬歲的百官人群,還算穩當地落座正中央的主位。

薑鸞見二兄麵色不好看,就知道必定是強忍著咳嗽,一時半會兒說不了話。

幾位輔政大臣也發現了。

王相和裴顯雙雙起身去了主位前,低聲問了幾句。新帝再也忍不住喉嚨裡的麻癢,劇烈地咳嗽起來。

旁邊的禦前隨侍趕緊捧上玉盅,裡麵裝滿了美酒,給聖人壓驚。

這是提前說好的。

薑鶴望在八月初十那夜落下了心病,從此不能喝水。不隻是水,清亮無色的液體都不能入眼,看多了就會引發全身顫抖,嚴重時甚至會引發癔症。平日裡進食喝的都是濃湯。

今日玉盅裡盛的是紫色的葡萄酒。

薑鶴望說不了長篇大論,便撐著站起身,高舉瓷杯裡的葡萄酒,勉強說了句,“眾多卿家,今朝的秋日宴……咳咳,隨意儘興!喝酒!”

在場眾多文武百官齊齊起身端起酒杯,轟然應下,各自推杯換盞,龍首原的秋日宴總算熱鬨起來。

薑鸞盤膝靠著食案坐著,手裡捏著精巧的小玉杯。

這是裴顯剛才遠遠地回望了她一眼,隨後特意吩咐下來給她準備的半兩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