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2 / 2)

重臣攻略手冊 香草芋圓 11585 字 4個月前

裴顯捧著茶杯喝茶,淡定地答,“記性略好而已。”

薑鸞回身多看了他兩眼,又發現了另一件不尋常的事,“裴中書剛進來時不怎麼高興,現在似乎心情好了?把謝舍人氣走了,裴中書痛快了?”

裴顯喝了口茶,淡淡說,“沒有的事。並沒有什麼特彆的痛快或是不痛快。”

薑鸞不滿地敲了敲他的長案,“你最近是怎麼了?”

“說話都是這種油鹽不進的腔調。”薑鸞湊近過去,在近處打量他細微的神色變化,“跟我打官腔?”

她今天穿了身胭脂色的窄袖上襦。人湊近過來的同時,身上大片的胭脂色也雲霞般近了身,鋪滿了裴顯的視野,一片豔麗的胭脂紅。

胭脂色是尋常的鮮妍麗色,但穿得出挑不容易,這個顏色太亮了,很難壓得住。但如果穿衣裳的人壓得住豔麗的胭脂色,穿起來極度的明豔動人。

薑鸞長得精致,肌膚雪白,穿了這身胭脂色的襦裙就是極動人的顏色。天氣涼了,衣裳夾領滾邊處都帶了一圈毛茸茸的白狐毛邊,襯托著長開了的明豔容貌,更加顯得格外嬌俏。

她今天戴的耳墜子也是一對毛茸茸的小白毛球,串了一連串極小尺寸的朱紅色圓瑪瑙,金鉤掛在白玉般的耳垂上,轉頭時毛茸茸的毛球耳墜子兩邊晃動,可愛又活潑。

裴顯的手指在長案下細微地動了動。

想把毛球耳墜子摘下來。

他剛才在後頭坐著,前頭的薑鸞身子動一下,兩邊的耳墜子也跟著晃動一下。他的目光便時不時地盯著那對耳墜子。

專門做給未出閣少女穿戴的耳飾,可愛是極可愛的,但太過於活潑了,便顯得不莊肅。以皇太女的身份來說,這對耳墜子活潑過頭了。

剛才謝瀾在對麵講解邸報的時候,視線也在活潑潑跳來跳去的毛球耳墜子處轉了好幾圈。

現在薑鸞轉身過來,手肘趴在長案上,身子前傾靠近,毛茸茸的耳墜子幾乎在他的麵前晃了。

裴顯突然起身,繞去謝瀾的坐席處,拿來了邸報。

邸報在前後擺放的兩排長案之間打開,隔出了一尺寬的距離。他不動聲色地往後仰,額外又拉開了一尺的距離。

“殿下請看這段。”

邸報裡寫明了盧氏的處置。

盧氏五房,盧望正一係,侵吞空餉,虛報軍戶,是導致三月太行山戰敗的罪魁禍首,罪不容赦。男丁不論嫡庶,一律判了菜市口處斬棄市。

盧氏其餘嫡係男丁,念在祖上曾經立下的赫赫榮爵份上,判了比當眾處斬稍微體麵的‘絞’刑。

五服之內的支係男丁,流放三千裡戍邊,三代之內不許為官。

女眷流放,家奴發賣,未滿十五歲的年幼||男女沒入宮掖。

薑鸞剛看到這裡,背後伸過來一隻修長的手,在邸報‘沒入宮掖為奴’四個大字上點了點。

“盧四郎的事沒有明著寫入邸報,他雖然已經十八歲,但明麵上算作是未滿十五歲、沒入宮掖的幼||男,含糊抹過去了。”

裴顯在邸報上輕輕點了一下,很快地收回了手,又重新拉出兩尺的距離,語氣尋常平淡地說道,

“朝廷邸報一旦公布下去,可是傳遞八方州府、直達邊境的。殿下設想一下,如果邸報上明晃晃地寫,盧氏十八歲嫡係男丁一人,沒入宮掖為奴……會是個什麼後果。”

薑鸞沒注意到他身子往後仰,她趴在裴顯麵前的長案上,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聽起來就是很嚴重的後果。誰幫我把事情按下去了?”

裴顯不答,起身行告退禮,“謝舍人都走了,今日的邸報講解就到這裡罷。臣手邊還有事,先行告退。”

“哎?你把謝舍人幾句話氣走了,你自己倒是替本宮補上今天的講解啊。”

薑鸞抬手攔他,“最近怎麼回事,每次都是話沒說兩句就走。都年底了,衙門理應清閒了才是——”

裴顯繞過她阻攔的衣袖,走出了門外,簡短地丟下一個字,“忙。”

薑鸞納悶地瞧他的背影遠去。

“忙?”她喃喃自語,“真忙假忙?該不會是在躲我,被罵怕了?我挺久沒罵他了呀。”

薑鸞覺得自己想多了。

她自己行事是沒有怕這個字的。根據她對裴顯的了解,他行事也從沒有怕這個字。她覺得自己應該是想岔了。

或許接近年尾時中書省真的忙?

她起身出去找謝瀾。

謝瀾說不定正躲在哪個角落裡生悶氣,她得把人找回來,好歹是東宮的人。她這個主上得護著臣下。

——————

日子進了十一月,京城算是入了冬。

不久,下了今年的頭一場冬雪。

紛紛揚揚的細碎雪點裡,寫明盧氏重案處置結果的邸報從朝廷頒發了下去,隨著驛道快馬,送往八方州府,四野邊境。

盧氏五房盧望正一係的男丁全數綁縛刑場,在冬日的大雪裡,驗明正身,人頭落地。其餘嫡係在刑部牢獄中處絞。流放出京的囚車長到不見頭尾。

一場京城大雪過後,榮華百年的範陽盧氏從此消失在茫茫天地間。

被薑鸞送去京郊的‘狸奴彆院’安置的盧四郎鬨起了絕食。

盧氏被處置的事雖然沒有人明著告訴他,但伺候飲食的下仆們偶爾用異樣的眼神看他,盧四郎又不是個傻子,哪有猜不出的。

他被安置的這處‘狸奴彆院’是裴顯親自挑選的,位於京畿旁邊某處郊縣的半山間,地方僻靜,周圍群山環繞,隻有一條進山道,易守難攻。

唯一有個毛病,就是進山道狹窄而陡峭,碎石滿地,馬車太顛了。

薑鸞進山的路上被顛了個七葷八素,半路忍不住叫停了車,出去吐了一回。

今天隨行的還是羽林衛中郎將文鏡,帶了兩百東宮親衛隨行護衛。

但這隻是名義上。

裴顯額外點了五百兵,分散成幾股探察兵馬,在車駕的前後清道,確保東宮出行萬無一失。

他自己穿了身利落的袴褶袍子,又套了身軍裡裨將常穿的兩當鎧,不顯山不露水地混跡在兩百東宮親衛人群裡,此刻就勒馬停在車駕旁邊,斜睨著薑鸞扶住山壁,吐得七葷八素。

“殿下的身子還是太弱了。”裴顯在旁邊盯著她發白的臉色,聲音慣常地平靜沉穩,

“臣記得六月在臨風殿裡練了一個月的馬步,當時氣色看起來好多了。後來出宮開府,懈怠了馬步。殿下還是繼續勤練得好。臣叫文鏡過來,叮囑幾句?”

薑鸞吐完了,接過水袋咕嚕咕嚕喝了幾口熱茶,一口氣總算緩了過來。

“得了吧。”她不客氣地說,“知道你最近看文鏡不順眼。文鏡替我把盧四郎偷出來,是我的主意,你為難他乾嘛。你叫文鏡盯著我練馬步,打算一下罰兩個是吧?我好端端地乾嘛自己罰自己?不乾。”

裴顯倒也不勉強。

“不肯勤練體魄,那就隻能忍受顛簸了。”他抬起馬鞭,指了指前方山間若隱若現的彆院院牆。

“每次坐車上山都吐一回,還要硬撐著來探望‘狸奴’。可見殿下心頭的喜愛。”他不冷不熱地道,“吐完了?勞煩坐回馬車,前頭還要繼續行一程。”

薑鸞勉強坐回車裡。

上山一回吐一回,說心裡不膈應是假的。

她撩開窗布簾子,懷疑地問,“裴中書,你該不會是故意把彆院安排在這麼偏遠的山裡頭吧?存心想讓我沒事彆來?”

裴顯已經翻身上馬,短鞭在馬臀上輕打一下,縱馬往前奔出十幾尺。

——裝作沒聽見,壓根沒回。

薑鸞坐在顛簸的馬車裡,忍著要吐不吐的那股子難受感覺,又磨了磨牙。

“他自己心裡不痛快,對人就裝聾作啞的。誰惹你了,去找惹你的人撒氣啊。”

和她同車的秋霜聽在耳裡,詫異地掀開馬車簾子,遠遠地去看裴顯的背影,“殿下從哪裡看出裴中書心裡不痛快了?他看起來和平日並沒有任何不同呀。”

薑鸞靠在馬車壁上,要吐不吐的感覺又上來了。她臉色發白地拿帕子捂著嘴,

“還用細看?隔得大老遠就瞧見了。今天上山看狸奴,跟他說不必跟了,他說出京不安全,非要跟車盯著。人跟著車又不高興。自打從京城出來就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