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二更)(1 / 2)

重臣攻略手冊 香草芋圓 14227 字 5個月前

東宮用於射箭的沙場新修繕過,專門備了不少竹弓竹箭,掛在牆上。

薑鸞心裡有事想不通,索性開弓射箭,練了一下午。

“再過幾天就是除夕宴了。當時在山裡一口應承下來,戴三十天的鐵疙瘩,結果除夕和初一都在三十天裡頭!”

薑鸞開竹弓射出一箭,對旁邊的淳於閒說,“初一有元旦大朝會,那麼多眼睛盯著薑氏皇家的臉麵,怎麼能戴著鐵疙瘩去。”

“還有除夕宴,整晚上都會舉杯敬酒,一抬手,鐵護腕從袖子裡露出來了,叫除夕宴的宗親們和朝廷重臣們全瞧見。”

薑鸞數著步子過去撿竹箭。心情不好,竹箭射得格外遠,居然射出了七十步,把校場沙地踩出了整圈的腳印。

淳於閒理智地建議,“私下裡的約定,不算什麼大事。殿下找一趟裴中書,和他說好了,除夕和初一兩天不戴,往後順延二日即可。”

薑鸞呸了一聲,“才不去找他!”

其實淳於閒的建議是個好建議。

做起來也並不難。

怎奈何薑鸞不肯去找人。

薑鸞覺得自己這回沒做什麼,是對方故意挑釁在先,她不肯先低頭。

就這麼拖延了幾天,眼看著日子進了大年二十九,除夕就要到了。

工部派了人來,小心翼翼說今夜禦花園試亮燈,請皇太女移步觀賞新建好的鼇山。

薑鸞對工部這回的識趣很滿意。

約好了時間,等宮門下鑰、宮裡亮燈後,把東宮臣屬全帶著,苑嬤嬤等隨身親信也都帶著,就連大白小白都帶上了,帶了果子酒,手鼓,琵琶,連跳舞的氈毯都戴上了,一行人聲勢浩大地往禦花園方向去賞燈。

快要過年了,宮裡四處張燈結彩,雖說用得是內庫裡的陳年紅絹宮燈,歡慶的氣氛同樣不少。

眾人看燈的興致都很高昂,一路說說笑笑,熱熱鬨鬨地踏進禦花園的垂花拱門,看清了精巧絢麗、晶瑩璀璨的大片鼇山——旁邊站的人。

瞬間都啞了。

和東宮皇太女最近不和的某位政事堂重臣,此刻在工部侍郎的陪伴下,也在看燈。

工部左右兩個侍郎,應侍郎的‘飛天彩鳳’拍錯了馬屁,十月裡被停職待查,今晚來的是胡侍郎。

胡侍郎擦著額頭冷汗,賠笑著奉上這次搭建鼇山的賬目明細,小心翼翼地表明功績:

“工匠們加班加點,日夜趕工,有不少關鍵處一次搭建而成,因此節省了許多不必要的開支。從東宮支取的三千兩銀並未用完,賬上尚有剩餘二百餘兩。”

裴顯背手立在巨大的鼇山燈群下,頎長身影拉出長影,從遠處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全程一言不發地聽完,最後微微頷首,吐出兩個字:“不錯。”

當場應允下去,把賬上剩餘的二百兩銀賞賜給這次日夜趕工的百餘名工匠,以及工部參與修建鼇山的十數名官員。另外賜下了酒肉宴席給工部監工官員。

胡侍郎激動地連連作揖不止,“下官等職責所在,應當的,應當的!”

薑鸞的腳步停在垂花拱門邊,從頭看到尾,琢磨了一下,懷疑地問淳於閒,

“我怎麼聽著不對勁呢?撥給工部修鼇山的銀兩都是東宮出的錢,賬上剩餘的二百兩銀是我的吧?裴中書就說了句‘不錯’,把我的錢賞賜下去了,光明正大地拿我的錢做了人情,不來問我一句?”

淳於閒咳了聲,無話可說。

他掌著東宮賬簿,自家主上和裴中書兩邊的錢財來往,從來都是算不清的糊塗賬。

他含蓄地道,“殿下感覺不妥的話,不如過去說道說道?”

薑鸞怒呸了聲:“二百兩銀子也值得我先開口?”

薑鸞還沒過去,裴顯已經發覺了禦花園門邊擠擠挨挨站著的數十人。

他站在明亮的鼇山燈下,長身鶴立,往禦花園拱門邊掃過來一眼,視線凝在薑鸞身上,打了個轉。

薑鸞哼了聲,率先把頭扭開了。

對麵的人卻不像最近碰麵那樣,若無其事地邁步走遠。

那道視線還是盯著拱門這邊,掃過薑鸞身側左右站著的謝瀾和淳於閒,又往她身後瞄,銳利地盯了眼抱著琵琶的大白,穿著胡服舞衣的小白。

他和身側的工部胡侍郎低聲說了幾句,緩步走近。

大白和小白同時瑟縮了一下,往薑鸞身後的影子裡躲。

他什麼都沒做,就叫大白小白兩個嚇破了膽,今晚注定不能儘興歌舞了,薑鸞無趣地揮揮手,

“今晚不用你們兩個了,回去歇著吧。”

她摸了下手腕沉甸甸的鐵護腕,又對幾個東宮屬臣和親信女官們說,“鼇山亮燈了,你們不必跟著我,隨意走動看看。”

環繞著她的諸人都行禮散去,隻有薑鸞原地站著不動,冷眼瞧著裴顯帶著工部侍郎緩步走近,按照覲見禮節向她行禮。

薑鸞瞧著稀罕。

多少天了,宮裡撞見麵時眼風一掃,互相不搭理,他步子大,幾步便擦身走過去了。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居然主動過來行禮了。

旁邊還有個工部胡侍郎在場,她極冷淡地頷首還禮,“裴中書客氣。免禮吧。”

當先往亮燈的鼇山方向走。

走動時手腕墜在身側,宮裝廣袖都不怎麼搖晃。

裴顯一眼便看出了異樣。

兩人前後跟著,彼此都不說話,薑鸞眼風都沒往後望一個,寂靜無聲地走出了百來步,直到了鼇山下,還是官場難得一見的冷場局麵。

胡侍郎是個精明人,夾在中間感覺氣氛不對,趕緊找借口告退。

“不敢叨擾裴中書和殿下單獨說話,臣先告退——”

薑鸞心裡不痛快,不等胡侍郎說完,明知故問,

“單獨說什麼話?我和裴中書可沒什麼單獨要說的話。”

她說話不客氣,氣氛更尷尬了三分,胡侍郎乾巴巴笑著,抬手擦去額頭大冷天滲出的熱汗。

裴顯側過身,語氣和緩鎮定地對胡侍郎道了句,

“殿下的意思是說,你在場,殿下不好和裴某單獨說話。”

他想要轉圜局麵的時候,一兩句話足夠了。

“啊,原來如此!下官告退。”胡侍郎終於找到了告退的藉口,如逢大赦,飛快地退出了禦花園。

跑了一個,剩下兩個,氣氛並沒有絲毫好轉的跡象。

裴顯轉過身來,視線掃過低垂的廣袖,“殿下身上竟還戴著鐵護腕?”

薑鸞今天穿了身瑞錦宮綾大袖短上襦,孔雀羅的翔鳳長裙,穿戴得華美矜貴,華彩錦衣襯得眉眼精致姣麗,一說起話來能把人嗆出八尺遠。

她不冷不熱道,“戴在手腕上,可是預備著隨時摘下來,往裴中書身上砸呀。”

話裡帶著明顯不過的挑釁意味,裴顯卻完全沒有被激怒。

鼇山明亮的燈光從他背後映照落下,他的五官在陰影裡看不清,一雙狹長的鳳眸卻幽亮,他順著薑鸞的話往下說,

“殿下還在為之前的事惱火的話,儘管砸過來。”

“儘管砸?”薑鸞用眼角的光斜睨他:“你不躲?”

裴顯走上兩步,隔開半尺距離,和她並肩立著,打量著麵前剛剛亮燈的巨大鼇山,平靜地說,“不躲了。今天過來和殿下說說話。”

薑鸞向來喜歡直來直往地把話說開。

“我最近沒得罪你吧,裴中書。”她在鼇山亮堂堂的燈下,迎麵仰著頭,“我怎麼感覺你在沒事找事呢。”

她的直覺沒錯。

裴顯默然。

天邊捉摸不定的流雲,來去倏忽,令人難以防備,從來不會按照他的想法,落在他想要的合適的距離。

像現在這樣,幾句對話言語,流雲就倏然接近了。

她在燈下仰著頭,璀璨燈光落入了那雙生氣也顯得漂亮的眼睛,她身上應該是新沐浴過,淺淡的蘇合香氣縈繞著鼻尖。此刻她真的拿個鐵護腕往他身上砸,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避得過去。

裴顯換了個穩妥不會出錯的話題,“殿下今晚也來看燈?”

“看呀。”薑鸞轉身望向大片的燈海。

鼇山巨燈群的周圍設了護欄,防止人多時推擠,摔進燈山裡。薑鸞扶著護欄,出神地望著。

頭一晚亮燈的禦花園,四處流光溢彩,她漸漸流露出了驚歎神色。

“三千兩銀,辛苦建成了,當然要過來看看。真漂亮。”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往秋霜那邊嚷嚷,“剛才帶過來的酒被大白小白帶回去沒有?我準備喝的!”

秋霜捧著一壺長頸金壺過來行禮,“殿下,酒還在。”

薑鸞握著半兩酒杯,有滋有味地抿了一口。

“自從耶耶過世,宮裡再也沒見過了。”

裴顯注意到她吃力的動作,抬手喝酒時,白皙手腕亮出黝黑的護腕。

他盯著那處鐵護腕看。

嘴裡平穩地接話,“這兩年宮裡沒有搭鼇山,早幾年應該不會少見吧。”

薑鸞又吃力地喝了口酒,打量著璀璨的燈海。

“小時候常見。那時候阿娘還在,耶耶把我扛在肩上,登上高樓,從高處往下看禦花園的鼇山。我在高樓大風裡拍著手笑,把阿娘嚇得要死。”

裴顯並不答話,眼角餘光卻始終在打量她。

薑鸞注意到他的打量,不滿地放下酒杯,

“宮裡釀的果子酒,半兩的小酒杯,不至於也要攔吧?”

裴顯做了個自便的手勢。

“新春將至,儘興就好。”

薑鸞懷疑地回瞄他。他今晚又不對勁。

但今晚過於好說話的不對勁,總好過前一陣子處處找她麻煩的不對勁。薑鸞想到這裡,豁然開朗了。

她吩咐秋霜把酒壺和酒杯送到附近一處避風的亭子裡,自己拖著倆鐵疙瘩進去涼亭,喝酒賞燈的席位已經布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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