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2 / 2)

重臣攻略手冊 香草芋圓 14252 字 4個月前

薑鶴望歎氣,“聽起來麻煩啊。”

薑鸞噗嗤笑了,安撫說,“麻煩是肯定的,但我又不是頭一天知道了。二兄放心,我這邊早做好打算了。”

她靠在二兄的身邊,撒嬌地扯了扯厚重龍袍廣袖,

“我想對那冷硬石頭做些不好的事,會狠狠地得罪那石頭。如果他發了狠地要報複整治我,二兄可要替阿鸞撐腰。”

薑鶴望哼道,“聽起來那塊‘石頭’倒像是世家大族出身的,手裡有些權勢?又冷又硬,捂不熱,你還說不是謝五郎?哎喲,莫非是王相家裡的七郎!”

薑鸞咬死說不是,薑鶴望猜不出人選,索性拍著胸脯保證下來,“你放心,彆說隻是得罪,哪怕你把人推出去殺了,二兄也替你撐著。”

薑鸞笑得連梨子水都端不穩,“我殺他乾什麼。二兄放心,不至於。”

她舔了舔嫣紅水潤的下唇,“就算是個冷硬石頭,也不是全然冷硬到底。我想不通他為什麼若即若離地冷待我。我隻是想看看——他的真心思。”

薑鸞從紫宸殿裡出來時,朝中十幾位重臣都等在殿外廊下,等候探問聖人的身體安好。薑鸞出言安撫了幾句,諸位官員都散了。

她單獨叫了裴顯留下說話。

兩人邊交談著,邊往皇城東南角的東宮方向走。

已經過了午膳時辰,她在禦前沒有用膳,饑腸轆轆地走回東宮,自然走不快。裴顯察覺了,放慢了腳步,在她身側兩尺距離隨行。

薑鸞注意到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昨晚在烈酒芳香裡對飲閒談的半尺距離再次拉開了。

沐浴在新年正旦日光下的裴顯,一身嚴整繁複的紫袍公服,腰懸入朝不卸的佩劍,步伐沉穩有力,目光清醒銳利,應對有理有據,他又是那個常見的完美臣下了。

薑鸞收回打量的目光,神色自然地提起除夕夜的拚酒,

“昨夜城樓上喝得儘興啊,裴中書。”

裴顯頷首,“尚可。”

薑鸞:“我回去東宮,吐了一夜。”

裴顯淡笑,“殿下酒量還需多練。”

薑鸞和他說了幾句,越說越不對勁,遞過懷疑的一瞥,

“過個年而已,怎麼連說話的路數都改了,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地往外蹦,惜字如金哪裴中書。”

裴顯答得從容鎮定,“豈敢。”

薑鸞:“……”

薑鸞磨了磨牙,“惜字如金地敷衍本宮呢。你彆急著走。把人灌醉了就跑,第二天裝作無事發生,哪有這麼容易的事。”

她抬手一攔,把停步正欲告退的裴顯攔住了。

裴顯的告退禮行了一半被攔住,倒也不著惱,問:“殿下可有正事?”

“有。當然有。”薑鸞抬手往前一指,示意他跟上,邊走邊說。

“拿二兩杯灌我的酒,哄我說了許多不能為外人知曉的心事,豈是白聽的?得幫我辦事。昨夜跟你提過,我有個喜歡的人。喜歡了很久了。”

身側不遠不近跟著的裴顯默然片刻,這回他終於不是惜字如金的說話法子了。

他開口詢問,“是那位殿下想要除夕夜和他一同上城樓看萬家燈火,送儺歌舞的那位青梅竹馬?”

薑鸞的嘴角抽了抽,沒承認也沒完全否認。

“正經說起來,不算是純粹的青梅竹馬。”她認真地想了一會兒,用了個更合適的詞句,”——冤家路窄吧。”

她又踩著宮道兩邊凸起排列的青磚石尖處走,“本宮琢磨了很久,還是放不下那個人。但那人的性子呢,是個捂不熱的石頭。裴中書出個主意,本宮要如何做?”

裴顯走在兩尺外,漠然道,“此人屢次拒絕殿下邀約,有辱天家顏麵,有大不敬之心。以臣的意思,當殺之,以儆效尤。”

薑鸞:“……”

“不行,不能殺。”薑鸞牙疼地說,“我舍不得殺。”

裴顯的臉默然轉向旁邊。

明亮的日光映出他的側麵輪廓。平日掛著的淺淡笑容消失在唇邊,眼神銳利如刀鋒,人便顯得過於冷峻。

他緩緩道:“殿下如此為難,想必已經召問對方,當麵允諾過駙馬之事,被對方嚴詞拒絕了?”

“倒是沒當麵問過……不過肯定會被拒絕。我何必自討沒趣呢。”

薑鸞臉上露出細微真切的感慨,她的視線也轉開了,專心盯著靴尖踩過的青磚尖角。

“現在話沒說開,已經是一副話都不想多講,見麵了就是公事公辦的態度。如果說開了,隻怕從此躲著不見麵。”

裴顯敏銳地聽到‘公事公辦’四個字。

必定是個時常見麵的朝臣。

東宮舍人,謝五郎。

他心裡一時燥熱,一時冰涼,表麵上卻不顯露,淡淡道,“不想為駙馬,顯然對殿下無意。亦或是仕途的追求之心太盛,大過了對殿下的情誼。”

薑鸞連連點頭,“說得極有道理!就是仕途追求之心太盛。眼裡隻有江山社稷,朝廷政務。閒著無事時,叫他來說幾句話都被他推脫。”

裴顯嘲諷地笑了笑。

區區一個五品東宮舍人,隨侍東宮左右,政堂事都不沾邊,空談什麼江山社稷。

他表麵上還是未顯露什麼,隻問,“殿下想如何做。”

兩人談到現在,不知不覺早停了步子,停在寒風料峭的空曠庭院裡。

這幾日正在化雪,陽光看著暖和,戶外著實寒冷。刮過庭院的寒風呼嘯,跟出來的春蟄不放心地追過來,把毛鬥篷,護耳,皮手套,一整套戶外的行頭給薑鸞穿戴上了。

薑鸞這時才覺得身上冷,帶著毛茸茸的皮手套搓著手賀嗬氣。嗬出來的白霧覆住了她的鼻尖。

她一邊嗬氣一邊說起她的打算。

“我就是喜歡長得好的。我就看上了他。裴中書幫本宮籌劃籌劃?”

“籌劃。”裴顯重複著這兩個簡單的字句。

冬日寒風料峭,他身上隻穿了幾層繁複公服,披風大氅都未穿戴,枝頭的碎雪落在肩上,他卻不覺得冷。地獄紅蓮業火在他心底熊熊升騰,他如同被放在了火架子上炙烤,哪裡會冷,他已經快要被火燒成灰燼了。

“哪種籌劃?”他格外平淡地問,“剿滅了他的家族,單赦免他一個,如同盧四郎那樣隨侍東宮?”

薑鸞被風嗆住了,劇烈地咳嗽起來。

她用怪異的眼神打量了幾眼裴顯,心裡把他的提議琢磨了一會兒。

她忍不住想起了秋日宴的禦帳裡,把盧四郎套上牛皮項圈牽出去的場麵……

雖然說心裡有點悄咪咪的舒爽……

但人跟人的性子不同,盧四郎涉世未深,遭逢了當日的場麵,還能幾句話勸住讓他活。換了這位肯定當場撞死,血濺五步。

“彆,千萬彆。”薑鸞趕緊把滑向深淵的話頭扯回來。“做得太過了。他是我喜歡的人,我怎麼能如此對待他呢。”

“我想……”烏黑靈動的眼珠子轉了轉,她欲言又止,悄悄瞥了眼過去,發現裴顯也正在冷眼盯著她。

薑鸞咳了聲,背著手,像模像樣地踱出幾步,腳尖輕巧地一旋,騰地一下轉回身,狡黠地笑了。

“我早已長大成人了。”毛茸茸的皮手套指著自己,呼吸的白霧遮掩不住精致姣美的麵容。

“看中了一個人,想要他,不過分吧。”

想要他。

話裡的暗示已經太過明顯,容不得忽視。

裴顯察覺了她的意圖,原本盯著邊角枯枝的視線倏然轉過來,以全新的目光上上下下地端詳她。

確實是長大了。

不隻是個頭長高,五官長開,稚氣退散,就連心思也成人了。

“殿下還未定下駙馬,先養麵首?”他不冷不熱地問。

“裴中書實話實說,你真覺得,本宮還能等到有駙馬的那天嗎?”薑鸞笑起來,踩著地上融化了一半的碎雪往遣走,

“八十年前的女君,即使後來退位做了大長公主……還是一輩子未嫁娶,未生子。”

“第一次史書讀到這段,我以為是女君信守承諾的緣故。後來慢慢琢磨過來,或許是有人不願她有後嗣?女君也是天子,天子血脈,當然有繼承帝位的資格。礙著彆人的路了?逼迫她孤獨終老?我不敢多猜。”

薑鸞神態自若地說起八十年前發生於這片皇城的舊事,“反正退了位的大長公主,年紀輕輕十來歲就亡故。正史說她病逝,野史說她鬱鬱而終。”

“我才十六,大好年華還在後頭呢。我可不想鬱鬱而終。”

她站在裴顯麵前,眼神灼灼閃亮,如閃耀晨星,“我想要一個人。那個人是罕見的美男子,我心裡稀罕他。願不願幫我籌劃,裴中書?”

裴顯剛才已經覺得自己成了灰燼了。

現在才知道,離灰燼還早著。

熊熊地獄業火在他心中燎原狂燒,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噴出毒火,咬著牙,把聲線往下壓了壓,聽起來格外低沉冷靜。

“有何不可。”他極冷淡地說,

“既然是殿下的意思,裴某願為籌劃。”

薑鸞滿意了。

“他是個心思細密的人。”她悠悠然走出幾步,丟下今天私下交談的最後一句話,

“要極穩妥的籌劃。確保萬無一失。”

裴顯站在原處,前麵那窈窕身影又撿著宮道兩邊凸起排列的青磚角尖處跳著走,大紅毛鬥篷在風裡飄來蕩去,滿眼的朱紅明豔,肆意張揚,像極了衣裳的主人。

世上難得的肆意張揚,因為格外罕見,所以格外脆弱。千年流傳的古訓,中庸才能長久,過於出挑,一個不慎,便會引來各方的漫天惡意,聯手絞殺那枝與眾不同的秀木。

毒火在裴顯的心裡熊熊升騰,嫉妒跗骨。他自己也不敢保證,自己是不是各方惡意中的一個。他在竭力遏製心底毀天滅地的毒火蔓延。

他以格外平靜無瀾的嗓音說,“臣親自籌劃,保證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