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章(2 / 2)

重臣攻略手冊 香草芋圓 11864 字 7個月前

“等等。”薑鸞立刻喊停,不客氣地說,“李相彆急著撂挑子。五十來歲,老當益壯,繼續再頂幾年,等政事堂進了新人,李相再退不遲。”

李相苦笑搖頭,“唉,殿下。這種話怎麼能當麵說出口。”

“不好聽的大實話。以後聽習慣了就好。”薑鸞走過去兩步,站在崔知海麵前,“密旨改過了?”

崔知海雙手奉上密旨,神色恭敬,“已經當著聖人的麵改為禪讓詔書,用了印璽,臣等三人皆是見證,殿下。”

薑鸞接過來,打開看了幾眼,點點頭,合攏了聖旨。

王相,李相,崔中丞,三位重臣在政事堂明堂的黑底泥金大匾額之下,向薑鸞鄭重拜倒,山呼萬歲。

山呼萬歲的參拜動靜驚動了門外看守的禁衛,四處當值的宮人,庭院長廊裡路過的六部官員。

眾人麵麵相覷,驚愕了片刻,忽然都反應過來,眾人忙不迭地從四麵八方往政事堂的方向拜倒,齊聲山呼萬歲。

山呼萬歲的聲浪以政事堂為中心蔓延出去,驚動了皇城裡越來越多的人。

“行了。各位卿家請起。”趕在皇宮裡的所有人都被驚動之前,薑鸞打斷說,

“等正式登基那天再慢慢地拜,眼下還有不少事要先解決了,本宮才安心。”

她把王相,李相,崔中丞三人挨個扶起,單獨點了崔知海,“跟本宮去詔獄。把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都請來。”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兩個,從各自的官署衙門被急召入宮,才進宮就聽說了聖人禪讓大位於皇太女的驚天消息。

再見到薑鸞時,兩人的眼神都變了。

畢恭畢敬,上前便大禮稽首拜倒,山呼萬歲。

薑鸞還是坐在唯一的坐床上,隨意地盤膝坐著,對麵前的三位臣下說道,

“三堂會審的三位主審官員,今日到齊了。去年八月初十動亂當夜的情形,本宮今早在紫宸殿裡詢問了聖人,當麵問得清楚明白。當著各位的麵,本宮作為人證,向各位陳述一遍,聽好了。”

三位主審官員各自找了個角落,神色肅穆地直身跪坐下來。大理寺卿徐有墨親自執筆,記錄今日皇太女殿下的證詞。

薑鸞的證詞,是接著徐在安公公的證詞往下說的。

“……當夜,謀逆叛臣韓震龍領兵潛入宮禁,韓逆麾下的親信以繩索捆了先帝,綁縛於背上,意圖挾持先帝,於紫宸殿西邊的某處側殿暗道逃走。”

“逃走到中途時,被裴中書麾下的將士發覺,急報到內寢殿。當時內殿裡兩批人馬對峙,一邊是溺水重傷的聖人,以及正在救治聖人的裴中書;另一邊,是領兵負隅頑抗的逆臣韓震龍。”

三人都是辦案經驗豐富的朝臣,聽薑鸞這段證詞有條有理,十分吻合當夜的情形,顯然不是胡亂杜撰出來的。

正紛紛點頭時,薑鸞話音一轉,接下去說:

“先帝即將於暗道逃離的急報傳到了內殿,裡麵所有人都聽見了。逆賊韓震龍——氣急敗壞,喝令不許讓先帝先走。但先帝還是即將離開。韓震龍狂怒之下,當即下令,不擇手段也要留下先帝。韓賊麾下的將士當即領命而去,在暗道口三箭射殺先帝。”

說到這裡,薑鸞抹了把眼角,感傷地說,“三支利箭,從先帝的背心貫入,從背著先帝那人的胸口穿出,三箭穿心,先帝去得慘哪。”

崔中丞:“……”

大理寺卿:“……”

刑部尚書:“……”

大理寺卿徐有墨停下記錄的筆,謹慎地問了一句,

“敢問殿下,把先帝綁縛在背後、意圖挾持先帝從暗道逃走的那賊子,似乎是……逆賊韓震龍自己的親信?既然是他自己的親信挾持了先帝,他為何又要下令射殺?”

“各位是不是覺得匪夷所思?那就對了。說明各位是正常人呐。”

薑鸞淡定地回答,“謀逆叛賊的一顆殘暴作惡之心,做事不是我等常人所能揣度的。逞凶起來,連他自己的親信都不放過,果然是窮凶極惡,令人發指。”

她一拍手,從坐床上站起身,“以上的證詞,就是聖人親口所說,本宮親耳聽見的當夜真相。謀逆叛臣韓震龍窮凶極惡,潛入宮禁意圖叛亂不成,竟然謀害射殺先帝。——此人後來怎麼死的?”

房間裡的三位主審官員久久地沉浸在震驚之中,不能應答。

還是持刀隨侍的文鏡答了句,“韓震龍當夜便被裴中書斬殺於紫宸殿,後以謀逆的罪名誅滅了三族。”

薑鸞搖頭,“死得太輕易了。韓賊死後葬於何處?有沒有墓?”

這回文鏡也不能答了。

崔知海最先從匪夷所思的證詞裡回過神來,起身道,“臣派人去追查。”

“要仔細地追查。”薑鸞叮囑他,“查出韓賊的屍身葬於何處,把他骨灰揚了。”

崔知海應下。

薑鸞背著手,溜溜達達地就往外走。

大理寺卿徐有墨瞪著手裡記錄的證詞,不甘心就此結案,起身追出兩步,“殿下,關於這份證詞,臣有疑慮——”

薑鸞站在門邊,轉回身,輕笑了聲,

“徐卿有什麼疑慮?是覺得聖人的證詞有問題,給出了偽證?還是本宮的耳朵有問題,聽錯了聖人的證詞?來,當麵直說。”

徐有墨啞口無言地站在原處。

手裡這份古怪的證詞,怎麼看怎麼不真。偏偏裡頭牽涉了兩個天底下最為尊貴的人,一個大位上的當今聖人,一個是已經接受了禪讓、即將登基的女君。

徐有墨躊躇了片刻,深深躬身行禮,口稱“不敢”,退了下去。

薑鸞滿意了。

“這樁三堂會審的舊案,查辦到現在,已經水落石出。先帝不是病亡,而是被謀害。罪魁禍首就是去年已經伏誅的逆賊韓震龍。聖人和裴中書隱瞞下動亂當夜的真相,也是因為先帝引狼入室,又被豺狼謀害,不利先帝名聲,他們想要隱瞞也是情有可原,不要再追究了。”

“後續的處置辦法麼……把韓賊的屍骨翻出來,挫骨揚灰。各處牢獄裡拘押的涉案人等無罪開釋。諸位卿家沒有異議的話,就此結案吧。”

————

裴顯在安靜的石室裡住了五日。

今夜已經是在詔獄裡度過的第五個晚上了。

京城裡局麵動蕩,他入口的飯食飲水都由薛奪親自盯著,從廚房大灶上不錯眼地一路盯過來,拿貓狗試過無毒,再親自送到裴顯的手裡。

“督帥,那籃子橘子放了五天了。”

薛奪坐在對麵,陪裴顯說話。他怕牢裡太過安靜,總是一個人對著四麵牆,裴顯人要悶壞了。

五天前送來的那籃子金黃色的大柑橘,此刻依舊放在石室裡。裴顯每天都剝兩三個吃,空氣裡始終彌漫著淡淡的橘子香。

但再新鮮飽滿的大柑橘,放了五天,也開始乾癟了。

五天的時間不長不短,裴顯看起來還能穩得住,但薛奪已經焦躁地壓不住火氣。

安靜無人的石室裡,他又開始勸自家主帥“踏破京城,打回河東。”

“戰場上生死搏命的兒郎們不會辜負你,督帥,但京城裡的貴人們可說不準。”薛奪嘴裡叼著一截長尾巴草,手裡剝著大橘子。

“京城裡那些貴人們,看起來是光鮮貴氣,男的俊,女兒俏,撥弦聽琴,調香弄墨,看起來雅致得很,心眼兒賊多!咱們這位皇太女殿下呢,嘿,末將認識了她不止一年了,受過她的好處,吃過她的虧,加起來都不止一籮筐了。督帥跟皇太女在京城結下一段所謂的‘舅甥情誼’,當時確實是親厚,但也是過去的事了。所謂的舊日情誼這回事,就像這橘子似的。”

他剝開橘子皮,晃了晃手裡乾癟的大橘子,

“頭一天,新鮮,漂亮!第二天,還是新鮮,漂亮!第三天,第四天,到了第五天呢,表麵的一層皮還是黃亮亮的,裡頭的橘子瓣,癟嘍!”

“督帥,女人的心,海底的針,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並肩征戰的弟兄們不會辜負督帥,甜言蜜語讓督帥耐心等的皇太女殿下……好手段啊,居然拿到了禪讓詔書,這幾天就要登基了。”

“她那邊風風光光地登基,督帥你這邊蹲大牢。都五天了。等來等去,最後落到個什麼下場,可難說得很。”

裴顯隻是淡定地聽著,始終不出聲。

薛奪心浮氣躁起來,抬腳踢了踢被褥下鋪滿的稻草,裡頭硬邦邦的,裴顯的腰刀藏在裡頭。

他勸得口乾舌燥,裴顯最後隻說了三個字,“再等等。”

再等多久,裴顯其實自己也估不準。回京當日那次倉促的單獨會麵,薑鸞並沒有和他清楚地說明時日。

但他還想再等等。

那次的會麵確實倉促。但她看到他就驀然亮起的眼神,她撲過來時毫不隱藏的熱烈,她親手編織在五彩絲絛手串裡的那份心意,不會作假。

戰場上並肩作戰的將士們確實不會辜負他。但他還是覺得,京城深宮裡長大的她應該也不會辜負他。

他想繼續等等看。

頭頂的天窗露出了幾顆閃爍星辰。今夜是個好夜。

他握筆在石牆上畫下第五道豎線,看著頭頂的星辰入睡。

——他陷入了混沌遙遠的夢境之中。

作者有話說:

字數爆了,這是完結章的(中),還有最後一章,不等明天了,今天寫完就發,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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