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抉擇
“當然可以。”寧弈出於好心，還是提醒了一句：“那個，院長。”
寧弈指了指原先徽章的位置：“他看見徽章會很暴躁，您小心一點。”
拉斐爾順手將徽章摘了下來，跟著寧弈走了。
雖然沒法直接溝通交流，好在那個時期的葉霖比較聽話，稍微減輕了一點寧弈的慌亂。
“這個吊墜是哪裡來的？”
寧弈哽了一下，在拉斐爾彆有深意的目光下說了實話：“我撿到的。”
“哦，裡維奇派你們去沙漠那一次？”拉斐爾挑挑眉：“原來你這麼早就開始違抗命令了。”
“院長。”寧弈終於下定了決心：“我的錯誤，我會自己承擔。隻要您能幫我，之後隨您怎麼處置，我都不會有異議。”
“哦？”拉斐爾的嘴角勾起了玩味的笑容：“哪怕我向上頭彙報都行？”
寧弈掙紮了許久，提出了最後一個條件：“隻要不牽連到葉霖，我都可以接受。”
“逗你的，彆緊張嘛，我可不會閒的沒事自找麻煩。”
拉斐爾輕歎了一聲：“就當是給老朋友最後一次麵子吧。”
“您答應幫忙了？”
寧弈瞬時欣喜若狂：“太謝謝您了，院長。”
“你彆急著高興。”拉斐爾打斷了他，“你得先考慮清楚。”
“他這個樣子明顯是受到刺激之後產生自我封閉，喚醒的過程並不容易。”
“也許我們會不斷地失敗，也許會花費很長的時間，再者——”
拉斐爾收斂了方才的笑意，表情變得十分鄭重：“你做了這個決定，等他清醒之後，你打算怎麼解釋。”
“我——”
“在你沒有徹底下定決心之前，我隨時恭候。”
拉斐爾將選擇的餘地留給寧弈，自己則從容不迫地離開了。
擺在眼前的兩條路都是困難重重，寧弈思考了很久，也做不出那個決定。
讓葉霖選擇封閉自我意識，不在麵對的現實，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可是放任他這樣下去，自己又能陪伴到哪一天呢？
“你說，我要是讓你醒來了，你會不會生氣啊。”
寧弈走到了葉霖身前，自言自語的說到：“我要是自做主張，你肯定會罵我吧。”
葉霖看著他絮絮叨叨，也隻是安靜的沉靜在自己的世界裡。
“一直這樣，我大不了照顧你一輩子，不用麵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沒什麼不好的。”
即便他可能一輩子都記不起來自己是誰了。
為什麼總讓他碰到這種二選一的事呢。
“給我一晚上吧。”寧弈在心裡默默地說：“明天，必須拿個決定出來了。”
他腦海裡的思緒紛亂，也不知道能向誰求證。
米迦勒的投影仍然佇立在原地，寧弈打量了許久，自欺欺人一樣的問了出來。
“您會希望他一直這樣下去嗎？”
投影不會給他什麼回答，寧弈自知無用，還是忍不住自己的猜想。
如果以前發生過類似的事情，米迦勒又是怎麼選的呢？
背後傳來零星的腳步聲，寧弈循著聲音回頭，葉霖還像當初那樣，站在自己身後。
他們兩個人的站位和幾個月前並沒有什麼區彆，但是現實已經天翻地覆。
寧弈走下樓梯，不經意間將背後的投影完整的露了出來。
投影的表情永遠是那麼溫柔，葉霖看著那個投影，突然落下一行眼淚來。
他對米迦勒還有反應？
寧弈壓下了心裡的波瀾，牽住了葉霖的手：“我們回去吧。”
葉霖懵懵懂懂地被寧弈拉著，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回了房間。
很好，寧弈看著眼前慘不忍睹的場景，閉上了眼。
“你就這麼到處亂翻啊。”寧弈想生氣也無從談起，隻能認命的蹲下去收拾：“乖乖坐著，彆給我搗亂。”
這間屋子原先放置的東西不在少數，寧弈將東西一件一件拾起，又開始犯難。
完了，這東西原來放哪來著？
寧弈自己的東西都放在眼前看得見的位置，不管多無序，他都能從其中挑出自己正在尋找的，但是葉霖又跟他不一樣，這人的東西放置有一套自己的規律，是寧弈絕對乾不出來的。
他們倆因為習慣問題吵過好幾次，後來一起選擇了眼不見為淨。
事到如今，寧弈也隻能硬著頭皮上。
半個小時之後，寧弈看著整理了又好似沒有整理的房間，陷入了深深地沉默。
我儘力了，真的。
桌上還剩下一個黑色的絨布盒子，寧弈打開一瞧，裡麵沒有什麼珍貴的物品，隻有一個乾枯的草環。
這什麼玩意，寧弈拿在手裡仔細端詳著，一個草葉編的，什麼東西。
正在他愣神的功夫，葉霖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現了他的動作，將那個盒子又搶走了。
“乾嘛啊，我又不會跟你搶。”寧弈覺得莫名其妙：“你送我我還嫌棄呢。”
等等，寧弈仿佛剛剛想起了什麼，那個東西，怎麼跟自己在夢裡送給葉霖的戒指那麼像啊？
不是吧，寧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原來我早就——
他猛地轉過身去，葉霖將那枚戒指拿在掌心，又無意識的套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寧弈閉上了雙眼。
他做好決定了。
拉斐爾迎來了她意料當中的客人。
一晚過去，寧弈已經下定了決心，坐在拉斐爾麵前時，也更鎮定了些。
“想好了？”拉斐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鬆的靠在椅背上。
“我選好了。”寧弈回答的聲音莫名的堅定：“我還是希望能喚醒他。”
拉斐爾輕輕的點了點頭。
“不過，我有個條件。”
“您說。”
“幫我做一件事。”
“好。”寧弈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拉斐爾短促的笑了一聲：“不問問是什麼事？”
“我相信您，您不會做出什麼害人的事。”寧弈無所謂的聳聳肩：“再說了，您收點報酬不是很合理的嗎？”
“如果我想要毀滅伊甸園呢？”
“不會吧，”寧弈的語氣有點彆扭：“伊甸園是您的家，您何苦呢？”
“家？”拉斐爾認真的思考著這個字，過了一陣，突兀地笑了一下：“嗯，你說得對。”
寧弈不知為何，那口氣終於放了下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方法
“您準備怎麼做呢？”
“具體的還得看你。”拉斐爾緩緩地說：“我想你應該不放心彆人介入。”
寧弈驀地想起葉霖說的那些域外的語言，臉色頓時凝重了起來。
“所以這件事，最好你親自去做。”
“我？”
“對。”
拉斐爾看著麵前雲裡霧裡的寧弈，耐心地解釋起來：“方法很簡單。”
“你們通過腦電波交流，我會根據你們的交流模擬意識空間。”
“進入意識空間之後，你可能會看見不該看的，要做好準備。”
“隻要你能喚起他已經封閉的意識就可以。”
寧弈努力的理解拉斐爾的話語，還是被繞的一團亂麻。
他的表情和當年加百列如出一轍。
這倆人那麼像，拉斐爾心到，為什麼他們不是親的。
“院長，我會看見什麼東西啊？”
“不知道，那得看他腦子裡有什麼。”拉斐爾放了手裡的茶杯，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每個人都不一樣。”
“哦，我還要提醒你一件事。”
“過程不會很順利，你可能需要很多次嘗試。”
“千萬不要放棄。”
“我不會的。”寧弈回答的很堅定：“我絕對不會放棄的。”
拉斐爾直視著寧弈的雙眼，恍惚間透過那雙眼睛看到了某個已經消失了很久的人。
加百列，你最好是還活著。
“院長。”寧弈的聲音打斷了拉斐爾的思緒，她回過神來詢問到：“怎麼了？”
“那個吊墜。”寧弈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您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拉斐爾聽罷，示意寧弈稍微等她一下，隨後就走上了樓梯。
過了一小會，拉斐爾拿著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吊墜回來了。
“想問這個？”拉斐爾將吊墜推了過去：“這是我畢業的紀念品。”
寧弈將東西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除卻那個落葉的刻痕，其它都一模一樣。
“這東西能證明什麼？”
寧弈再一次質疑了裡維奇的精神狀態：“他真的沒有那方麵的疾病嗎？”
“因為他比較特殊，”拉斐爾淡淡的說到：“隻有我們幾個有。”
“米迦勒也有？”寧弈將東西還給了拉斐爾：“他是想用這個東西搞什麼鬼？”
“他閒得慌，把這玩意揣身上。”拉斐爾忍不住吐槽起來：“你應該知道，葉霖是被米迦勒收養的吧。”
寧弈點了點頭，拉斐爾接著說了下去。
“跟米迦勒不對付的那幫人吧，老覺得那小子有問題。”
“可他們動不了米迦勒，隻好換種方式了。”
“陰險。”寧弈評價到。
拉斐爾格外認同寧弈的回答：“對，就是陰險。”
“可是，就算葉霖有什麼問題，他也呆在伊甸園裡，能有什麼危險？”
“虧心事做多了，走路都怕遇見鬼。”
寧弈‘哦’了一聲，自行發散了想象：“難道是撿回來的地方有問題，可是他不是一直在福利院嗎？”
“當然不是，”拉斐爾挑了挑眉：“出任務的時候在域外撿到的。”
寧弈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域外？從域外撿回來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信號
拉斐爾點了點頭，無奈的歎了口氣：“事實就是這樣，畢竟伊甸園排外，不接受域外的人很正常。”
“他正好可以借機會質疑米迦勒當年濫用職權，順帶扯上梅塔特隆，再捎上葉霖，一起打包送走。”
“畢竟是偷渡進來的域外人，被處死也很正常吧？”
寧弈聽完了理由，不禁再一次懷疑起裡維奇的腦子來。
“他有病啊？”
“我也這麼認為。”
拉斐爾長舒了一口氣，“不過裡維奇就是跳出來給貝列特轉移矛盾的，說話顛三倒四也沒人在乎他。”
“他大概是想隨便咬一口，誰知道歪打正著還給他撞上了。”
結果碰上寧弈橫生枝節，把這件事硬生生攪黃了。
“那，這件事不會再出什麼問題吧？“
寧弈罵完了裡維奇又生出幾分擔心來：“葉霖這個樣子，萬一裡維奇賊心不死怎麼辦。”
葉霖在決策署消失的時間越久，越有可能出問題。
“這你放心，米迦勒當年就把事辦妥了。”
拉斐爾結束了話題：“借口我已經想好了，封閉實驗，你們兩個是我挑的實驗品。”
寧弈應了一聲，順著拉斐爾的安排，帶著葉霖去了封閉實驗室。
“具體的進度就看你的把控了，我會一直留意的，如果有問題，我會提醒你的。”
拉斐爾叮囑完了注意事項就離開了實驗室。
寧弈隔著休眠艙的玻璃跟裡麵的人對視，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
葉霖進入了強製的休眠，在這種狀態之下，他才有可能卸掉所有的防禦機製。
寧弈嘗試著連接上設備，通過模擬的信號，發出了自己的第一道‘聲音’。
實驗室裡隻剩下電波轉換的聲音，安靜的甚至有些詭異。
寧弈在顯示屏前等了很久，還是沒有收到來自另一個人的訊號。
反正拉斐爾說了，要慢慢嘗試。
寧弈隻能樂觀的安慰自己，彆灰心，這才哪到哪？
他嘗試著發送了第二道，第三道。
這一方小小的空間裡隻有他們兩個人，寧弈有著大把的時間嘗試，他失去了時間的概念，隻是麵對著眼前的屏幕不斷的嘗試。
他發出的信號不知道第幾次被吞沒，葉霖的大腦對這位不速之客的到來產生了極高的警惕，一直在拒絕交流。
沒事，沒事。
寧弈再一次安慰自己，自己隻是碰巧運氣不好。
總有一天，他會找到那個信號的。
哈娜達走進實驗室的時候，寧弈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她將必要的生活物品放下，正準備叫醒寧弈時，寧弈先一步自己跳了起來。
他的雙眼裡隻容得下屏幕上的訊號，仔細檢查完一遍之後，才如釋重負的喘了口氣。
“哎，你怎麼來了？”寧弈揉了揉太陽穴：“早上好？”
“還早呢？”哈娜達嗆了一句：“我過來送東西，順便看看你。”
“老師讓我轉告你，外邊沒事。”
“好。”寧弈活動了一下自己僵硬的筋骨，不出意料的聽到了一陣響聲。
哈娜達乜了寧弈一眼，忍不住歎了口氣。
“你倒是自己注意點啊。”哈娜達的眉間閃過一抹擔憂：“萬一你自己出點事可怎麼辦？”
“我有分寸，放心。”
寧弈笑著回應了她，哈娜達搖了搖頭，又轉過身看向了休眠艙。
“他還是沒反應嗎？”
寧弈聞言頓了一下，臉上的失落一閃而過。
“沒有。”寧弈努力的壓製住了自己聲音裡的失望：“還沒有。”
哈娜達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寧弈再一次回到了顯示屏前，發出了不知道第幾次訊號。
葉霖的腦電波仍然在正常的運轉，隻是拒絕和外界交流。
沒事，寧弈如此安慰自己，我再來一次，肯定能成功的。
他抱著一股莫名的熱忱，不斷的嘗試，即便收不到任何回應。
太過於專注是他忘卻了時間的存在，他不知疲倦的嘗試，不斷地更換著自己發出的訊號。
對方的腦電波終於產生了一絲波瀾，如同一顆石子落入湖麵，蕩開了一圈圈漣漪。
寧弈的眼神終於恢複了神采，種種情緒在他臉上交錯，最終化成了一滴淚水。
他趕緊抹掉了眼淚，再一次試圖建立聯係。
這一次的訊號發出後就石沉大海，寧弈滿含期望的等待著，心裡燃起的希望一點點被失落侵吞，隻剩下星星點點的餘燼。
有時候希望是比絕望更折磨人的東西。
也許之前是自己看錯了呢？寧弈不可遏製的產生了這個念頭：一開始就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葉霖或許真的不想被喚醒，才會一次一次的拒絕他的訊號。
寧弈站起身來，慢慢的走向了休眠艙，隔著玻璃和裡麵的人對視。
“你真的不想醒來嗎？”
實驗室裡隻聽得見寧弈一個人的自言自語，他不斷地重複這一句話。
一滴眼淚忽然跌落在地板上，濺起了一蓬水花。
寧弈再一次抬起眼，用著近乎哀求的語氣對著裡麵的人說到。
“求求你，”他的聲音已經哽咽了：“彆不理我。”
距離實驗開始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寧弈每時每刻都停留在屏幕前，不斷地發送信號，不斷的失敗，然後重複這個過程。
他現在幾乎不需要思考，就能很流暢的完成這個過程。
發送記錄一次次被刷新，停留在他眼前的，永遠是最新發出的那一條。
也許真的是為了回應寧弈的期待，消失了很久的訊號再次出現。
“你是誰？”
寧弈接收到訊號的那一刻感受不到多大的喜悅，隻是平靜地輸送了一段訊號。
“初次相識，交個朋友吧。”
他們的聯係終於跨越了那一道無形的門，再度聯結起來。
寧弈並不知道葉霖的意識空間裡有什麼，隻能一點一點嘗試，從最簡單的問題開始。
意識對話不再受到語言的阻礙，他們難得拋棄了現實的因素，開始從頭來過。
他儘力地想從對話中取得一些信息，能夠讓自己順利的進入意識空間。
清醒的時候，葉霖的自我意識也不會表露出太多的想法，倒是這個潛在的本我意識更坦誠一點。
第一百六十四章 空間
寧弈終於明白了拉斐爾所說的，不該知道的事情，是一些什麼東西。
“家在哪？我也不知道，經常跑來跑去的。”
“你呢？”
寧弈哽了一下，權衡再三還是說了實話：“伊甸園。”
“那是什麼地方？”
“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總之是一個很好的地方。”
“真的嗎？”
“是啊，很漂亮，也沒有那些怪物。”
“真好啊。”
他們的對話就這樣日複一日的進行著，寧弈被迫重新審視起自己過去二十三年的經曆，在潛意識的影響下，將自己真心交了出去。
實驗室裡沒有外人，可以放心地將自己心裡的話說出去，一直橫亙在他們之間的牆壁開始鬆動，終於露出了本來的麵目。
“你會來見我嗎？”
“怎麼了？”
“為什麼，我告訴彆人，我有個朋友，我們能在腦子裡對話，他們都說我瘋了。”
“彆聽他們胡說。”
寧弈頓了頓，在屏幕前又發送了一道訊號：“我會來的。”
封閉的意識空間終於向寧弈敞開了。
寧弈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意識空間和對方聯通，第一次走進了那片從未涉足的領域。
他睜眼的時候，周圍人聲鼎沸，似乎正在慶祝什麼。
寧弈往前走了兩步，仔細地打量著這個地方。
年輕的趙雪曼從他的身體裡徑直穿過，絲毫沒有留意到寧弈的存在。
為什麼葉霖的意識空間裡會有這個地方呢？
他說的域外，就是指地下城嗎？
寧弈沒有順著人群移動，而是循著跟自己連接的訊號找了過去。
“你是誰？”
一模一樣的問題讓寧弈忍不住循聲望了過去，一個小孩正在望著自己，眼裡是不加掩飾的好奇。
這個小孩跟葉霖極度地相似，擺明了就是小時候的他。
“你能看到我？”寧弈驚訝了一瞬，很快又平靜下來：“我來見你了。”
“是你啊？”
葉霖對他的出現並沒有多大的驚訝，也沒覺得這個彆人都看不到的朋友很奇怪：“你來找我玩嗎？”
“對，對啊。”寧弈順著對方的話講了下去：“你現在要去哪？”
“有一個新來的阿姨，她帶著一個小孩。”
葉霖期待的眼神落在他臉上：“你能陪我去嗎？”
寧弈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走吧。”
他跟著人一路穿梭在地下城裡，走到了一扇門前，葉霖伸手敲了敲門，裡麵卻沒人應答。
“啊，阿姨好像不在。”
“那個阿姨是什麼人啊？”寧弈很輕鬆的穿過了牆壁，看見了一個繈褓裡的嬰兒，又退了回來。
“不知道，但是她人很好。”
“那你知道她叫什麼嗎？”
“她叫，寧——”
意識空間突然發生了劇烈的震顫，眼前的場景碎裂成了一片片，緊接著將寧弈卷入了一片黑色的漩渦。
“是誰？”
葉霖的聲音？
寧弈想呼喊，卻被毫不留情地驅逐出了意識空間。
他的自我意識受到了波及，一陣強烈的眩暈過後，寧弈才看清了眼前的景物。
他回到了實驗室裡。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交流
葉霖的自我意識將他判斷成了一個入侵者，直接將人驅逐了出去。
寧弈身上滲出的冷汗還沒乾，他深呼吸了幾次，才調整過來。
他還沒來得及一探究竟，意識空間就再一次封閉了。
再來一次吧，寧弈做好準備，再一次聯係了那個意識。
本我意識的戒心已經放下，寧弈很快回到了之前的地方。
“你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葉霖抬頭望著重新出現的寧弈，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生氣：“你去哪裡了？”
我總不能說是被你自己趕出去了吧。
寧弈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你看，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我怎麼連意識都能給人家惹生氣啊，寧弈突然感受到什麼叫無力，他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葉霖生了一小會悶氣，很快又被寧弈哄好了。
剛剛離開的女主人不知何時又回到了房間裡，她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寧弈忽然感覺到一股撲麵而來的熟悉感。
沉睡在自己記憶的那個女人，如果能見到她，她大概就是長這樣吧。
寧弈隨著記憶的流向進入了屋裡，再一次看到了那個繈褓裡的嬰兒。
葉霖伸出手去觸摸嬰兒，卻被還沒睜開眼睛的嬰兒握住了手指。
寧弈回過頭望向那個女人，她模糊的麵容在心底突然清晰起來，寧弈看著眼前的人，情不自禁地出了聲。
“媽媽。”
那個女人似乎感受到了什麼，突然將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她的臉上總是帶著笑意，溫柔明媚，好像盛開在春天的花朵。
他失去的記憶驟然間複蘇，思念的種子破土而出，寧弈伸出手，試探著伸向了女人。
女人也伸出了手，就像幼時無數次握住寧弈的手那樣。
意識空間再一次泛起漣漪，將一切都隱沒在黑暗裡。
寧弈被沒有感受到被驅逐的先兆，他閉上眼睛，隨著記憶的走向前往下一個地點。
眼前是茫茫的沙漠，寧弈睜開眼時，餘暉正好刺透了雲層。
金色的光暈下，他再一次看見了兩個小孩手牽著手爬上高台，影子被夕陽交融在一起，在地麵上延伸出很遠。
為什麼，寧弈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醋勁，怎麼葉霖每個階段的記憶裡總有個小屁孩捷足先登呢。
就算來晚了點，最後葉霖不還是喜歡我了嗎？
寧弈的信心重燃，慢慢地走上了露台，靠近了兩個小孩。
那個小男孩看上去最多三歲，還處在連話都活不清楚的階段，即便如此，他也能手舞足蹈地演戲。
葉霖就坐在旁邊看著那小孩演戲，到高潮處還是附和的鼓掌。
這戲劇為什麼看著這麼眼熟，寧弈的眼角不自覺地抽了抽，一股詭異的熟悉感浮上心頭，感覺我自己好像能乾出這種事來。
“哎，你什麼來的啊？”
葉霖不知怎麼的發現了他的蹤跡，突然就回過頭看著寧弈：“你去哪裡了？”
“額，我，我回了趟家。”寧弈隨口扯了個謊，順勢坐在了葉霖身邊。
“你到底來乾什麼？”
剛才的場景已經消失不見，坐在寧弈身邊的人已經變回了現在的葉霖。
“來找你啊。”
寧弈故作輕鬆，麵對葉霖充滿戒備的眼神，還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樣子：“不然我還能來做什麼。”
“你找不到他的。”
隨著話音落下，世界再一次開始崩塌，寧弈歎了口氣，再一次被卷入了漩渦中，彈出了意識空間。
還好，寧弈撐的仍然暈暈乎乎的腦袋，比上次溫柔多了。
被溫柔的請出去也算是一種進步了。
他揉著仍然酸脹的太陽穴，站起身來在實驗室裡走了一圈。
從來不主動的腦電波突然發出了訊號，看上去甚至有些焦急。
“喂，你去哪裡了？”
“你還好麼？”
寧弈回應了訊號，才回過味來：剛剛是葉霖主動跟他交流了？
這麼久的努力好歹沒白費，寧弈立刻竄了起來，興奮得像是一隻山裡的野猴子。
他手舞足蹈地跳了半天，才來到休眠艙前。
寧弈眼底的光芒被玻璃反射出來，像是天上閃爍的星星。
“你是不是也在擔心我啊？”
“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去見你的。”
寧弈自顧自地說完了自己想說的，再一次回到了屏幕前。
屏幕上有一條新的訊號，語氣更像是葉霖自我的意識：“我很期待。”
唉，明明大家都熟到這個份上了，怎麼還這麼客氣呢。
寧弈隨口哼起了小曲，哼著哼著又停了下來，開始深刻的反思自己。
這不是意識空間裡那個小鬼唱的嗎，我怎麼也學會了。
說起那個小鬼，寧弈心裡就莫名的一陣鬱結，已然把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列入了假想敵。
剛剛在意識空間裡見到的那個女人，寧弈的思緒突然飄到了她身上，她對寧弈有一種天然的吸引力，總能激起寧弈淡忘的某種渴望。
她到底是誰，不會真的是我親媽吧？
寧弈陡然陷入了沉思，為什麼自己的母親不在自己的記憶裡，反倒在葉霖這裡串場子。
反正該知道而不該知道的他已經心裡有底，如果葉霖想保密，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殺了寧弈滅口。
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緒，寧弈再一次準備進入意識空間。
很幸運，這一次他又回到了那棟位於沙漠的大樓裡。
寧弈睜眼的時候正巧在一間屋子裡，他四處環視，確認了自己的位置。
這就是他從通風管道下來的地方。
寧弈在屋子裡來回走了兩圈，仔細地觀察著裡麵每一件家具的擺設。
從物品的放置上來判斷，很可能是一家三口。
寧弈走出了這間屋子，映入眼簾的是生活在這棟大樓的居民們。
大約是時間久遠，這些人的麵目已經不是那麼分明了，大家都默契的保持著同一天的狀態，在這個空間裡活下去。
寧弈穿行在這棟大樓裡，試圖尋找自己熟悉的那個身影。
可惜一切都是無事發生，寧弈在大樓裡轉了好幾圈，卻什麼也沒發現。
他所見過的慘案沒有發生，外麵日升月落，大樓裡卻始終平靜如初。
第一百六十六章 脫離
寧弈嘗試著脫離，卻被一股力量阻擋了回來。
他無法脫離這棟大樓了。
“我說，”夜深人靜，寧弈來到了之前的露台上：“我都來了，你又何必躲著？”
朦朧的身影再一次顯現，寧弈吹了聲口哨：“好久不見。”
“你果然來了。”葉霖的意識再一次出現，移動到了寧弈眼前：“好久不見。”
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些古怪，寧弈主動的打破了沉默：“為什麼這次沒見你，你去哪裡了？”
“我當然不會在裡麵。”
“給個理由咯。”
“這棟大樓裡住的都是些普通人，沒什麼自保的能力。”
“因為我們的緣故，招來了一些不必要的人。”
“誰啊，你有什麼仇家嗎？”寧弈裝作不知道似的，故意問了出來：“他們做了什麼？”
“伊甸園為了追蹤他們的叛徒，派人屠殺了這裡。”
“原來如此。”
“沒有我們的存在，這場屠殺就不會發生了，你說呢？”
寧弈沉默了一會，才開口說到：“所以你複原這棟大樓的時候，抹殺了自己的存在？”
“過去的事情沒法改變，我隻有這一種辦法，才能讓他們都活下去。”
寧弈長歎了一聲：“就算沒有你，伊甸園也能找借口清洗這裡的。”
“彆太在意了，你在這事裡哪有那麼大的責任。”
寧弈好不容易能跟人交流，當場打開了話匣子，開始絮絮叨叨。
“你好煩。”葉霖的意識忍不住說了出來：“他為什麼能受得了你。”
“所以呢，麻煩你把他還給我，成嗎？”
寧弈轉過臉，和這個意識體對上了視線：“你動手這事我就不計較了，你能不能把真人放出來讓我倆談談？”
“用不著，他在這裡才是最安全的。”
“安全個鬼，有你這麼個玩意忽悠，他能安全才奇怪。”
“離開有什麼好的，隻有在這裡，他在意的人才不會受到傷害。”
“你說這話考慮咱的感受了嗎？”寧弈皺起眉頭，一臉牙疼的表情：“我就這麼被你踢出去了？”
“你跟他什麼關係？”‘葉霖’仍舊不為所動：“回去吧，他不需要你這樣。”
“你說了不算，”寧弈挑起眉頭：“你讓他說。”
‘葉霖’顯然是不想再跟寧弈糾纏下去，自己消失在了露台上。
唉，真沒意思，這個意識體不光對寧弈惡意大，連對本體的惡意也那麼大。
在意識空間裡的投射都是基於本人的想法而產生的。
寧弈想著想著就出了神，伊甸園屠殺了曾經的家人，自己又陰差陽錯的被收養，來到了伊甸園，在並不友好的環境生存下去。
更不用提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
人生果然是一個大起大落的過程，隻不過葉霖這個落差格外的大點。
他這些經曆充滿了戲劇化的巧合，又偏偏每一件都踩在最壞的結局上。
寧弈突然就理解了之前的種種。
他站起身來，走下了露台，回到了大樓裡。
循環的時間不知何時已經被解除，寧弈再一次回去的時候，果然隨著記憶流向找到了人。
可惜，這一次葉霖也看不見他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經曆
寧弈隻好成為了一個旁觀者，近距離地觀察當年發生的一切。
在意識空間再一次傳來波動的時候，寧弈又一次被請了出去。
他看著逐漸熟悉的實驗室，默默的歎了口氣。
又回來了。
看來自己是任重而道遠啊。
寧弈再一次走向了休眠艙，凝視著沉眠的人，跟意識空間打完交道之後，和葉霖本人對話，似乎已經成了寧弈的一種習慣。
“唉，我又被你趕出來啦。”
“這次還好，雖然你看不見我了，好歹讓我從頭看到尾了。”
“藏著那麼多事，都不願意跟我說一點，你就那麼不信任我嗎？”
短暫的抱怨完，寧弈又投入了嘗試。
僅僅得知了葉霖過去的經曆還不夠，他還需要找到被封閉的意識，成功的喚醒才可以。
在一陣恍惚之後，寧弈已經毫無障礙的融進了這個意識空間。
或許是葉霖逐漸放下了對他的戒備，寧弈的融入開始變的簡單起來。
他又回到了那棟大樓裡。
“你終於來了？”
寧弈剛剛睜開眼睛，就和葉霖對上了視線。
“啊，是，我來了。”寧弈四下裡環顧了一圈：“這是你的新家？”
“對啊，不過很快又要走了。”葉霖的臉上略過了一層失落：“媽媽說我們該走了。”
“彆傷心，我到時候再來找你玩。”
“真的嗎？”葉霖高興了一小會，又滿是疑惑的看著寧弈：“可是你要怎麼找到我啊？”
“這個嘛——”寧弈故意賣了個關子：“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葉霖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你好厲害啊。”
寧弈非常誠實的接下了這個誇讚，轉向了另一個很讓他在意的人：“上回那小子呢？”
“你說小寧嗎？”葉霖思考了一會，才小聲地說到：“寧阿姨帶他走了。”
“啥，走了？”寧弈‘嘖’了一聲，有種微妙的不甘；“你知道他上哪去了嗎？”
“不知道，寧阿姨沒說。”
“但是小寧答應我了，下次要換新花樣給我看。”
還挺會討人歡心的，寧弈腹誹到。
他絲毫不覺得把醋吃到一個小孩身上是有多麼的離譜，葉霖輕輕地戳了戳他；“你是不是不高興啊？”
“有嗎？”寧弈摸了摸自己的臉，一臉狐疑地看向小孩：“我的臉怎麼了？”
“你都不笑了。”
寧弈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嘴上維持著自己已經崩塌的離譜的形象：“沒有的事。”
“你跟他關係很好嗎？”
“嗯？我挺喜歡他的呀。”葉霖毫無自覺的在寧弈的心口補了一刀：“他很厲害啊，學什麼動物都特彆像。”
我學的難道不像嗎，還是我學的不夠可愛？寧弈在心裡發出了止不住地冷笑，好好好，一趟意識空間走下來，他成了那個狗血小說的替身了。
“你才多大啊，知道什麼是喜歡嗎？”寧弈話裡話外的酸味飄得整個房間都是，成功的繞暈了屋子裡另一個兒童。
“我七歲了啊。”葉霖看著眼前奇怪的朋友：“你又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這個不重要，略過。”寧弈一揮手，成功的帶偏了小孩的思路。
一個女人突然推開門走了進來，葉霖叫了一聲媽媽，跑過去撲到了女人懷裡。
寧弈猝不及防的見了家長，慶幸自己隻有葉霖一個人能看見。
不然這位女士一定認為他會圖謀不軌，說不準自己就要血濺當場。
“等你爸爸回來，我們就走，好嗎？”
她將葉霖放了下來：“去收拾好你的東西，千萬彆丟了。”
葉霖應了一聲，女人緊接著就離開了。
這女人怎麼看著怪麵熟的呢？
正在寧弈沉思的檔口，葉霖已經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寧弈隨意的瞟了一眼，被一個熟悉的東西吸引了視線。
這不是那個吊墜嗎？
即便知道了事情的走向，寧弈還忍不住一陣惡寒。
如果他沒記錯，那場屠殺已經快開始了。
這就是讓葉霖完全無法接受的現實嗎？
寧弈做為一個看客，自然沒有辦法改變事情的走向：他看著女人匆匆折返，將葉霖塞進了通風管道的夾層裡，又看著一男一女奮力的掙脫包圍，抵抗到了最後一刻。
最後寧弈還是回到了葉霖身邊。
黑暗裡的抽泣聲越發的明顯，寧弈飄進了隔板，試圖將正在哭泣的孩子抱住。
“彆怕，還有我，我會一直在的。”
他在一邊引導著，慢慢地帶著葉霖爬出了通風管道，又和不知為何返程的米迦勒相遇。
寧弈看著米迦勒收起了武器，一步一步地走向葉霖。
“隻剩下你一個人了嗎？”
葉霖隻是怯生生地望著男人，並沒有回答。
“算了，跟我回去吧。”
葉霖偏過頭，和一旁的寧弈對視，眼神裡寫滿了驚慌。
“沒關係的。”寧弈湊了過去，用虛幻的手拍了拍葉霖的腦袋：“去吧，我會陪你一起的。”
米迦勒帶著人走出了廢墟。
寧弈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麵，走出大樓之後，米迦勒突然停在了原地。
“該結束了。”
他突然拿出了武器，對準了毫無防備的小孩。
“喂，這就沒意思了。”寧弈突然攔下了‘米迦勒’的槍口：“怎麼還變成彆人來忽悠我呢？”
“你發現了？”
‘米迦勒’卸去了偽裝，恢複了本來的模樣，周圍的景物再一次扭曲起來，寧弈聳了聳肩，看向了‘葉霖’。
“有意思嗎你，怎麼總想解決你自己呢？”
“省事。”‘葉霖’還是慣常冷淡的聲線：“可以避免很多麻煩。”
“沒有你，伊甸園一樣會清洗這裡，米迦勒也不可避免會死亡。”
“不必把這種事情都怪到自己頭上吧，跟你有什麼關係呢？”
‘葉霖’沒有說話，寧弈乾脆繼續說了下去。
“經曆過這種事情，很容易覺得死的為什麼不是自己。”
“是啊，為什麼當年死的不是我呢？”
“可是沒有人希望你死。”
“你又為什麼敢確定呢？”
“那你憑什麼肯定？”
意識空間再度粉碎，又將寧弈扔了出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重複
這說不過就動手的風格，果然，這一點葉霖倒是表裡如一，貫徹的非常忠實。
得，寧弈忍不住笑出了聲音，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什麼原因，他就那樣突兀地笑了出來。
“欸，咱倆打個商量。”
寧弈站起來，圍著休眠艙轉了兩圈，彎起手指在玻璃上輕輕敲了兩下。
“以後遇見事，能不能考慮一下自己的死活啊。”
“不然我多傷心呢。”
“你要是同意了就給我個信，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休眠艙裡的人自然不可能給他回答，寧弈自言自語完了，又坐回了屏幕前。
接下來就是漫長又無聊的過程了。
他可能會不斷地重複那一段經曆，直到葉霖願意放他進入下一層意識空間為止。
進入已經變得輕車熟路，就連找人都變得格外的簡單。
寧弈不斷地進入同一個場景，見證了各種各樣的發展，操縱小時候的葉霖逐漸變成了那個充滿敵意的意識投射。
那個‘葉霖’很熱衷於模擬同樣的場景，不斷地試圖給寧弈洗腦，讓他哪來的回哪去，再也不要出現打擾他們。
“你真的很煩。”
再一次阻止了‘葉霖’抹殺自己的舉動，寧弈聽到這句話，習以為常的挑起了眉毛。
“謝謝誇獎，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堅持不懈。”
大概被寧弈臉皮的厚度震驚到，‘葉霖’對他投來了一個相當不可思議的眼神。
“看我乾嘛？”寧弈秉持著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你是不是也這麼覺得？”
‘葉霖’小聲嘀咕了一句煩死了，眼也不眨的將寧弈驅逐出去。
這一次下的手格外重，寧弈暈了好一會才恢複了正常。
這個意識體下手怎麼這麼重啊，葉霖對他的殺心就這麼大嗎？
寧弈有點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明明我們相親相愛。
男人果然隻有嘴上說的好聽，潛意識裡就凶巴巴的，下手還這麼狠。
寧弈不屈不饒的開始了又一次潛入。
聯結的次數多了，葉霖這個意識空間已經將寧弈當成了自己人，毫無障礙地將人放了進去。
他作為一個透明人陪著葉霖不斷的經曆這一段曆程，已經將所有的事情爛熟於心。
“我們能不能不要每一次都是這個開場？”
寧弈誇張的歎了口氣，將‘葉霖’ 的行為再一次攔下：“親愛的，為什麼就不能放過自己？”
“又不會影響到你在他記憶裡的位置，管那麼多乾嗎？”
這個‘葉霖’說話沒那麼克製，對寧弈態度奇差：“滾。”
“喂喂喂，都是一個人，你就不能對我好點？”
寧弈假模假式的乾嚎了幾聲：“我傷心死了，你賠我。”
“滾啊。”
“我不。”寧弈被罵了反倒越挫越勇：“我現在才知道我們那麼早就有交集了，看著我們錯過了那麼多年，你忍心嗎？”
“自作多情。”
‘葉霖’嫌惡地看著寧弈：“你不是說要一輩子在一起嗎，差這麼幾天？”
“你居然連這個都記得？”寧弈捂住心口，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啊，我好榮幸。”
第一百六十九章 歸來
他用餘光發現‘葉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你是他哪一部分記憶的投射啊，怎麼這麼凶。”
“管得著嗎你？”
‘葉霖’周圍的空間突然出現了一陣扭曲，他不耐煩的‘嘖’了一聲。
“恭喜你啊。”‘葉霖’陰陽怪氣地對寧弈說到：“他的自我意識開始恢複了。”
“啥？”寧弈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你說啥？”
“他的自我意識開始恢複了，沒我什麼事了。”
‘葉霖’像是解脫般的揮了揮手：“終於可以告彆你這個煩人的家夥了。”
眼前的空間融化在了一片黑暗裡，經過一陣細微的震顫之後，他被扔進了下一層。
這個場景他在熟悉不過。
畢竟在這裡蹭了好幾個月的房間，最後還努力搞上了主人，能不熟悉嗎？
看來這個時候已經被米迦勒帶回來了。
寧弈穿牆而出，和樓下大眼瞪小眼的兩個人四目相對。
管委會風評裡冷酷無情的委員長帶孩子也沒什麼經驗，米迦勒麵對一個小崽子顯然經驗不足，更彆提一個容易一驚一乍的。
米迦勒的臉上是罕見的無措，父子倆大眼瞪小眼，客氣地像陌生人。
什麼情況，原來米迦勒真是這種人？
寧弈好奇的圍著大人轉了兩圈，又蹲在裝鴕鳥的小孩麵前。
“嘿，我來找你了。”
寧弈仗著米迦勒看不見他，行為就開始放肆起來：“你理理我嘛。”
葉霖抬起眼睛和寧弈對視，眼圈周圍一片紅色，小聲地在吸了吸鼻子。
“那個——”
米迦勒將手握成拳，擋在嘴邊假裝咳嗽了幾聲：“有什麼事的話就讓電子管家告訴我一聲，我，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說完米迦勒就飛快地遁逃了，身後好像有鬼攆他一樣。
我靠，您老人家居然是這麼不靠譜的形象嗎？寧弈瞪大了眼睛，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
給一個小孩心裡留下這樣的印象，您是有多離譜啊。
“你怎麼才來？”葉霖抽抽嗒嗒地說到：“我害怕。”
“我這不是來找你了嗎。”寧弈生怕再把小孩惹哭了：“以後我陪你啊。”
他陪著孩子玩了一天，在黃昏時分等來了被烏利葉一腳踹進門的米迦勒。
兩個人站在門口進行了一番小學生式的友好交流之後，米迦勒極為彆扭的進了屋。
這一幕絕對可以載入伊甸園史冊，寧弈目瞪口呆的看著兩位大前輩的操作，差點毀滅了自己的三觀。
葉霖從小到大就是看著這玩意長大的？
難怪他死活不相信他們自相殘殺。
算了，寧弈在胸口畫了個十字，這段日子它怎麼不能算歲月靜好。
他就這樣陪著葉霖度過了幾個春秋，看著人一天一天長大。
這段記憶裡的各位前輩們跟平時給人的印象根本不搭茬。
他們私下裡關係還不錯，幾個大人各玩各的，帶來的小孩被放養到了一邊。
加百列照舊滿嘴跑火車，拉斐爾的嘴更是淬了毒。
什麼事情都不會妨礙他們拌嘴。
你們能不能在小孩麵前收斂一點，影響了孩子可怎麼辦，帶孩子多日，已經進化成保姆的寧弈心到，我好好一顆白菜，都讓你們帶壞了。
葉霖似乎感應到了寧弈的內心活動，抬起頭跟他對視，眼裡都是求救信號。
寧弈笑了一聲，得得嗖嗖的準備去拯救小崽子，就被人搶了先。
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小屁孩突然閃現出來，強行拉走了葉霖。
寧弈看著那小屁孩直冒鬼火，卻毫無辦法。
因為那就是小時候的自己！
小寧弈拉著人沒心沒肺的笑，把自己摘的花全塞進了葉霖手裡，緊接著就開始展現他的演技。
那些纏綿悱惻的台詞被小孩念出來就顯得有幾分幼稚的可愛，寧弈不光聲情並茂的表演，還不斷的試圖和台下的觀眾互動。
寧弈旁觀著這一出鬨劇，心裡卻浮出了幾分疑惑。
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自己會不記得呢？
這未免太不合常理了。
他在葉霖的意識空間裡處處發現自己的身影，卻怎麼都不記得自己跟葉霖有這些過往。
為什麼，這到底為什麼。
他以為他們的交集起始於三年前，萬萬沒想到其實是二十三年前。
寧弈心裡百感交集，一邊是為他們錯過的歲月感歎，一邊是不停滋長的疑惑。
好像每一次被帶出實驗室前就會莫名奇妙的失憶。
他垂下頭思考，一時間沒注意到周圍的靜謐。
“你好像還沒看夠。”
寧弈回過頭去，跟站在身後的葉霖對上了視線。
“你終於願意見我了？”寧弈感到了一股熟悉感，逐漸放下了心來。
葉霖站在原地不鹹不淡的說到：“為什麼這麼執著？”
“啊，你說我進入意識空間的事？”寧弈不自覺的露出了笑容：“當然是為了見你啊。”
“我不是一直都在嗎？”
“是啊，隻留下身體，你打算讓我傷心一輩子啊？”
“不值得。”
“又瞎說。”寧弈聳了聳肩：“我看伊甸園有必要開一節心理課，專門矯正這種錯誤認知。”
“我一直都在騙你。”
寧弈突然的笑了一聲：“誰還沒點難言之隱了？”
“我要是連這點思想覺悟都沒有，我乾脆彆進來了。”
葉霖的表情還是看不太真切，隻能從語氣裡聽出一絲失落：“是嗎，那還真是對不起了。”
“回來吧，我們都很想你。”
“真的嗎？”
“我從來不騙人的。”寧弈伸出了手：“走吧，我們回去。”
葉霖看著寧弈伸出來的那隻手，猶豫了很久，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周圍幻化出現的場景溶解在一片白色之中，寧弈在裡麵漂浮了許久，才真切的聽到了一句。
“我們回去吧。”
他慢慢的張開了眼。
實驗室還是一片靜謐，而自己的確是脫離了意識空間。
寧弈揉了揉眼睛，很久才回到了現實之中。
他在意識空間裡度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足跡幾乎貫穿了葉霖過去的人生。
像是有什麼遺憾被滿足了一樣，寧弈恍惚著站起了身，走到了休眠艙前。
第一百七十章 心跡
寧弈抬起頭，靜靜地望著眼前的休眠艙。
裡麵的人似乎感受到了什麼，意識一陣波動之後，終於睜開了眼睛。
寧弈和葉霖隔著玻璃對視，寧弈忽然笑了起來。
“歡迎回來。”
他伸出了手，和葉霖的指尖隔著玻璃接觸。
實驗的目的終於達成，拉斐爾收到消息那一刻，莫名地鬆了口氣。
幸好，差點就沒臉見老朋友了。
“回來了？”拉斐爾站在實驗室的門口，臉上帶著笑意：“看來實驗很成功啊。”
“院長說的是。”寧弈嬉皮笑臉的回到：“您果然厲害。”
“實驗進行得夠久了，你們快回去吧。”
拉斐爾揮揮手示意他們離開：“哦，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