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噬心(1 / 2)

“唔……”身下的人忽發出輕微呼痛聲,鐘慕期身子微頓,鬆了齒間力氣,目光柔和地看著她。

李輕嬋似乎是覺得不舒服,哼哼了兩聲,又安靜昏睡過去。

鐘慕期視線凝聚在那微微張著的泛著水色的殷紅唇上,喉結滾動著,再次貼了上去,這次沒用力,隻是輕輕地研磨著那軟唇。

李輕嬋直到覺得冷了,才回了些意識。

她依稀感覺周圍和冰窖一樣冷,唯有身後靠著的一堵牆傳來溫暖的氣息,便下意識循著熱氣方向縮了縮,很快被包裹住。

唯有右手還露在外麵,她迷糊動了動想往回縮,卻被一隻大掌按住小臂,頭頂上有聲音傳來:“彆動,孟梯在給你把脈。”

聽出這是鐘慕期的聲音,李輕嬋暈暈沉沉地不動了。

過了會兒,腕上一鬆,她感覺手被人握住揉了幾下,然後被塞回到自己懷中。

似乎有什麼不對勁?

李輕嬋每回剛睡醒反應都很慢,現在也不例外,有氣無力地睜了下眼睛,隻模糊看見一支燃著的蠟燭,眼皮又重重垂下。

腦子裡正慢吞吞分析著這是在哪兒,聽見有人高聲嚷嚷道:“我就說嘛,精心細養了幾年都不見起色,現在突然就好了,哪有這麼容易治好的心疾!”

“確定了?”簡短有力的聲音響起的同時,李輕嬋感覺耳邊傳來震動,震得她頭暈。

“八/九不離十!等她醒了就知道了。”

這回李輕嬋聽出來了,是孟梯的聲音。

她記起來了,孟梯說過,今日還要再把一次脈的,看起來,她現在已經在孟梯那了。

可她是怎麼過去的呢?

李輕嬋又睜了眼,眼前朦朧像是隔著一層紗,什麼都看不清。

她動了動,想抬手去揉眼睛,沒能動得了。低頭一看,見自己被裹在寬大的墨色大氅裡,嚴嚴實實,一直裹到下巴,將她視線遮住,也讓她動不了。

“醒了?”有人在她耳邊問道。

李輕嬋尚未發覺這是怎麼回事,感覺耳朵被呼出的熱氣弄得發癢,偏頭蹭了蹭,然後看見了自己肩後靠著的胸膛,愣愣地眨了眨眼。

這才遲鈍地感受到自己腰間還箍著一隻手臂。

她這是到了孟梯的地牢小屋子裡,裹著大氅坐在鐘慕期懷裡,靠著人家胸膛,被雙臂環著抱得緊緊的。

蒸騰熱氣一下子從心底升起,李輕嬋臉上熱騰騰的,卻還奮力保持鎮定,暗暗深吸了口氣,道:“表、表哥……”

開口就結巴,李輕嬋羞得渾身燒了起來,身後靠著的胸膛已經不是暖和,而是灼熱了。

她很不自在,腰背挺了挺,悄悄用力往外退。

好在鐘慕期善解人意,看穿她的羞赧似的,溫聲道:“方才我看阿嬋一直不醒,便自作主張將你抱了過來。既已醒了,那就自己坐好吧。”

他說著,原本擁著李輕嬋肩膀的手鬆開,伸到了她腿彎,另一手依然扣著她的腰,雖隔著大氅,可李輕嬋還是清楚地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

李輕嬋臉紅通通的,還沒反應過來他是要做什麼,便被騰空抱起。

她驚呼一聲,下意識緊緊環住鐘慕期脖子,接著很快被重新放回到椅子上。

她渾身無力,坐也坐不穩,腰上的手臂剛收回去,便軟綿綿往旁邊歪去。

鐘慕期眼疾手快一攬,李輕嬋又重新撞入他懷中。

“表、表哥……”李輕嬋磕磕巴巴又喊了一聲,卻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該說什麼。

被忽略許久的孟梯看不過去了,拍了拍桌子道:“有完沒完,趕緊坐好了,還要不要聽我說話了?”

李輕嬋十分尷尬,低著頭不說話了,微急的喘息拂動了大氅上的毛領,她看見了,急忙刻意壓了一下,不敢讓人發現異常。

隻有藏在大氅下的手指頭仍糾纏著,如她的心一樣緊張慌亂、不受控製地亂跳著。

鐘慕期也未再提方才的事情,扶她坐穩了,便鬆開了手,轉向孟梯道:“你說吧。”

孟梯這會兒終於有了絲存在感,刻意報複一般惡聲惡氣道:“現在可有彆的不舒服?”

李輕嬋還紅著臉,誰也不敢看,低頭感受了下,囁嚅道:“跟先前一樣……還是累,常常喘不過氣,沒有力氣……”

說著說著,她眉頭微蹙,雙手從大氅裡掙出,用指腹小心地觸了觸上下唇,話語中帶了些許疑惑:“怎麼感覺嘴巴木木的……”

話音剛落,聽到身旁的人似乎輕笑了一聲。

李輕嬋偏頭看去,卻見鐘慕期雙眸帶笑,見她看過來,十分坦蕩地迎了過去。

李輕嬋一對上他的視線,就覺得臉上臊得慌,飛快扭頭,不敢再看他,隻當是自己剛才聽錯了。

“嘴巴木木的?”孟梯也疑惑起來,喃喃道,“沒說會有這症狀啊……”

哄哄李輕嬋還好,帶歪了孟梯可不行。鐘慕期掩下眼中笑意,沉穩地開口:“應當是飛鳶方才喂的參湯,裡麵加了苦參才會讓嘴巴發木。”

李輕嬋對昏睡時候的事情一無所知,自然他說什麼就是什麼,軟聲道:“哦……”

孟梯則是翻了個白眼,但也未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又與李輕嬋確認道:“沒有彆的了?”

未聽李輕嬋說出彆的異常,他摘下頭上兜帽,隔著木桌傾身過來,身子壓得很低,幾乎與桌麵平齊,目光炯炯地盯著李輕嬋道:“我再問你一次,你好好回答。”

離得太近,李輕嬋能清楚地看見他臉上的灼傷,紅紅白白血肉翻滾,看著讓人心裡發怵。

怕傷人心她不敢表現出害怕,悄悄攥住了鐘慕期挨著她的衣角,又朝著他小小地挪動了下,才重新看向孟梯,謹慎道:“你問。”

孟梯雙目閃著光,聲音格外清晰道:“你的心疾是不是假裝的?”

李輕嬋渾身一震,毫無征兆地被這麼一問,她大腦瞬間空白,感覺仿佛身處巨大的銅鐘之中,被人狠狠一撞,腦內嗡嗡作響,一時心慌意亂,竟無法作出反應。

而在旁人眼中,她是一張小臉眨眼間失去血色,眼神渙散,視線閃躲,儼然一副被揭穿謊言的心虛模樣。

“果然是裝的!”孟梯是又氣又悔,猛地一拍桌麵怒道,“我幾日沒睡好,沒日沒夜地研究你的病,你倒好,不說實話,儘騙人了!”

“我、我……”李輕嬋被巨大的聲響震得打了個哆嗦,臉上火辣辣的,整個人陷入說謊被拆穿的羞愧之中。

她不敢說話,不敢看鐘慕期的表情,咬著唇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鐘慕期冒著雨連夜帶她來看大夫,怕她害怕還找了飛鳶照顧她,還抱著她趕來陰暗的地牢裡給孟梯把脈。

李輕嬋想著他先前月下跟自己說不要怕、有話直說,想著他這幾日對自己的照顧,心中被懼怕淹沒。

怕他對自己失望,怕他厭惡自己,怕他後悔對自己這麼好了。

她眼鼻一酸,眼淚不自覺冒了出來,沿著白皙的臉頰往下流,一滴一滴落在她身上披著的陌生墨色大氅上,將那墨色染得更重。

她是打著求醫的名號來京的,現在被人拆穿病是假的,平陽公主那麼驕傲一個人,要是知道被騙了,該有多生氣?

她還為自己出氣去找方念算賬,現在又會怎麼看待自己?怎麼看待娘親?

會不會把自己也關起來?或者將自己綁著送回姑蘇?

荀氏和李銘致知曉這事,又會如何對自己?

李輕嬋越想越害怕,雙唇幾乎咬出血來,裹在大氅裡的纖弱身子打起顫來。

孟梯好歹是個大夫,最不喜病人說謊,儘管看她模樣十分可憐,還是氣不過地嘲笑道:“可惜咯,病是假的,毒可是真的!等死吧!”

李輕嬋沉浸在羞愧悲痛中,聽見他這話腦子沒轉過彎來。

又落了幾顆淚珠,她笨手笨腳地想去抹眼淚,才發覺手中還攥著鐘慕期的衣角,連忙鬆開,餘光看見那皺巴巴的一角,想抹平,又不敢碰他,生怕遭到嫌惡。

她吸了下鼻子,慢慢抬了頭,仍不敢往旁邊看,隻是對著孟梯澀聲道:“……是、是假的……是我騙人了,我撒謊……”

說著又想起馮嫻,心中酸澀難忍,眼淚再次湧出。

聽著這帶著哭腔的認錯聲,孟梯偷偷朝鐘慕期瞟去,見他麵上沒有絲毫表情,察覺自己的目光時,冷靜看來,甚至點了下頭。

孟梯意會,接著做壞人,問:“那毒你也是知道的了?哪裡來的?”

李輕嬋被悲傷淹沒,頭腦暈沉,孟梯又高聲重複了一遍她才聽懂了,憋著眼淚嗡聲道:“不是毒,是遊方大夫給的藥粉……”

鐘慕期臉色驀然一沉,周身氣壓低得嚇人。

“什麼藥粉?”孟梯心中一凜,飛速追問,視線死死盯著李輕嬋,不肯放過她一絲的表情變化。

李輕嬋隻覺得落在身上的目光如刺一樣,讓她渾身難受,她感覺胸腔發悶,急急喘了一下,咬著舌尖不許自己再哭,含混道:“不、不知道,大夫沒說。”

“藥藏在哪裡?”自被揭穿是裝病後,鐘慕期第一次出聲,聲音卻冷若冰霜,再沒有方才的溫和了。

李輕嬋猶如身處冰窟,渾身發冷,眼淚沒忍住滾落,顫聲道:“在……在聽月齋妝匣裡的小夾層裡……”

鐘慕期喊了聲飛鳶,在外麵候了許久的飛鳶輕輕應了一聲便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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