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機場的路途不算遙遠。
可對唐燦來說,這段時間坐在麵無表情，渾身往外釋放冷氣顧淵的身邊，簡直可以用度秒如年來形容,還不如之前被迫吃狗糧呢。
總比如今的情況要好。
一個麵無表情，一個待車裡如坐針氈。
待抵達機場,遙遙的見到了等待許久而變得滿臉不悅的趙姝雅，唐燦連忙仰著笑臉迎了過去：“趙阿姨好，不知道您還記得我嗎？我是唐燦，上次我們見過麵的。”
“……噢噢,是小唐啊,我記起來了。”趙姝雅憶起了些，不悅的神情頓消，“上次多虧你幫忙處理小曜的傷了,不然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
“我職業所在，應該做的。”
“幾年不見長帥了不少，也高了不少，成婚了沒,談對象了沒？”
“阿姨就彆打趣我了,我這還早著呢……”
唐燦與趙姝雅是見過的,緣由還是在於是兩三年前顧曜受傷,被顧淵轉入他院裡治療，僅僅是幾麵之緣，外加顧曜偶爾在他這透露的隻言片語,也知道這位脾氣不好。
一上來便有點充當和事佬的意思,跟趙姝雅你一句我一句聊開了。
外人在場。
有些事趙姝雅也不會做的太難堪。
顧淵對此情形早有預料，很是心平氣和地看了一眼時間，道：“時間不早了,我先送你去酒店。”
“怎麼，現在有女朋友，連我回國一趟住你家的資格都沒有？”
提起這個，趙姝雅頓來了火氣：“還是說小曜現在也沒跟你一起住，被你趕出去了？”
唐燦忙道：“不是不是，阿姨你這完全誤會了，顧淵那邊房間倒是挺多，這不是得趕明天讓家政過來收拾麼，不然住進去，客房又沒收拾，亂七八糟到處都是灰塵，還不如酒店住的舒服呢。”
“這倒是……”
想起這個，趙姝雅沒忍住皺皺眉，算是答應下來，隻是轉瞬間就跟唐燦你一句我一句，詢問起顧曜的事來了。
直到二人將趙姝雅一路送到酒店房間。
後者才疲憊趕客：“其他的事，等明天小曜回來了再說。”
房間門火速被關上，趙姝雅竟懶得多給顧淵一個笑臉。
顧淵垂眸，咽下了喉間未說出口的‘好’字，轉頭拍拍唐燦的肩頭，道：“走了。”
唐燦看著比陌生人還不如的母子倆，也替顧淵感到難受，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但趙女士這個的確……
一言難儘。
與其說是母子，還不如說是敵人呢。
不過想起顧淵這次默不作聲地就將趙女士安排到酒店入住，唐燦細究了一下，搡了搡顧淵的手臂，意味深長道：“哦豁，我說這次怎麼會被你一道叫上，是不是從接到電話的那一刻起，就壓根不想你媽去你那邊住？”
“沒猜錯的話，你現在跟辛嬈……”
唐燦擠眉弄眼地比劃了一個姿勢，兩大拇指交纏在一塊，幾乎粘在了一處，反正除了這個，他也想不出顧淵這次安排有什麼彆的理由了。
“八卦。”
顧淵冷冷地吐出兩個字眼，摁下了電梯按鈕。
唐燦見他默認，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一切儘在不言中。
·
倏日清晨。
尚在外省拍戲的顧曜請了幾天假，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得知親媽住酒店，忙不迭地上門接人，準備接回自家，畢竟住酒店哪有住家裡舒心？
“你沒跟你哥住一塊？”
趙姝雅發出反問。
顧曜：？？？
自從他哥談戀愛之後，他就再沒敢住回去了好嘛，打擾人談戀愛，是要被天打雷劈的！再說了，那兩人現在甜的發齁，他才不想去吃狗糧。
想著趙姝雅許久沒過問過他們兄弟倆的現狀，顧曜激動又欣喜地抱了抱她，一邊幫忙收拾東西，一邊解釋。
“媽，我工作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再加上老哥最近談戀愛了，我一直跟他住也不合適，所以前段時間就搬出去住了，離的不遠，見麵也方便。”
“而且也不能總是讓哥哥照顧我啊，我也得學著自己照顧自己嘛。”
“對了，媽你肯定不知道我最近養了一隻貓，老可愛了，又粘人又愛撒嬌，脾氣超級好，等會兒你見著了肯定會喜歡的……”
殊不知，這些在趙姝雅的眼裡，卻完全變了個味道，心底的那一簇怒火越燒越旺。
東西都收拾好。
顧曜馬不停蹄地帶著她住進了自己家，隆重將家裡重要的一員介紹出來，母子二人一同吃著早餐，你幫我夾個菜，我幫你盛碗粥。
母慈子孝的，畫麵竟是出奇的和諧。
顧淵一上門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微涼的眸子裡閃過幾絲譏諷，最後很好地被藏在了眼底，麵上一如既往地掛上了溫潤笑容。
“哥，你來了！”
“你吃了早餐沒，這還有煎餅跟餃子，我去盛碗粥來。”
顧曜連忙過去迎人，拉著他在身邊入座，順手去摸湯勺。
趙姝雅眉頭一挑，拍了拍顧曜的手：“盛個粥幾秒鐘的功夫，哪裡需要小曜去照顧，讓他自己弄，你可彆燙到了手，留了疤，拍戲可就不好看了。”
“……”
餐桌上的氣氛詭異地冷凝成冰。
饒是顧曜再傻，也瞅出幾分趙姝雅借事撒氣的意思了，他不知道顧淵哪裡惹著人，隻斂目道：“媽，盛碗粥而已，以前我感冒發燒，哪次不是老哥照顧我的？沒這麼嚴重。”
話落。
顧曜討好地遞了一碗鮮香四溢的排骨粥過去。
經過戀綜，外加生活上小情侶雙重打擊的顧曜如今也懂得關心親哥了，臨時喊阿姨過來煮的早餐都用上了保溫設備。
一碗熱粥即將遞到顧淵的麵前。
這一幕卻是刺激到了怒火中燒了一早上的趙姝雅，她看著顧曜被燙紅了的指尖，幾乎想都沒想地伸手抓住顧曜的手，道：“哥哥照顧弟弟本就應該的，哪裡需要你去照顧他？”
“鐺鐺——”
趙姝雅伸手太快，也太急。
顧曜壓根沒防備住，還沒落桌的肉粥直直地倒在了顧淵的麵前，雖沒落到他的身上，但趙姝雅的怒氣他卻是感受到了。
鮮皺撒了一桌。
“媽，你抓我手乾嘛？”
顧曜小聲嘟囔，完全不明白趙姝雅難得回過一次，怎麼是這麼個態度。
趙姝雅麵色鐵青，不發一語。
見此情形，顧淵將手上的筷子放回了原地，微微按了按晨起後，被辛嬈視頻催促過後吃了些早餐而暖暖的胃，起身道：“不必了，我來的時候吃過了。”
“看吧，他哪需要你關心。”
趙姝雅迫不及地高喊了一句，看著顧曜那張什麼都不知道似的臉，當即罷筷，指著顧淵的鼻子罵道：“讓你照顧小曜，你就是這麼照顧他的？當初你是怎麼答應的我，現在才多久的時間，也學顧仲霖那做派，存心欺負小曜了？”
“媽媽，你在亂說些什麼啊！”
顧曜驚呆了，連忙上前阻攔。
不攔還好。
一攔。
趙姝雅看著顧淵那一副清淺的、溫和的、好似完全無害一般的笑容，幾乎瞬間想起了前任丈夫是如何用這樣惡心的嘴臉，在她麵前訴說著海誓山盟。
噩夢般的回憶撲麵而來。
趙姝雅回頭衝顧曜喊道：“你還幫著他說話，上綜藝的事情你從沒跟我提過就真當我不知道了？你性子明明不適合上綜藝節目，他偏偏要讓你去，到最後有了個心動的對象，最後還被他給搶了去。”
“如今為了個女人，他還把你趕出去住！”
“他都這樣了，小曜你還幫著他說什麼？”
“顧淵，我出國之前是怎麼跟你說的，你又是怎麼跟我保證的……”
趙姝雅越說嗓音越高，到最後幾乎是尖叫也不為過了。
顧曜聽的目瞪口呆，見著親媽越來越激動，連忙上去攔著人，匆忙解釋道：“媽，媽，這裡麵肯定有不少誤會，你罵老哥乾什麼，他又沒做錯。”
“還沒做錯？沒有護著你，讓著你，這就是他最大的過錯！”
定定的下了結論。
趙姝雅此刻看向顧淵的眼神都帶了幾縷恨意，看得顧曜心驚肉跳，連忙去看顧淵，卻見後者坐在原地未動分毫，臉上的笑意未減半分。
這皮笑肉不笑的模樣，顧曜已經許久未曾見到了。
顧曜：“……”
後脊背驀地一涼，他幾乎是瞬間解釋道：“我不是，我沒有，我在節目的時候感覺錯誤了！其實我壓根就沒動心！”
牽扯到彆的都好說，牽扯到這個，就算是親兄弟，他一準得被顧淵剝下一層皮。
“就算你不喜歡，他也不該在那個時候給你難堪。”
趙姝雅憤憤不平，幾乎將‘偏心’二字完完全全地寫在了顧曜的身上。
·
若換做幼年不懂事，顧曜或許是喜歡的，再往前一些時間，他還會憑借著這一點在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哥哥麵前炫耀。
但如今。
成長了許多的顧曜也不是傻子，不久前顧臨和許家兄妹入獄，成叔的背叛，以及他們在背後密謀的那些計劃……
那些事情，可怕到遠超乎他的想象。
而也是那個時候，顧曜才清楚的知道顧淵自大半年前的車禍後，一直不停歇地給他接工作，也隻是為了保護他。
而《甜蜜愛戀》的那段時間，不正好是顧臨動作最多的時候？
他是笨。
但他不蠢。
有些東西，也在他最近忙著最後的演藝工作間隙，抽空打理顧淵丟過來的些許事務時，窺見了親哥給他最密不透風的保護網。
當時的心情太過複雜，顧曜都完全不知該如何麵對顧淵。
以至於在最近的一段時間裡，他借工作為由，放任自己嘗著名為愧疚的苦酒，像個膽小鬼一樣，假裝一切如常。
甚至偶爾還欺騙自己：反正哥哥身邊有辛嬈陪著了，他又何必去當個電燈泡呢。
但是當所有的遮羞布都被趙姝雅扯下來時……
那種羞愧如海水般朝著顧曜湧來。
叫人許久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