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彆說了。”顧曜近乎是哀求地抓著趙姝雅的手臂，“哥哥對我一直都很好，真的，你彆說了。”
“怎麼，我還說不得了，這一切本來就是他的錯。”
趙姝雅氣急敗壞，向來保養得當的麵孔竟顯得有些猙獰，走上前看著那張讓人厭惡的臉，怒火高漲下，狠狠地抽了一耳光過去。
顧淵沒躲，甚至眼皮都沒抬一下。
聲音清脆作響。
隻等趙姝雅打完了，神情平靜道：“脾氣發完了嗎？”
“媽，你瘋了！”
顧曜驚恐喊道，連忙上前擋在二人中間，揚聲讓廚房裡的阿姨趕緊煮兩個雞蛋，瞅著顧淵臉上逐漸顯露的紅腫心急如焚。
尤其對上顧淵那雙幽深的黑眸，顧曜渾身一顫，愧疚感更濃了幾分，這麼多年他仗著血緣身份，沒少讓哥哥幫他在後麵擦屁股。
可今天不一樣，明明錯的是他，為什麼最後得哥哥來背負這一切的責罵？
被攔在身後的趙姝雅有了些微的動作。
這次。
顧曜轉身將顧淵攔在了身後，第一次沒忍住朝趙姝雅說了壓抑在心底很久的話。
“媽，既然你從一早就不再管我跟哥哥的事情，為什麼這一次急匆匆地回國對哥哥興師問罪？”
“比起我們之間，我跟哥哥相依為命的時間更多一些。”
“不論我跟哥哥有任何矛盾，這些也該是我們自己解決……而不是在你重新組建了家庭，有了新的兒女之後，再繼續過問。”
明明當初主動拋棄他們的是趙姝雅。
可到頭來……
又為什麼要用母親的身份，來操心他們的瑣事，在乎他們兄弟倆感情好不好呢？
“你知道哥哥半年前的車禍，險些死掉麼？”
顧曜垂眸看向趙姝雅，咽了咽嗓子，拋出了這個問題。
趙姝雅看著五官隻有兩分相像的兄弟倆，對顧曜滿是心疼，對顧淵就有多麼的滿心厭惡，可當她聽到這個消息，卻也是肉眼可見的愣怔一瞬。
不知名的情緒在心中蔓延。
最終。
她對上顧淵完好無損的雙腿，冷笑道：“知道又怎麼樣？現在不還是活的好好的，禍害遺千年，你現在倒是對他親的很。”
“我倒是真想見識一下那位辛小姐，究竟有什麼樣的魅力，能把你倆迷的五迷三道，甚至能讓小曜你心甘情願的為她說出這種話來！”
話落。
她也沒關心兄弟倆準備說些什麼，轉身回了房間，怒火滔天的同時，又帶了點些許的狼狽，全然將所有怪罪在了那素未蒙麵的女人身上。
客廳裡隻留下顧曜和顧淵二人麵麵相覷。
過了足有半分多鐘，顧曜啞著嗓子道：“哥……對不起。”
“嗯。”
顧淵輕輕應了聲，像小時候那樣抬手揉了揉蠢弟弟的頭發，突然覺得這次見到趙女士的心境變得不一樣。
強求得到的東西太苦了。
人又哪裡會在嘗過甜的滋味後，甘心回頭去吃苦？
十幾年的相伴讓顧曜get到了顧淵心情遠沒有之前來的那般糟糕，隻是想起趙姝雅的那些話，他不免擔憂道：“哥，我怕她會去找辛嬈的麻煩。”
“嗯，我知道。”
顧淵早有預料，並不算特彆意外，畢竟這種將矛盾轉移到彆人的頭上的行為，一直都是趙女士的作風。
顧曜一愣：“那你就不擔心？”
顧淵微微頷首：“或許你應該為趙女士而感到擔心，阿嬈的脾氣，未必有你想的那般好。”
顧曜：“……”
嘶！
他怎麼就忘了辛嬈也不是什麼好惹的對象呢？
不過……
哥哥如今竟然連稱呼都改成了趙女士麼？
顧曜心情複雜，但他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甚至心裡生出一種‘啊，總算來了的既視感’，畢竟他越長大，他越明白為什麼趙姝雅不喜歡哥哥了。
對她來說。
哥哥的出身意味著顧仲霖出軌的開始，帶來的全是些糟糕的回憶，所以才取了一個單獨的淵字，那時候的生活或許堪比地獄吧。
而顧曜之所以能夠得到趙姝雅的喜歡，也無非是他出身讓顧仲霖修身養性了一段時日，再加上……
當年，是他親口勸著趙姝雅奔向另外一段生活。
這是愛嗎？
是，但也不是。
像趙姝雅這種常年活在自己世界的人，所有的愛追根究底都是自己，她對顧曜越好，對顧淵越壞，所有的愛恨也不過是為了那段時間點裡的她自己。
對趙姝雅是種折磨。
對顧曜，顧淵兩人來說，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折磨？
今日鼓起勇氣的一問，讓顧曜完全看透了趙姝雅的內心，心情竟前所未有的平和，有些事情撕破那層紙後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望向趙姝雅緊閉的房間門，再看看親哥臉上帶著傷，還習慣性掛上的假麵，閉了閉眼心道——
無論如何，他始終是站在哥哥這邊的！
·
嘴上說絲毫不擔心的顧淵轉頭就把事情稍稍跟辛嬈提了一句，多的沒說，隻讓辛嬈不要搭理就是。
那邊承諾好不跟辛嬈通風報信的顧曜，二五仔也當的賊溜，將以前辛嬈問過，但他沒說的東西一股腦的全吐出來了。
比唐燦說的還要詳細。
生怕親哥這好不容易來的姻緣，因為他，因為趙姝雅而斷了紅線。
彼時，辛嬈還在京郊拍戲，如果說接完顧淵的電話，還有著自己聘禮什麼的都沒準備好就見家長，略有些慌亂之感。
那麼接完顧曜的電話後，臉上陰沉的完全能滴出墨汁來了。
“小嬈，這個表情好，的確適合角色陰晴不定的狀態！”
“果然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一名五十多歲的老演員穿著官服，長靴，拿著劇本在旁邊坐著，看她這般臉色，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
周圍幾個同等歲數的齊齊跟著讚歎。
“可不是？這歲數能演出帝王的威嚴，又演出捉摸不定的性子，也是難得。”
“而且這一手好字也是了不得！”
“昨天寫折子的那場戲，哎喲，小嬈沒NG，我倒是NG了好幾次，就是為了看她那副字帖，行雲流水，可彆提多漂亮了。”
“那天拍的也不錯……”
幾人七嘴八舌地繞著辛嬈在那聊，越聊越對現在的年輕人表示看好，周圍來往員工和不遠處紮堆的年輕演員們豔羨不已，但也沒敢真往上湊。
誰不知道《辭江山》劇組財大氣粗，裡麵重要角色都請的圈子裡老前輩們參演？
平時個個兒從不跟年輕人聊天的前輩們，如今卻繞著辛嬈一個配角在那打著轉，誰看了不驚呼一句牛逼。
至於當事人，還真不知道旁人在想些什麼。
辛嬈被身旁一老人問道怎麼演出那種不怒自威姿態的時候，隨口糊弄了過去，畢竟能怎麼說？她演的這職業，之前可是乾了二十來年。
雖說沒掌權之前有點憋屈。
坐上那神似的龍椅，職業經驗可做不得假，隻是一想起顧曜嘴裡說的不少‘實話’，到底還是沒忍住，在接下來的戲份裡，借著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就在辛嬈在想著要不要請假回去一趟，主動見人一麵的時候。
倏日傍晚。
她就有幸見到了顧淵以前從來不提，唐燦和顧曜提點頗多的趙姝雅女士……
當天，辛嬈的戲份並不多，難為的是她要配合主演們上戲，從早上一直等到了下午才初初拍完。
下戲卸妝過後，辛嬈才與小助理一道離開了劇組。
迎麵就撞上了一位優雅貴氣，麵色不虞的女士。
“你就是辛嬈？”
十分不客氣，且衝味十足的質問。
一雙眼睛猶如掃描儀般在辛嬈臉和身上不斷上下掃描，如此不客氣的行為叫孫琪惱火了，連忙將人護在後麵，道：“下班時間，簽名改天。”
孫琪對人的外貌不是很敏感，沒認出來，隻覺得好像有點點眼熟。
辛嬈最近與顧淵蜜裡調油的，見最多的就是顧淵那張臉，微笑的，皺眉的，還有帶著滿滿渴求的，輪廓和五官早就牢牢記在腦子裡，乍然見著人，幾乎就明白她是誰了。
不過一想起昨日聽到的那些事。
就算辛嬈清楚知道這位是顧淵的生母，此刻也難得有什麼好的心情去對待趙姝雅，畢竟就算是顧淵當初再怎麼騙她，她都舍不得揍人一下。
而這位……
嘖。
掩下心中的燥鬱，辛嬈將對方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遍，不解道：“你是？”
趙姝雅道：“我是顧淵和顧曜的母親，我聽說你最近在和顧淵談戀愛？方便抽空，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嗎？”
“好，不如上我車，一起吃個便飯。”
辛嬈應的痛快，反客為主。
許是昨日在兩個孩子麵前丟了臉麵，又許是天生的氣場不和，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叫趙姝雅陡然生出了幾分惱意。
趙姝雅跟著上了車，看見辛嬈手裡的劇本，想著對方的身份，心裡迅速浮現出了一個念頭——
就算是她再不喜歡顧淵，到底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
年少有為，如今又執掌華耀。
一個戲子，怎麼能配得上她的孩子？
車內氣氛詭譎，誰都沒說話。
孫琪更是和洪壯眼神都不敢往後麵瞟，趙姝雅默不吭聲打量辛嬈的同時，後者也在用餘光打量她。
誰也沒看見，後麵有一輛車跟得緊緊的，生怕丟了視野。：，，.